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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小飯堂
- 第八百三十二章 玫瑰花餅(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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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早早布局,那釘子埋的夠深,難以根除,又怎會形成如今這般一局套一局的情形?”有人看著那幅畫,歎了口氣,忽道,“繈褓的孩子便知道他長大之後的模樣能同陛下相似了?”
這話可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若是長大之後才看到這個人,由此安排了這一局不稀奇。可偏偏是繈褓的孩子時就安排下了,這一切……就好似安排之人早早便知曉那孩子的長相了一般。
“先帝當年的後宮亂得很,”笠陽王眯眼,忽地“咦”了一聲,說道,“我知曉驪山那個老太妃是陛下生母在世時進宮的,卻不知陛下生母生產時,她可進宮了?”
很多事當初不曾多想過,甚至都不曾細查過,可那棋子表麵蒙著的那層紗揭開之後,才倏然發現竟早有那多巧合悄然存在著!此時再看那位老太妃……嘖嘖,怕是從一開始就不無辜啊!
“陛下生母生產時,她才進宮不過三日。”宗室遺老摩挲著手指,說道,“一個早早便知曉會同陛下長的一模一樣的放羊漢……嘖嘖,看來我等,當真是撿到寶了!”
“也有可能是那真正的司命判官讓你等撿到的寶。”葉舟虛平靜的說道,“既知道那個放羊漢或許是真的寶,你等……想來更不會放過他了吧!”
“那是自然。”另一人接話,歎了口氣,說道,“他是個假貨,我等都怕他被權勢迷了眼,更何況他興許是個真貨?如此,自是絕對不能留的!”
“你等用過他就想殺不稀奇,隻是不知那司命判官那一手局布置的這早,又在這時候倏然掀開那層麵紗,他究竟想做什。”葉舟虛說道,“到現在,連他真人在哪都未見到。而這些台前形形色色之人,包括你等同他根本沒有任何交集,甚至都不曾見過這個人,更遑論知曉他的真正身份了。你等……是在這等一問三不知的茫然狀態下,全然配合著他的局,順著他的意替他將這局棋推進下去的。”
“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不知他是誰,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隻是總會在事情發生之後,局麵早已布妥之後,才倏然發現自己早已陷入局中跳脫不出來了。”葉舟虛說到這,閉上了眼,“你等……知曉傀儡戲嗎?”
“我等這些人就好似那台上動著的傀儡,那牽著我等動作的引線在那司命判官的手,他要我等做什,我等就做什。他若不想,我等可能永遠看不到他。我等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如何,結局會如何。”葉舟虛說道,“我等就是他手的提線木偶,全然被他拿捏於股掌之中。”
“你錯了!看他那樣子,其實還是個‘仁慈’的,在人之將死時,偶爾也是會透露一番那人的結局讓人提前知曉的。”一個宗室遺老說道,“似那梁衍,不就早早被告知自己的結局了嗎?他不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死去的。”
“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踏入死地卻無法掙紮,明明有手有腳,甚至能喊能動,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卻成了他手的死物。”葉舟虛說到這,唏噓了一聲,歎道,“難怪給活人上了死人妝呢!他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同台上的木偶一般,別無二致。那結局早已注定!唯一的不同,便是那木偶是真的死物,無知無覺,可他是活的,會恐懼、茫然、惶惶、會掙紮、撲騰……”
“而後越撲騰,那身上縛著的繩索便將之綁的越緊,也越是崩潰、茫然、絕望、恐懼,而後一步一步的,活著,清晰的,感受著那死亡的來臨。”宗室遺老說到這,倒吸了一口涼氣,忽地笑了,“還真是個活死人!死人妝一上,那活人便已死了。”
“所以,早早被人告知自己的死,每一日活著都在數自己距離那死的一日究竟還有多遠,這當真是‘仁慈’嗎?”葉舟虛冷笑道,“我原先不知道清楚著麵臨死亡還是糊塗著麵臨死亡哪一種更仁慈的。可到了如今自己也走一步看一步的地步了,才發現自己並不想有人告知我的死。起碼不知自己的死,還有期待,期待著自己還有活下來的希望。一旦那希望沒了,人也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沒有任何差別了。”
宗室遺老聽到這,咧了咧嘴角,忽地伸手一把將手的茶盞狠狠地砸向牆麵:“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的多了去了,”有人笑了笑,而後伸手摸了把周圍的虛空,說道,“這個司命判官當真看不到也摸不到,你要去哪找他?”
