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顆充滿惡意的種子正在他精神防線的最深處悄然紮根。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無數細小的根須,正在他的記憶和思維回路中蔓延生長。
每一次脈動,都會帶來一種奇異的快感,仿佛在告訴他:
“放棄抵抗吧,這種感覺很美妙,不是嗎?”
薩琳的投影依然保持著那種惡魔般的微笑,仿佛正在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藝術品。
“不要反抗,來自未來的觀察者。”
她的聲音如蜜糖般甜美,但其中蘊含的毒性卻讓人不寒而栗:
“痛苦隻是暫時的,很快你就會理解我們所追求的真正自由。”
種子的根須開始觸及羅恩的核心記憶區域,試圖在那建立永久性的錨點。
他能感受到,自己對某些事物的認知正在發生微妙變化。
他對禁忌知識的渴望在萌芽。
一旦這種汙染完全紮根,就會逐漸改寫他的整個價值體係,讓他變成另一個薩琳。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羅恩開始啟動納瑞曾經提到過的緊急聯絡機製。
此時正好處於大深淵附近,而且敵人也是深淵體係中的使徒。
召喚納瑞就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以家族之名,以母愛為誓……”
羅恩在心中默念著召喚語,同時將手按在魔劍上:
“深淵第五層的統治者,混沌與理智的融合體……”
““淵之眼’納瑞,我需要你的幫助!”
魔劍開始變得溫熱,劍身表麵浮現出如波紋般的特殊紋路。
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在劍身上遊走。
隨著連接的建立,意識空間開始發生戲劇性的變化。
深淵第五層,海洋宮殿的最深處。
納瑞正慵懶地躺在由珊瑚構成的王座上,數百隻不同大小的眼睛同時凝視著遠方。
突然,她胸前的那枚特殊水晶開始閃爍起急促紅光。
所有的觸手都在同一瞬間停止了遊動,整個海域陷入了不自然的靜寂。
“孩子遇到危險了………”
納瑞的聲音在深海中回蕩:
“而且是精神層麵的攻擊……”
她的觸手開始散發危險的混沌氣息,周圍的海水都因為能量過載而開始沸騰。
就在這時,尤菲米婭的聲音從宮殿入口傳來:
“納瑞大人,剛才的震動是……”
“沒什重要的事。”
納瑞隨手揮了揮觸手,語氣變得漫不經心:
“你去深海裂穀那邊收集一些時光藤的嫩芽,大概需要一百根左右。”
“記住,一定要是最新鮮的,稍有枯萎的都不要。這個任務比較緊急,你最好立刻動身。”雖然覺得這個任務來得有些突然,但尤菲米婭還是恭敬地點頭:
“明白,我這就去辦。”
等到尤菲米婭離開後,納瑞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枚閃爍的水晶上。
透過血脈連接,她能夠感受到羅恩正在經曆某種時間回溯類的法術。
但最令她憤怒的,還是那種正在侵蝕孩子意識的惡意汙染源。
“曆史投影、精神種植……好熟悉的手段。”
納瑞的眼中滿是冰冷的殺意:
“哪個愚蠢的蟲子,敢動我的孩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調動體內最深層的混沌本源。
作為“母親”的直係血脈,納瑞擁有著超越一般使徒的特殊“權限”。
深淵觀測站,檔案室內。
尤特爾正專注地監控著曆史潛入的運行狀態。
突然,法陣中央的時間水晶開始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那些精心繪製的符文回路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痕,整個裝置都在劇烈震動。
“時間長河出現異常波動……”
尤特爾皺起眉頭,手指在控製麵板上飛快操作:
“有外來力量正在幹預曆史投影………”
他立刻啟動了緊急協議,準備強行中斷儀式以保護羅恩的安全。
但就在下達中斷指令的前一刻,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動讓他停下了動作。
“這種混沌特征……深淵第五層的氣息……”
老教授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既有驚訝,也有某種意料之中的了然:
“跨層麵投影,那位使徒競然能夠直接介入時間長河…”
“看來羅恩和深淵的聯係,比我想象的還要深入。”
尤特爾沒有繼續執行中斷程序,而是重新調整了法陣的保護參數。
既然有足夠強大的存在在提供保護,他就可以從旁觀察這次非同尋常的幹預過程。
“這或許是羅恩難得的學習機會……”
曆史投影空間的邊緣,現實開始發生根本性的扭曲。
首先是溫度的變化。
原本溫和的曆史投影環境,突然變得濕潤而冰冷,如同深海的最底層。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海藻的腥味,以及古老海洋的鹹腥氣息。
薩琳最初以為這隻是曆史投影的不穩定表現,並沒有太過在意。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黑暗如墨汁般從投影空間的邊緣向內侵蝕。
“這是什……?”
