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戰場。
血坑堡壘。
惡魔的襲擊一次又一次,猶如海浪一樣一層一層地拍打。
在深淵意誌的推動下,這些惡魔是不會就這樣容忍,在這血戰戰場莫名的又冒出來一座堡壘的。初期的探索慘然失敗。
此次的全方位進攻也沒有拿到好處。
不管怎說。
之後血坑堡壘可以稍微安穩一段時間了,也算是稍稍的站穩了腳跟。
是否真的能夠立在這,還得看之後能否扛過惡魔各種手段和陰謀詭計的迫害。
戰鬥的喧囂逐漸退去,隻餘下深淵的血雨酸液衝刷血汙的嘩嘩聲,和遠處惡魔不甘的嘶吼。深淵的汙穢與守夜人的煉金藥劑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作嘔卻又帶著一絲勝利氣息的空氣。
巴德將圖騰柱重重頓在地上,粗糙的手掌抹去濺到臉上的腥臭黑血,粗重地喘息著。
媽的,惡魔,死吧!
他又一次從惡魔的戰鬥之中活了下來,他又一次為自己的家園討得了更多的債務。
每多活一刻,每多滅殺一個惡魔就能多消解一份仇恨。
沒有什痛快,能比得過心中仇恨得報消解的那一份慰藉。
這份慰藉,便是他一直堅持,哪怕是在這深淵血戰之中不停征戰的原因。
他吐了口氣。
他牛眼掃過城牆下堆積如山的惡魔屍體,目光卻猛然一凝。
“喂!精靈!老石頭!快看那邊!”
他聲音嘶啞地指向城牆下一處堆積較少的區域。
那躺著幾具被守夜人集火擊殺的狂戰魔殘骸。
在巴德說話的同時,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到,那些原本在深淵環境中應該緩慢消散、最終被深淵意誌回收重鑄的惡魔屍體,此刻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崩解。
暗紫色的堅韌魔皮迅速失去光澤,幹枯碎裂;虯結的肌肉如同燒盡的木炭般灰白、散落;最後連那些粗大的惡魔骨角也在幾息之間化作飛灰,被雨水和汙血衝刷著滲入大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不是很快,但也絕對遠遠超出了正常速度。
“我的錢!不對,我是說這好的材料啊!”一個矮矮的種族,瘋狂地大叫著。
旁邊的一位高大的生物,一腳將他瑞飛了出去。
“這是重點嗎?!”
現在是關注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長胡子啊……”格魯姆也看見了這一幕,手中發燙的“碎爐者”都忘了收好,嘴巴微張。“這…這是怎回事?老子在血戰堡壘打了三十年,就是被聖水潑透的惡魔也沒爛這快!”
如果有神明參與,那也就罷了。這場戰鬥那位傳說之中非常年輕的救世者並沒有直接參與到這場戰鬥當中。
惡魔也很默契的,沒有派遣神明級別的戰鬥力。畢竟這才是初期的戰鬥,直接就派上了頂端的戰鬥力顯然是不合適的。
精靈遊俠此時也卸下了戰鬥時的冰冷麵甲,露出了清麗卻帶著深深疲憊的麵容,她的尖耳朵微微抖動,眉頭緊鎖,翠綠的眼眸凝視著那片正在“蒸發”惡魔的地麵。
她並非專精感知屍體變化,而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股……詭異的“流向”。
雖然這已經不是她曾經的家園。
雖然這也已經不是曾經她能夠清晰感知到環境變動的世界。
但在這深淵的血戰戰場當中征戰如此之久,她也早已經能夠從環境之中探尋到一些不一樣的氣息味道。“不止是屍體……我能感覺……”她聲音空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他們的存在本身在被強行抽離、粉碎……不僅僅是靈魂,連構成它們實體的一部分本質也在被這的“土地’……吞噬?不……更像是被強行剝離、消化!”
這種剝奪感比她熟知的任何淨化儀式都更加徹底和霸道。而且絕對不是深淵的正常消化。
“是守夜人的攻擊!”
