【玉漱劍】劍尖朝下,懸停在一丈左右的高度,劍柄微微旋轉,像是有一雙銳利的眸子正在巡視四方。“莫非是生存在雪原之中的妖獸?”莊月嬋秀眉微蹙道。
“不確定,現在察覺不到了,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錯覺,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妖氣。”無名語氣有些凝重。
能夠瞞過他的感知,至少也是妖王一級的妖獸,此地臨近大臻仙朝邊境,按理來說不應該存在這強大的妖獸才是。
昔日玉漱真君縱橫四方之時,大臻仙朝便已經是南部洲足以排進前列的強大仙朝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遣軍隊肅清邊境周邊的妖獸,避免形成獸潮,衝擊邊境。
三階以上的妖獸屬於重點打擊目標,妖王就更不用提了,每一座關隘都布置有大量的感應法陣以及尋妖法器,莫說是妖王,在距離較近的情況下就連妖君都無法掩藏自己的氣息。
此地距離邊境關隘不過千,已經算是觸及紅線了,隨時可能被大臻仙朝方麵察覺,到時候肯定肯定是死路一條。
因此,就算是天山山脈內的那些強大妖獸一般也不會出現在這附近。
“那就先進城,隻要入了關就安全了。”莊月嬋當機立斷道。
話音剛落,便有一陣風雪裹挾著一絲淡淡的妖氣呼嘯而來,將她環繞在其中,重重疊疊,隔絕了視線。“無名!”
“鏘”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玉漱劍】拚盡全力斬出了一劍,銀亮的劍氣撕碎了風雪,但周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莊月嬋見狀心中一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困在了一片與世隔絕的特殊空間之中。她下意識將手伸進衣袖之中,扣緊了宋長生交給她的劍符。
“不知哪位妖王駕臨,還請現身一見。”
清脆的聲音在空間之中回蕩,莊月嬋身前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像是露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隨後一道身著白色長裙,看起來有些柔弱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麵前。
對方雖然以人身示人,但環繞在她身邊的那股妖氣卻暴露了她的真實身份。
這是一尊貨真價實的妖王。
“抱歉。”
令人意外的是,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表達自己的歉意。
“我本來應該選擇一種更加禮貌的方式跟你見麵,但……關隘相阻,我不想和他們發生衝突。”白裙女子聲音輕柔的說道。
對方的態度讓莊月嬋有些摸不著頭腦,謹慎開口道:“閣下為何要見我,難道你認識我?”“你不認識我了嗎,對了,這樣你或許會更加熟悉一點。”
說罷,女子的身後突兀的浮現出一頭長有血色獨角的雪蟒虛影。
“是你!”莊月嬋瞳孔微縮。
隨後她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沉聲道:“你一直在跟蹤我?”
女子收斂了自身的妖氣,藍寶石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歉意道:“抱歉,那時候的我有些不太理智。
謝謝你替我壓製體內的魔氣,幫助我恢複了理智,否則這便是我的死劫。
你是我的恩人,因此……”
她看了眼莊月嬋隱藏在衣袖下左手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傷害你,我沒有惡意。”
對方友好的態度讓莊月嬋略微鬆了口氣,卻沒有因此放鬆警惕,沉聲道:“妖王言重了,月嬋當時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能夠幫到妖王實屬意外之喜。
隻是不知妖王為何要跟蹤我?”
“我當時陷入瘋魔,理智全無,卻在朦朧之中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被吸引了過去。
追殺你並非我的本意,那時候的我控製不了自己。
不曾想,你彈奏的樂曲替我壓製住了體內的魔氣,讓我恢複了些許的理智,也讓我想起了很多的東西。這多年了,你可還記得我?”
說著,女子抬頭看向空中的【玉漱劍】,的後半句顯然是對無名說的。
無名隻感覺有什東西在自己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震驚的道:“你是當年那條白蛇?