薩琳的笑容開始變得不自然,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感:
“曆史投影空間被外力入侵了?這不可能……”
隨著黑暗的持續擴散,投影空間的規則開始發生根本性改變。
從虛空中緩緩探出巨大的陰影。
它們的形狀難以用常規語言描述:
既像觸手,又像樹根,還像某種生物的神經網絡。
薩琳的臉色開始發白。
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
有比她高出數個層次的存在,正在強行介入這個曆史節點。
而且,對方顯然是衝著她來的。
“我是「虛空蜘蛛’麥格斯大人的直係下屬!”
她試圖先聲奪人,希望通過靠山的威懾來化解危機:
“任何對我的攻擊,都等同於對第一王座的挑釁!”
但回應她的,隻是更加密集的觸手陰影。
隨著納瑞力量的完全顯現,整個曆史投影空間都被深海的黑暗所包裹。
“愚蠢的蟲子。”
納瑞的聲音如海嘯般在投影空間中回蕩:
“你以為曆史是靜止的記錄嗎?
對於我們這種層次的存在,時間隻是另一個維度的空間而已。”
薩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在這種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她引以為傲的汙染技術顯得如此可笑。
“而且……”
納瑞的語調變得更加冰冷,一根巨大的觸手緩緩遊向薩琳:
“你主動攻擊我的孩子,就等於是在我的領域內挑釁,我當然有資格收拾你!”
薩琳試圖使用自己最強的防禦手段,在身周構建精神屏障。
但那些由純粹意誌力編織的防護,在納瑞的觸手麵前如紙張般脆弱。
“等等!我願意撤回對那個觀察者的攻擊!”
她開始真正的恐慌,聲音中帶著顫抖:
“我可以主動解除精神種子,並且承諾永遠不再對他進行任何形式的侵犯!”
“撤回?”
納瑞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可憐的小蟲子,你還是不明白現在的處境。”
“你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
我要做的,是將你這個投影徹底分解,然後讓我的孩子從中獲得有價值的知識。”
薩琳意識到談判已經不可能,開始嚐試最後的反擊。
她調動體內所有的使徒本源,試圖釋放自己最強的攻擊法術。
精神風暴!
無數道扭曲的精神能量從她身上爆發,如龍卷風般向納瑞的觸手席卷而去。
這種攻擊可以作用於對手的意識核心,即使是同級使徒也不敢輕易承受。
但納瑞隻是輕蔑地哼了一聲。
她的一根較小的觸手輕輕一揮。
薩琳的精神風暴就被完全抵消,甚至沒有在觸手表麵留下任何痕跡。
“就這點程度?”