“既是個傀儡,還不如做個切切實實、完完全全的傀儡。這般活著,但死了,還知曉了自己的結局,滋味實在是難受!”有人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喃喃道,“且這種難受還不如那實打實加身的棍棒一般,每一記都切實感受得到,旁人也看得到那身上的傷痕,知道你在受苦。這種不是皮外傷的痛苦外人看不到,隻有自己知道,心難捱的很!”
“是難捱啊!”宗室遺老伸手,做了個‘打住’的表情,眼露出一絲茫然,“可又不知道他在哪,還說什?倒是沒想到那老太妃竟還留了這一手,你等說這一手,陛下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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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是知道了,這老太妃早死了!”葉舟虛冷笑道,“今上繼位是占了嫡、長二字,若是一對一模一樣的雙生兒,哪個先出來的,哪個後出來的不都在當時在場之人的嘴?陛下生母已逝,當年接生之人也死光了,除了這個老太妃,還有旁的證人不成?”
“你這般一說,再叫我想起老太妃先時那不知從哪來的底氣,不是陛下的生母也敢全然把自己當成陛下‘生母’那般任性妄為的舉動現在想想也不稀奇了。”一個宗室遺老摩挲著下巴,說道,“若是我等沒有猜錯的話,這老太妃確實把自己當成陛下的‘活老母’了,畢竟自己阿姊產下兩個孩子,她留下了陛下,在她看來自己確實是陛下的再生父母,當得起這‘活老母’的名頭,也配得起這太妃的享受同尊崇的。甚至自己那名頭是‘太妃’而不是‘太後’,指不定還覺得自己這‘活老母’委屈了,是以大肆揮霍享受著補償自己呢!”
“如此一來,這事便有意思了!這個秘密當是驪山那位‘活老母’手的底牌,屆時定會嚷嚷出來給陛下一個驚喜的。”有人說到這,摸了摸鼻子,忽地‘咦’了一聲,說道,“我都在想著要不要將這放羊漢帶去驪山給陛下一個驚喜,讓他親眼見見這位親兄弟了。”
“陛下活著一日,他便還有用。驪山那都是陛下的人,你等將這放羊漢帶過去是想讓他羊入虎口不成?”笠陽王說到這,忽地一頓,喃喃著‘放羊漢成了入虎口的羊’轉頭驀地看向那幅畫,半晌之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裝神弄鬼還真是邪門了!真給這司命判官處處都對上了!”
“你管他裝神弄鬼還是真的會那法術?欽天監那位還有周夫子他們若真有這司命判官的本事,哪還需要仰仗我等,誰不要給他幾分薄麵?”宗室遺老嗤笑了一聲,垂眸看了片刻那幅畫之後,說道,“總是不能現在就讓羊入虎口,讓陛下早早沒了隱患的。但屆時尋個人告知一聲陛下,讓老太妃多撲騰一段時日是有必要的。”
“總是‘活老母’,也是當年生產時唯一活著的人證。”那宗室遺老說著說著,忽地忍不住笑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了什。
不止他想到了什,堂內眾人皆跟著笑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一處去了。
“陛下原來是虛與委蛇的想借那‘活老母’之手得利,做個假孝子的,這下一來,搞不好要成‘真老母’做真孝子了。”笠陽王似也覺得這情形有些滑稽,“他去驪山摘果,我等去皇城李代桃僵,讓放羊漢登位,屆時,哪個天子是真哪個天子是假誰說得清?”
“若是他那順利些還好說,若是不大順利,同皇城這陷入僵持,這‘活老母’便是當年之事的人證,他不供著這‘活老母’,哄著她可行?”笠陽王嘖了嘖嘴,搖頭唏噓道,“好生陰險刁鑽的招數!這‘活老母’未翻臉時就已蹬鼻子上臉了,眼下等他跑去驪山發作一番,叫那‘活老母’記恨上了,仇結下了,人卻殺不得,甚至過後搞不好還要用這‘活老母’。嘖嘖,得罪了真小人,偏那真小人過後還有大用,得罪完了還得哄回來,這個中滋味可不好受的!那‘活老母’絕對會搓磨這位真天子的!”
