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並沒有被對方畫出的宏偉藍圖衝昏頭腦。
多年置身浪潮的經曆已經教會了他，在巫師世界中，任何看似慷慨的畫大餅，背後都可能隱藏著各種利益計算。
他緩緩轉身，直視著維納德那雙銀色的機械眼眸：
“教授，我需要一個更明確的合作框架，特別是關於報酬的計算方式。”
這種直接的態度，讓維納德微微一愣。
在他的預想中，任何一個年輕巫師在見識到如此宏偉的計劃後。
應該會被震撼得失去理智判斷，急切地表示同意任何條件。
但羅恩的冷靜，反而讓這位大巫師點頭認可。
“很好。”
維納德的電子音中帶著明顯的滿意：
“空有理想而缺乏現實考量的人，往往活不了多久。”
他揮手示意羅恩跟隨，開始向水晶樹的深處走去：
“在我們討論具體條款之前，讓我先向你展示一些你可能感興趣的'福利設施"。”
他們沿著螺旋形的水晶階梯向上攀登。
每走一段距離，羅恩就能感受到空氣中魔力濃度的微妙變化。
這種變化呈現出某種被設計的梯度分布，並非完全隨機。
“你感受到了嗎？”
維納德注意到了羅恩的表情變化：
“魔力濃度的變化規律。
這不是偶然，而是我花費巨大代價構建的'立體魔力場'。”
當他們到達水晶樹中層的某個平台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極其絢麗的人造奇觀。
那是一個半球形的水晶建築，透明的牆壁內部可以看到一池如星河般璀璨的液體。
“這是我在這個殖民地最引以為傲的創造之一'魔力池。”
維納德的語調中帶著造物主般的驕傲：
“雖然遠遠不如深淵深層的混沌環境，但相比於這的普通環境，魔力濃度要高出十倍以上。”羅恩仔細觀察著這個魔力池，【本質洞察】讓他能夠看到其中的複雜構造。
池底鋪設著來自不同位麵的稀有水晶，每一種都具備特定的能量調節功能。
整個魔力池似乎與水晶樹的根係相連，形成了一個有機的能量循環係統。
“但這隻是其價值的一個方麵。”
維納德繼續解釋，語調變得更加深沉：
“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與主世界略有不同。
這不是巧合，而是宇宙運行的基本法則之一。”
他在空中投射出一幅複雜的星圖，其中標注著不同世界的魔力密度和時間流速：
“越是低魔力的世界，時間流速相對於高魔力世界越快。
這就像是重力場對時空的扭曲效應一一魔力密度越高的地方，時間的'重量'也越大。”
這個理論讓羅恩眼前一亮。
它完美解釋了他之前觀察到的許多現象：
為什深淵越深層，與外界的時間差異越大；
為什高階巫師，總是選擇在魔力密集的環境中進行關鍵修煉；
為什某些古老法陣，能夠產生“時間加速”的效果. ...…
“深淵九層以下，外界過了幾十天，麵才過去一天。”
維納德舉例說明：
“那的魔力密度達到了主世界的數十上百倍，時間幾乎被'壓縮'到了極限。”
“而我這個殖民地的魔力密度，即使經過這多年的苦心建設，也隻能達到主世界的一半。”星圖上顯示出精確的數據對比：
“這意味著，你在這呆上兩天，隻相當於主世界的一天，不過相應的魔力獲取和修煉速度也會銳減。“但魔力稀薄的問題，在這個魔力池的增幅效果麵前就迎刃而解了....”