納瑞的聲音中充滿了失望:
“我還以為麥格斯的直屬手下會有更高的水準,看來那隻蜘蛛的品味確實有問題。”
接下來的戰鬥,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納瑞並沒有急於結束薩琳。
她的觸手開始進行精確的“外科手術”。
第一步,是剝離薩琳的防禦能力。
一根觸手精準地切斷了她與深淵本源的連接,讓她無法再調用使徒級別的力量。
第二步,是限製她的移動能力。
幾根較細的觸手如蛛網般在她周圍編織出束縛網絡,這是納瑞解析麥格斯力量所新掌握的能力。第三步,是切斷她的感知能力。
納瑞在薩琳的意識周圍建立起隔離場,讓她無法感知到投影空間之外的任何信息。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展現出納瑞對力量控製越發精通。
薩琳現在就像一隻被徹底製服的昆蟲,隻能在其掌控中無助地掙紮。
納瑞的觸手開始進行最後階段的操作。
首先被分離的是“記憶”。
無數根細如發絲的觸手探入薩琳的意識深處,如考古學家般小心翼翼地提取著每一段記憶。每一根絲線都代表著薩琳生命中的一個片段。
從人類時期的求學經曆,到墮落過程中的心路曆程,再到成為使徒後的各種經驗。
納瑞在提取過程中,還進行著精細的篩選工作。
那些明顯帶有深淵汙染的記憶被單獨標記,那些具有學術價值的經驗被特別保護。
“記住,孩子。”
納瑞一邊工作,一邊對旁邊的羅恩進行指導:
“記憶,是最容易攜帶汙染的要素。
即使經過我的淨化處理,你在吸收時也要保持警惕。”
接下來被分離的是“情感”。
這個過程更加複雜,因為情感往往與記憶緊密糾纏在一起。
納瑞必須如外科醫生般精確,在不破壞記憶完整性的前提下,將各種情感元素逐一剝離。
薩琳的痛苦、憤怒、絕望,還有深層的扭曲愉悅感,都被轉化為不同顏色的能量火焰。
“這些情感碎片含有極高濃度的汙染物質。”
納瑞將它們單獨封存在特製的能量囊泡中:
“對你來說完全沒有價值,甚至可能帶來負麵影響。”
最後被分離的是“知識”。
這是整個分解過程中最有價值的部分。
薩琳在成為使徒後學到的各種禁忌知識,以及她對深淵機製的深層理解。
這些知識呈現為純淨的白色水晶結構,每一個麵都反射著不同的光芒。
在納瑞的精心處理下,所有的汙染成分都被清除,隻留下純粹的信息內容。
“知識,是最安全也是最有價值的概念要素。”
納瑞滿意地觀察著這些水晶:
“它們能夠顯著提升你對深淵機製的理解,而且隻要有選擇的進行學習,就幾乎沒有副作用。”隨著分解過程的完成,薩琳的曆史投影已經徹底消散。
隻剩下那些被精心分類的碎片,在納瑞的觸手間安靜地懸浮著。
“好了,孩子。領取你需要的部分吧。”
納瑞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
羅恩能夠感受到,銀懷表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渴望感。
“獵食”指針瘋狂轉動,仿佛麵對著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意識延伸向那些碎片,首先選擇了“記憶”。
當銀懷表開始吸收這些記憶時,羅恩的腦海中立刻湧現出大量珍貴信息:
關於深淵使徒的等級製度,關於各個王座之間的權力關係,關於精神汙染技術的具體原理……每一段記憶都如電影片段般在他意識中播放,讓他對深淵的理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其中最有價值的,是薩琳與其他使徒交流的記憶。
通過這些記憶,羅恩了解到了許多深淵內部的秘密:
“虛空蜘蛛”麥格斯,最近確實因為實力損失而地位下降;
至高使徒們之間,也存在著複雜的派係鬥爭;
還有一些關於“母親”蘇醒征象的模糊傳言……
接下來,他吸收了“知識”碎片。
這些知識更加係統和完整,包含了薩琳對精神汙染技術的理解。
羅恩現在不僅能夠識別各種類型的精神攻擊,還掌握了相應的防禦和反擊手段。
意外之喜的是,他學會了如何更好的偽裝成受汙染的狀態。
這在麵對其他惡意的高位存在時,可能會產生奇效。
而隨著記憶片段的解析,更多隱藏的細節開始浮現。
羅恩看到了瓦倫在那個血色黃昏後的真實經曆。
原來他並非因為膽怯而逃離現場,而是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後,第一時間去尋求導師的幫助。畫麵中的年輕瓦倫臉色蒼白,雙手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他衝進自己導師的辦公室,氣喘籲籲地報告著實驗室中發生的恐怖變化:
“導師!薩琳她. . ..她變成了某種怪物!還有其他同學也被感染了!”