不,不可能,以你的修為,怎可能存活到現在。”
他的這番話如同一個信號,同樣喚醒了一段塵封已久,但對於莊月嬋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記憶。記憶中的世界同樣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風呼號。
彼時渡劫失敗,身負重創的玉漱真君來到了天山山脈,采集【天山雪蓮】為兵解轉世積攢底蘊。她苦尋許久,找到了數株,但都還未成熟,隻得布下禁製,留待將來。
在發現第三株【天山雪蓮】,依舊是莊月嬋被雪蟒追殺的那處雪穀,無名發現了藏在冰縫之中被玉漱真君的氣息嚇得瑟瑟發抖的白蛇。
不過二階,卻能夠從容的抵擋天山山脈冷酷的嚴寒。
無名本欲將其直接斬殺,卻被玉漱真君攔了下來。
“能在這樣的環境活下來,血脈倒也不俗,留它一命替本座看護這【天山雪蓮】倒也不錯。”玉漱聲音平淡,話語連無名都為之詫異。
“替本座看好這雪蓮,如果有機會重逢,本座將賜你一樁機緣。”
話罷,玉漱朝著小蛇扔出了一枚靈丹,隨後便離開了雪穀,她們之間的交集僅此而已。
這是玉漱一生中為數不多的一件善事。
不是她突然起了菩薩心腸,隻因看到白蛇在冰縫瑟瑟發抖,她就想起了那個在冰雪之中被凍的滿手生瘡,一邊挨著鞭子一邊練劍的自己。(詳見第五卷325章)
“當初那顆靈丹助我完成了第一次蛻變,你們走後,我便守在那雪穀之中,看顧雪蓮的同時,等待你們回來。
不曾想,這一等便等到了現在。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我認識這柄劍,雖然鋒芒內斂了許多,但一點都沒變。
你昏迷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觀察你,你的身上有她的影子,隻是·直覺告訴我,你不是她。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你見麵,因此跟了你一路,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可到了這,我已經沒得選了,再往前,就是人族的關隘。”女子幽幽的歎了口氣。
“競然真的是你……”
聽她親口說出當年的情形,莊月嬋和無名都滿臉的難以置信。
玉漱真君兵解重生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
金丹真人的壽元,不過千載。
妖王的壽元雖然比金丹真人更長,存活這長的時間那也是天方夜譚,妖君都很難達到。
“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可這是事實,我擁有了遠超極限的壽元。
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這叫長生。”
“長生……”莊月嬋心中一震,對於修士來說,這兩個字的殺傷力太大了。
“長生不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曾經的我,也會衰老,也曾嗅到了死亡。”
女子的眼底浮現出了一抹追憶,幽幽的道:“當初我修煉到三階便達到了極限,直到壽元將盡也沒能突破。
我深入冰川川,想要給自己尋一處安息之地,在這過程中不小心誤食了一塊包裹著不明物體的冰塊,陷入昏迷之中。
等我醒來之後,便感覺身體充滿了活力,死亡亦離我遠去。
後來我用了四百年的時間突破了妖王之境,那時候我已經一千多歲了。
本以為這是上蒼給予我的恩賜,沒想到這是夢魘的開始。
突破妖王之境後,我時常會入魔,失去理智。
剛開始還能壓製,後來魔氣越聚越多,我自己已然無法壓製,隻能以位於天山天脈中央的極寒天池壓製體內的魔氣。
發作的間隔也越來越短,剛開始隻是幾百年發作一次,後來變成了幾十年一次,也越來越難以壓製。這導致我不敢再離開天池太遠的距離,近一千年的時間,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天池之中壓製體內的魔氣。
那時候我才明白,長生不是恩賜,而是詛咒。
隨著魔氣的積累,天池都無法再壓製我體內的魔氣,於是我就變成了你看到的那樣,完全喪失了理智。如果不是你,我或許永遠無法恢複理智,死亡是我最終的歸宿。”
女子盡量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經曆,但落在莊月嬋和無名的耳中卻像是在聽小說話本一樣荒誕。
誤食,長生,魔氣……
每一個詞她們都能理解,但連在一起就有些聽不懂了。
先不說魔氣的問題,什樣的寶物能夠有這樣的延壽效果?