維納德隨意進行了一個演算公式，展示到他麵前：
“你應該清楚這代表著什一一你在這進行魔力壓縮的效率，應該不會比深層深淵差太多。”這個信息如醍醐灌頂，讓羅恩明白了維納德提議的真正價值。
時間，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寶貴的資源。
如果在時間流速較快的低魔世界中長期生活。
雖然會付出修煉效率較低的代價，但也等於變相延長了自己的生命和成長周期。
更何況，這還有專門設計的高魔力環境，能夠一定程度彌補修煉效率。
“這確實是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羅恩承認道，但隨即話鋒一轉：
“但正因為如此寶貴，我更需要確保合作的公平性和可持續性。”
維納德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既能認識到機會的價值，又不會被利益衝昏頭腦。
“那，讓我們來談談具體的合作框架。”
維納德示意他們在魔力池旁的水晶座椅上坐下：
“我提議采用'季度評估'的靈活結算體係。”
“每三個月，我們進行一次綜合評估。
評估標準包括：學生的學業進步程度、新技能的覺醒率、以及你對整個殖民地教化提出的建設性意見。空中開始浮現出詳細的評估表格，每一項標準都有明確的量化指標：
“根據評估結果，我們將等級分為'合格"、"良好'、'優秀'三個檔次。”
“合格等級。”
維納德開始詳細解釋各檔次的獎勵內容：
“你可以自由使用我這的常規實驗室，查閱我的部分研究資料，並獲得定額的稀有材料配給。”“這些材料包括但不限於：
各種高純度元素精華、異世界特有的煉金試劑、以及一些在主世界極難獲得的古代符文載體。”第一檔次的獎勵已經相當豐厚。
那些稀有材料在主世界的價值，至少相當於數百枚完整魔石。
“良好等級。”
維納德繼續介紹：
“除了合格等級的所有獎勵外，你將獲得我在煉金術或附魔學方麵的定期親自指導。”
“除此以外，你將有機會進入"魔力池"進行修煉。每天可以使用兩小時，多了你應該也承受不住。”這個獎勵讓羅恩心跳加速。
大巫師級別的親自指導，其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
而魔力池的使用權，更是能夠直接加速他向黯日級的突破進程。
“優秀等級。”
維納德的語調變得格外鄭重：
“除了以上所有獎勵，你將有資格作為"技術合夥人'，參與到司爐星的後續開發計劃中。”“並根據你的貢獻，獲得該世界'文明恩惠'的分成。”
這最後一項獎勵的份量，讓羅恩倒吸一口涼氣。
文明恩惠的分成，意味著他將從整個司爐世界的“教化“過程中獲得持續收益。
這不僅僅是短期的物質回報，更是長期的力量成長加速器。
“條件確實很誘人。”
羅恩仔細權衡著這些條款：
“但我有一個疑問一一評估標準的主觀性如何控製？”
“由我和你共同選定三名'觀察員’。”
維納德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們將是來自不同種族的長老代表，負責從各自族群的角度評價教學效果。”
“另外，學生們的技能覺醒和知識掌握情況，都有測試儀器可以量化。”
這種安排確實相對公平，既避免了單方麵的主觀判斷，又保證了評估的專業性。
“那，我基本同意這個框架。”
羅恩做出了決定：
“但我希望在正式開始之前，能夠深入了解每個學生的具體情況，製定個性化的教學方案。”“當然，這是一個優秀教師應有的要求。”
維納德表示讚同，但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在我們正式簽署合作協議之前，我必須向你說明項目的風險。”
他的語調變得嚴肅起來。
空中的星圖重新變換，焦點轉移到司爐星所在的星域。
在司爐星的標記旁邊，出現了另外兩個散發著明顯威脅氣息的紅色標記。
“我們的合作，不僅是創造，也是一場競賽。”
維納德指向其中一個標記：
“這是元素花園的"熔火公"埃拉斯托斯。
他已經在司爐星的第三衛星建立了基地，采用的是更加直接的軍事征服路線。”
畫麵中顯示出一個被熔岩覆蓋的星球，無數火元素生物正在其中建造軍事設施。
“埃拉斯托斯的優勢是速度和效率。
他不需要考慮文明融合的問題，隻要簡單粗暴地征服和奴役。”
“而這個...”
維納德指向第二個更加神秘的標記：
“鑄爐者'曼德拉。一個我至今無法完全看透的存在。”
“他似乎與司爐星的本土神明有著某種聯係，采用的是宗教滲透路線。”
畫麵中隻顯示出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個被黑霧環繞的身影，周圍環繞著各種金屬形態的宗教符號。
“誰能更快地完成對司爐星的'征服"，誰就能獲得那個世界的主導權。”
維納德的語調變得更加嚴峻：
“失敗者不僅會失去所有投資，還可能麵臨勝利者的直接威脅。”