“您必須立刻去阻止她!否則整個年級都會遭殃!”
但出現在他麵前的,隻是導師的一名助手。
這位助手麵無表情地看著慌張的瓦倫:
“很遺憾,瓦倫巫師。
尤特爾教授昨天臨時接到了緊急任務,需要前往其他地區進行為期一周的學術交流。”
“如果有緊急情況,你可以向學院的值班的副教授求助。”
瓦倫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巧合”的深層含義。
他立刻轉身衝向值班副教授的辦公室,但得到的回應更加令人絕望:
“瓦倫巫師,你說的情況確實很嚴重。
但根據學院規定,涉及深淵汙染的事件必須由專業的處理小組來應對。”
“我已經發送了緊急通知,相關人員會在明天上午到達現場。”
“明天上午?!”
瓦倫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副教授閣下,薩琳現在就在傳播汙染!
每多等一分鍾,就會有更多同學受到傷害!”
“我理解你的擔憂,但程序必須嚴格遵守。”
值班教授的回答極其冷酷:
“擅自幹預深淵汙染事件,可能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非專業人員的介入,往往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這種官僚式的推諉,讓瓦倫徹底絕望了。
他意識到,所謂的“程序”和“專業性”,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就是冷血的借口。
那些平時對學生關懷備至的導師們,在真正的危機麵前選擇了明哲保身。
而且,這種“巧合”的安排顯得過於精確了。
就在薩琳開始大規模傳播汙染的當天。
所有有能力進行幹預的黯日級巫師及大巫師們,都“恰好”不在學院。
就在學生們最需要保護的時刻,整個權威體係都“恰好”失效了。
“這不是巧合...”
年輕的瓦倫開始意識到事情的真相:“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 ..”
“既然什都改變不了,那就先自保,再考慮其他。”
自此以後,這幾乎成了瓦倫的人生信條。
“權力的殘酷現實。”
羅恩在觀察這些記憶時,逐漸理解了瓦倫後來性格轉變的根源:
“當無法保護旁人時,最理性的選擇就是優先保全自身。”
或許正是這種創傷性的經曆,徹底重塑了對方的世界觀。
瓦倫不再相信權威的善意,也不再相信製度的公正。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很簡單:
強者製定規則,弱者承受後果。
任何關於道德和正義的美好言辭,都可能是強者用來欺騙弱者的工具。
這也解釋了,為什瓦倫後來會選擇與那個古老巫師氏族聯姻。
他需要外部的力量來保護自己,需要足夠的資源來應對可能的威脅。
這種處世哲學雖然冷酷,但確實讓他越活越好。
至少,比做出截然不同選擇的“老同學”艾倫夫人,他後來的境遇好上了無數倍。
記憶片段的最後部分,顯示了薩琳事件的真正結局。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實驗”。
當薩琳的使用價值耗盡,當實驗數據收集完畢,當汙染範圍開始超出預期時。
決策者們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最終方案。
艾倫之所以能夠“恰好”出現在關鍵時刻,之所以能夠“恰好”掌握克製薩琳的手段,都不是偶然。她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那場看似英勇的對決,實際上是一次被安排好的表演。
薩琳的死亡,不是悲劇的結束,而是更大陰謀的新開始。
通過她的犧牲,研究者們獲得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這些資料,後來被用於訓練更多的“專業人員”。
也用於開發更精密的汙染檢測設備,以及製定更完善的應對預案。
從某種意義上說,薩琳確實為自己學派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但這種隱藏的貢獻,與官方宣傳的版本截然不同。
她不是因為個人選擇而墮落的反麵教材,而是被係統性犧牲的實驗素材。
“果然是我所熟知的巫師世界。”
羅恩在心中總結著這些發現:
“光鮮外表下,隱藏著冷酷的生存邏輯。
在崇高理想背後,進行著殘酷的適者生存競爭。”
“每一個個體,包括我自己,都隻是這個龐大機器中的零件。
既然是零件,其價值就完全取決於其功能。
當失去作用時,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替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