雖然對方言辭懇切,但莊月嬋依舊保持懷疑的態度,而且這種事情是能夠隨意宣揚的嗎?
“妖王跟了月嬋一路,還出手將我困住,難道就是為了給我講一個故事?
還是說妖王惦記著當初玉漱真君的那個承諾,很抱歉,玉漱真君已經隕落數千年之久,我和她雖然有些淵源,但以我的能力恐怕無法替她完成承諾。”
女子聞言頓時搖頭道:“當然不是,之所以以這種方式冒昧相見,是想要請你幫我一個忙。”莊月嬋秀眉微蹙,委婉的道:“以我的能力,恐怕幫不到妖王什。”
“不要小覷了你身上的力量,先前你不就幫我壓製了體內的魔氣嗎?”
“妖王有所不知,以我目前的狀態,已經無法再彈奏之前的曲子了,而且我還有師門的長輩在關內等候,我需要入關給他報個平安。
且容我休整一番,再來給妖王彈奏如何?”莊月嬋心思急轉,開始思索該如何脫身。
距離和宋長生約定的時間隻剩下不到半年,她自然不可能在這跟她耗下去。
對方畢竟是妖王,還是容易隨時走火入魔的妖王。
跟她說了這多隱秘,會不會放她走都說不一定。
對方要是真像嘴上說的那有誠意,就不會強留她。
等她和宋長生匯合,倒也不是不能幫她,畢竟跟玉漱真君有些淵源,隻要力所能及她願意償還這一樁因果。
女子眼底眸光閃爍,語氣微變道:“你不信我?”
【玲瓏塔】,【化龍池】。
原本的六人組隻剩下宋長生和淩霄兩人還在血池之中咬牙堅持,其他人都陸陸續續的放棄了,經過休整之後已經前往第二層。
四人之中,堅持時間最短的是顧雪櫻,二十二天。
堅持時間最長的是百雲圖,二十八天,差點在血池之中暈厥,還是伊天正出手將他帶了出來。剩下的淩霄和宋長生都無一例外堅持到了三十天。
這是伊天正之前對他們的最高預期,顯然有些低估他們兩個了,他很想親眼見證他們的極限在哪。三十一天。
三十二天。
“轟……”
“轟隆·……”
突然,淩霄的體內突然傳出陣陣轟鳴,好似有一條大河在他的體內奔湧,他的臉漲的通紅,埋在皮肉下的血管變得鼓鼓囊囊,也不見他有任何的動作,周邊的空間卻產生了輕微的扭曲。
這種現象一直持續了數個時辰,隨後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所有的一切才歸於正常。淩霄睜開雙眸,將自己的雙手攤開放在眼前,眼底露出一抹奇異的色彩。
隨後他競然並指如刀劃開了自己的掌心。
一滴濃稠到極點的鮮血“艱難”的從長達一寸的傷口之中滑落,還未滴入血池之中便在空中化作了一枚晶瑩的“血鑽”,在血池之中砸出一朵血花。
如果宋長生看到這一幕定然會覺得有些熟悉,因為當初鼉龍族渡【化龍劫】失敗的那位妖王體內撒出的精血便是這種奇特的狀態,他還曾將其用來鍛體。
“不錯,比我預料之中的效果更好,也算是勉強補全了你與那位的差距。
其中的玄妙甚多,你休整一下,去寶塔的第二層好好體悟吧。”伊天正滿意的點頭道。
“弟子遵命。”淩霄恭敬行禮,看了眼不遠處依舊還在堅持的宋長生,不禁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競然還是差了一籌。”
走出血池,他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宮主,弟子堅持了多少天?”
“三十二天,已經非常不錯了,他應該也要到極限了,你先去吧。”伊天正微笑說道。
淩霄抿了抿嘴,最後拱手離去。
目送他離去,伊天正看向血池,輕吟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宋長生啊宋長生,你的極限到底在哪。”
三十三天,還是三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