這個警告，讓空氣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羅恩意識到，自己即將參與的不僅僅是一個教學項目，而是一場關乎整個世界未來的宏大博弈。“也就是說，如果我接受這個合作，就等於選擇了一個陣營，也承擔了相應風險。”
他冷靜地分析著局勢：
“萬一失敗，我也可能成為敵對勢力的打擊目標。”
“沒錯。”維納德毫不掩飾地承認：
“這就是高回報伴隨高風險的現實。
但我認為，以你的能力和智慧，這個風險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已經沒有完全中立的選擇了。”
他的話讓羅恩心中一凜。
“雖然我說不想讓卡桑德拉發現，但是這多人在這邊大搞建設，消息肯定不能完全封鎖住，甚至這或許已經有了她的間諜。”
提到“間諜”這個詞的時候，維納德還若有所指的瞥了羅恩一眼：
“她肯定遲早會發現我的計劃，等到了那個時候，你的立場就很尷尬了。”
“與其被動地卷入紛爭，不如主動選擇一個最有勝算的陣營。
然後快速幫助其奪取果實，完成收獲，我覺得這樣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聽到對方語帶警告的話，羅恩沉默了很長時間，目光在魔力池的璀璨波光中遊移。
“我需要一晚的時間來考慮。”
他最終說道：“明天上午，我會給你一個確定的答複。”
“當然。”維納德表示理解：
“這樣重大的決定，確實需要深思熟慮。”
他站起身來，機械手掌在控製台上輕拍了幾下：
“今晚你可以住在學院的客房中。”
夜幕降臨，三顆星在翠綠色天空中緩緩沉落。
羅恩獨自站在客房的陽台上，凝視著遠方那座在夜色中依然光芒璀璨的水晶樹。
整個殖民地在夜晚顯得更加夢幻。
各種發光植物如星辰般閃爍，空氣中的和諧音律也變得更加輕柔。
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雜亂的思緒。
在做出最終決定之前，自己還有一整夜的時間來權衡所有的可能性。
深夜時分，羅恩獨自坐在客房中，麵前擺放著從儲物袋中取出的占星工具。
水晶球在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星盤儀的精密刻度反射著房間內魔力燈的微光。
他需要一個答案，或者說，需要一個方向。
“天啟的賜福，現在是時候證明你的價值了。”
他心中自語，雙手輕撫著水晶球的表麵。
隨著魔力的注入，水晶球內部開始浮現出星空的倒影。
【占星術】技能被完全激活，羅恩的意識開始與更高維度的信息流產生共鳴。
但這次占卜的對象極其混亂。
司爐星的未來、三方勢力的博弈、自己在其中的定位. ..
每一個變量都充滿了不確定性，每一種選擇都會帶來連鎖反應。
水晶球中的星象開始變化。
但呈現出的不是清晰的預言畫麵，而是三個重疊的星座圖案：
第一個是“鋼鐵之錘”。
代表著征服與毀滅，星座中的主星異常明亮，但周圍的次星都顯得黯淡無光。
第二個是“融合之環”。
象征著和諧與共存，整個星座呈現出均衡的光芒分布，但每顆星都略顯模糊。
第三個是“隱匿之眼”。
暗示著更深層的秘密和未知的威脅，這個星座若隱若現，難以捉摸。
“熔火公、我們這邊、還有那個神秘的鑄爐者....”
羅恩解讀著星象的含義，但【天啟的賜福】並沒有給出明確的勝負預測。
相反，三個星座在水晶球中不斷交替顯現，似乎在暗示著局勢的複雜多變。
就在他即將結束占卜時，第四個星座突然顯現“學者之燈”。
這個星座位於三者的交匯點上，雖然不是最亮的，但卻是最穩定的。
其他星座的光芒都在波動變化，唯獨學者之燈始終保持著溫和而持續的光輝。
“有點曖昧不清啊，這個結果. ..”
羅恩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這個畫麵：
“星象沒有暗示誰會勝利，隻告訴我應該如何定位自己。”
“無論外界的博弈多激烈，巫師的本質一一傳播知識、啟發智慧，始終是最穩固的基礎。”占卜結束後，他取出了《超凡全解》。
書籍感應到他的召喚，封麵上的巨眼緩緩睜開，書頁開始自動翻動。
“又遇到選擇困難症了？”
熟悉的調侃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讓我猜猜，是關於那個“鐵腦殼’和他的宏偉計劃？”
“您已經知道了？”
羅恩有些意外，但隨即想到這本書的特殊本質。
它不僅僅是知識載體，更是荒誕之王意誌的延伸。
“當然知道。”
書頁翻動，顯現出一幅諷刺畫：
一個穿著圍裙的廚師（明顯是維納德的形象）正在廚房中忙碌。
麵前的案板上擺著三種不同的食材一一分別標著“征服”、“融合”、“神秘”。
“維納德這個老古板，終於開始學會做'文明大餐'了。
不過他的手藝還很生疏，總想著先把所有配料都準備完美，才敢下鍋。”
畫麵中的廚師維納德正在糾結地看著食材，一會兒拿起“征服”，一會兒又放下拿起“融合”。“而你呢，小家夥，現在的處境就像是被邀請成為這位大廚的助手。”