那老太妃的為人實在不是什難猜的事,觀她過往為人,若是被陛下來這一出,嚇了一嚇,若是死了倒也罷了!偏若是本該死的,陛下卻未讓她死,該死的不死,本該下地府的惡鬼被他強行留在陽世,這不是留著惡鬼在世討債是什?這苦果最後多半會落到陛下自己頭上的。
……
“其實都已走至這一步了,那老太妃是絕對不能留了。哪怕她是當年生產時的唯一人證,也必須殺了!”得知那放羊漢的存在之後,笠陽王府中眾人能推衍到的事情,夜半為師的他自然也能推衍到。
“我已經勸過了,可你執意要出皇城,將那位子讓出來,落入這等凶險境地實在怨不得旁人。”坐在田府的書房中,摩挲著手的玉扳指,他忍不住搖頭,“不過事先不知情,驟然得知這些事,又聽聞皇城被占了,陛下定會慌的,哪怕不是個蠢人,定也無法冷靜到看至最遠的地步、最差的結果之上的。更何況,那最遠的地步、最差的結果他當是不想接受的,會心存僥幸的。世人多是如此,喜歡心存僥幸,繞開前方的荊棘行路的。”
那最差的結果無非是證明不了自己才是真龍,隻能帶兵殺入皇宮,殺了那替身罷了!當然,那些小人既然做了這些事,那民間誹議定是早早備好了,什“不是真龍”“皇帝是個假的”的小道傳聞會永遠存在著。這些小道傳聞的存在會迫使陛下重回皇宮之後不得已做個明君,不敢再有半點鬆懈。因為隻有始終確保實力在手,方才能壓得住這片刻未守住皇位帶來的永遠消弭不去的‘假皇帝傳聞’。
那個才享受了數月世間奢靡的天子驟然麵對這等事定是心存僥幸的,不會一開始就選擇走這條最難走的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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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可那一開始就選擇‘破’的勇氣卻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多數人麵對突然橫生的攔路虎總是先往後退,邊退邊看,邊退邊衡量,甚至還有不少‘聰明人’會算計其中的利益得失,思忖如何做來才是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收獲。
兩相看來,穩住一個‘老太妃’,讓老太妃站出來作證委實比那‘不破不立’的路好走太多了。
隻是人多是會小看小人的報複同作妖折騰能力的,一旦明白了對方非自己不可,小人必定上躥下跳,不斷嚐試著去往前踩踏對方的底線,所以老太妃‘折騰’‘作妖’的舉動定會變本加厲,甚至還會打著‘孝道’的名義故意‘折辱’陛下。
原來的‘孝道’不過是要求陛下噓寒問暖而已,‘活老母’的‘孝道’可是真的要‘折辱’人的!什跪著幫‘活老母’洗腳,‘孝子’身體力行的伺候老母的典故都能折騰出來,她會百般折騰刁難著讓陛下做那個伺候‘活老母’的老媽子的。
想到這,紅袍大員忽地一怔,麵色陡然變得微妙了起來。他倏地記起自己要求陛下‘試探’溫玄策之女心性之事了,當時陛下是如此輕易的應了下來,扣下了本該給那個女孩子的溫家家財,讓她一直‘窮’著,拮據著。他要求陛下做過的事有很多,突然想起這件事卻是因為那個女孩子其實也曾被那個對於她而言的‘活老母’——溫秀棠設計過,想讓女孩子做那伺候自己的老媽子婢女的。
這些因因果果、零零總總的瑣碎小事是如此的巧合,讓人在此時記起渾身突地開始發顫。
若放在先前,誰會想到堂堂天子有朝一日居然會被‘孝道’的名頭壓著,伺候起這個並非自己生母,更不曾照顧過自己,反而威脅、拿捏自己,占盡了自己好處,還以‘恩人’自居的‘活老母’呢?更可惡的,是這‘活老母’占盡自己的好處還不算,她竟還敢折辱自己!紅袍大員想到這閉上了眼,當然,那個女孩子雖被那花魁娘子溫秀棠設計了一番,可那個女孩子卻是從始至終都未理會過那花魁娘子的折辱的。
她沒有任何把柄在那花魁娘子手,也從未期望過同花魁娘子合作獲得好處!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大道,在大理寺做事賺錢,自是可以不理會那花魁娘子。陛下呢?當然也是可以不理會,甚至直接殺了這‘活老母’的,可陛下多半一開始狠不下這個心,走最辛苦的那條路的!
更有甚者,跪著伺候這‘活老母’一場,忍氣吞聲的任由那‘活老母’折辱一通之後,到頭來才發現根本沒用,那條最幸苦的路其實是自己不得不踏上的那層登位的階梯。
至於先時那些對‘活老母’的跪和折辱,白跪了,也白受這折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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