書頁翻動，畫麵變成了廚房的全景：
“你可以選擇全身心投入，幫他完成這道"文明大餐'的製作；
也可以選擇隻負責一小部分工作，比如洗菜、切配，保持相對獨立性。”
“那您的建議是？”
“建議？我從不給建議。”
《超凡全解》翻了個白眼，飛快的把自己摘了出來：
“我隻提供觀察的角度。
你想聽一個關於'廚師與學徒'的寓言故事嗎？”
不等羅恩回答，書頁上就顯現出一個新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廚藝精湛的大廚，他決定做一道從未有人嚐試過的菜肴'時間燉煮的命運湯"。這道菜需要用三種極其珍貴的食材，每一種都有可能讓廚師傾家蕩產。”
“大廚找來了一個聰明的學徒，希望他能幫忙。
學徒麵臨兩個選擇：
成為大廚的合夥人，分享成功的收獲和失敗的代價；
或者隻是作為雇傭幫手，拿固定工資，不承擔風險。”
“合夥人能學到完整秘方，但要承擔血本無歸的風險；
雇傭幫手學到的有限，但能確保獲得基本報酬和經驗。”
故事到這暫停，書頁上出現一個問號。
“那故事的結局是什？”羅恩問道。
“這就是這個寓言的最狡猾之處一一結局完全取決於學徒的選擇。”
書頁顯現出兩個涇渭分明的分支：
“如果他選擇成為合夥人，那有三種可能：
一、壞結局：
大廚成功了，學徒獲得一定收益，但從此被綁定在這個廚房，再無自由；
二、普通結局：
大廚失敗了，學徒損失慘重，但學到了完整的經驗和教訓；
三、荒誕結局：
大廚和學徒都成功了，但發現做出來的菜根本沒人願意吃。”
羅恩心歎了一口氣，居然一個好結局都沒有。
“別急著歎氣，我另外一個選擇還沒說完呢。
如果他選擇當雇傭幫手，也有三種可能：
一、壞結局：
大廚成功了，卻也食言了，學徒沒能得到承諾的報酬，並且眼睜睜看著巨大財富與自己擦肩而過；二、普通結局：
大廚失敗了，學徒損失有限，還學到了寶貴經驗；
三、荒誕結局：
聰明的學徒在幫廚過程中偷學到了秘方，最後自己開店成功。”
看完這個故事，羅恩沉默了很久。
“所以，您的意思是，無論選擇什，都有荒誕的可能性？”
“聰明！”書頁上浮現出一個笑臉：
“荒誕的核心不在於結果的好壞，而在於：
當你以為自己做出了最理性的選擇時，現實總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但這不意味著選擇無意義。
相反，正是因為結果不可控，選擇過程中的判斷力才更加重要。”
“學徒如果選擇合夥，說明他願意為了更大的可能性承擔風險；
如果選擇雇傭，說明他更重視穩定和自主性。
兩種選擇都沒有對錯，隻是反映了不同的生活哲學。”
書頁最後顯現出一行字：
“記住，小家夥，你不是在選擇一個結果，而是在選擇一種成為自己的方式。”
翌日清晨，當維納德在學院大廳等待羅恩的答複時，看到的是一個神態從容、目光清明的青年。“維納德教授，我已經考慮過了。”羅恩開門見山地說道：
“關於教學工作，我願意接受。
這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而且我也對這些混血孩子們的教育充滿興趣。”
維納德點點頭，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等待更重要的回答。
“至於司爐星的深度開發計劃. ....”羅恩的語調變得謹慎：
“我希望能先觀望一段時間。
不是因為不信任您的判斷，而是我認為，在充分了解局勢之前，貿然做出重大承諾是不明智的。”這個回答讓維納德微微皺眉，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不滿。
“好吧，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電子音保持著平和的語調：
“畢竟，你還年輕，有很多選擇的餘地，不必急於在一棵樹上吊死。”
聞言，羅恩有些不放心的詢問著：
“但我想確認一點一一這種觀望態度，不會影響我們已經商定的教學合作，對吧？”
“當然不會。”維納德的回答毫不遲疑：
“教學工作本身就有足夠的價值，我承諾給你的所有資源和指導都會如期兌現。”
“合格等級的基礎待遇、良好等級的個人指導、乃至優秀等級的部分高級權限。
這些，都不會因為你在司爐星項目上的保留而改變。”
這種大度的態度，讓羅恩心中的最後一絲擔憂消散了。
維納德確實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夥伴。
既有足夠的誠意，又保持著合理的邊界感。
“那，羅恩·拉爾夫講師。”
維納德伸出機械手掌：
“歡迎加入'翠環二號'的教學項目。你準備好麵對這個挑戰了嗎？”
羅恩握住那隻冰冷的金屬手掌，感受到其中傳遞的堅定意誌：
“我很榮幸能參與這樣的文明教化，維納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