旁邊一個渾身是傷、裹著繃帶、倚靠在垛口上的類人型傭兵沙啞地開口。
他年紀不小,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皺紋和舊疤,眼神渾濁卻充滿智慧。
他是“老狗”羅傑,一個在血戰堡壘掙紮了二十多年的老兵油子,也是最早應征來這“新戰場”的複仇者之一。
他很早就觀察到了這種現象,不過之前他還隻是單純的以為這是守夜人的特殊攻擊所造成的。但這一次他深刻地與守夜人肩並肩作戰,已經確定了守夜人的戰鬥方式雖然有不同,但攻擊卻沒有太大的區別。
更別說,守夜人還給他們下發了很多相關的武器裝備。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們注意到沒有?守夜人的弩箭、他們的火銃、甚至他們盾牌的反擊……隻要是在他們手上終結的惡魔,或者屍體離這堡壘太近,碎得就特別快。
“剛才那頭被精靈射瞎又挨了巴德你一柱子的雙頭督軍,要不是旁邊那個守夜人補了刀,它還能再蠕動半刻鍾。”
經他這一說,眾人都回憶起來。
之前的戰鬥太過激烈,沒顧上細想,哪怕他們習慣了與惡魔的戰鬥,也不至於拖大到這種程度。但現在回想,那些由守夜人親手了結的惡魔,死亡過程似乎都伴隨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崩解速度。仿佛守夜人的力量本身就帶有一種針對惡魔存在的“抹除”特性。
格魯姆使勁晃了晃滿是硝煙的腦袋,試圖理清思路:“等等……老狗,你是說……守夜人在這血坑堡壘,能……真把惡魔“吃掉’?像血戰堡壘某些特殊教團或者神之使徒在祭壇上幹的那樣?”他想起了在血戰堡壘主戰場邊緣,某些特殊區域會有淨化祭壇,由有些特殊種族的高階牧師或神眷者主持,可以將惡魔徹底淨化成灰燼,剝奪其回歸深淵的機會。
不過這種,一般都是隻有那些大惡魔才能享受到的頂級待遇。等級不高的惡魔太多了,不至於也耗不起,更沒有那個精力。
“沒錯!”
老狗羅傑激動地拍了一下冰冷的金屬牆垛,牽動傷口疼得眥牙咧嘴,但眼神卻亮得嚇人。
“而且要我說,這效果比祭壇還狠,範圍還大!你們忘了?守夜人那位女人馬指揮官說過,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讓守夜人來完成最後的擊殺,讓守夜人來複仇,讓守夜人來討債。
“之前我還以為是什血祭儀式或者是傳統呢,現在看來這他娘的“血坑堡壘’本身,就是一座建在深淵的大爐子!一座專門燒鍋煉化深淵惡魔的……“討債工廠’!”
他用力吐出這個帶著粗鄙卻異常形象的詞。
但他的語氣別提有多興奮了,周圍隻要的個人就能夠聽得出來,再給他點時間,他怕是要手舞足蹈歡呼了。
巴德的牛眼中瞬間爆發出熾熱的火焰,鼻孔噴出粗氣。
“討債工廠?!他們是在搶深淵的力量?!啃深淵的血肉?!”
這是最爽的事情。這是他們這些複仇者最渴望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是這樣的事情少有發生,而且不是每一層都有相關的力量存在。
不是每個神明的力量都能夠幹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每個神明都希望徹底與深淵撕破臉皮和深淵蠻橫開幹。
畢竟深淵是個大糞坑,對於神明來說,他們也是這星界當中最自由的存在。雖然因為其意誌不同,對深淵的觀感不同,但多少也是惡心這個糞坑的。誰會希望被大糞糊一身呢?
然而世間絕大部分的生命沒有這種眼界,也不會有這樣的看法。
“對!就是討債!啃食!”
老狗羅傑唾沫橫飛,“想想那些守夜人!他們的人受傷後那鬼樣子,痛得要死卻還生龍活虎,那藥水不要錢似的灌。他們在這揮霍物資像扔垃圾,憑什?憑他們是神明的眷族?憑他們是什大勢力的前鋒?我不信!”
他激動地指向堡壘中心的方向。
“是因為他們敢來這搶!從深淵這個鬼地方,硬生生把本該被它吞回去的力量搶過來一部分。轉化成……我猜是轉化成支撐他們力量、製造那些鬼知道多貴的煉金貨物的“原料’。
“這就是他們的底氣,那藥水……那箭……那盔甲……都是“討債’來的“髒錢’造的!”雖然他說著像是罵人的話,但他的語氣顯然興奮異常,甚至一副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的話也不算錯,某種程度上似乎還真是如此。
精靈遊俠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那冰冷的仇恨中第一次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灼熱光點。
她聲音微顫:“我曾聽一位智者說過,在深淵的某些極其激烈、規則也極其特殊的核心血戰戰場上,偶爾有強大的存在能短暫地竊取深淵的力量為己用,形成“飛地’。
“但那需要特殊的規則或者犧牲無數生命……從未聽說能在深淵邊緣長久建立這樣的……“堡壘’。”血戰戰場足有十層。每一層都有不同,每一層的勢力也不同,每一層的戰鬥方式也不同。
所以活躍在不同層數的戰士們,也不太了解其他血戰戰場的情況。
“所以他們不是種族專精,是路子太野了!”
他很想說是因為神明太野了,但這話說出來似乎有些不太尊敬。
他們現在可是非常敬畏這位神明,硬生生地將有些冒昧的話咽了下去。
格魯姆總結道,狠狠地呸了一口。
“媽的,深淵惡心的規則,誰不想踩兩腳?但像守夜人這樣,直接在深淵邊上開個金礦,開個血肉回收廠的……真他娘的是第一次見,這“血坑’名字取得好,血坑!真是挖坑放血、吃幹榨淨的血坑!專坑深淵的大血坑!”
這邊的閑聊很快就傳遞了出去。
別的消息不一定在複仇者之間傳得開,但這種讓深淵肉痛讓惡魔死亡的消息絕對是傳的最快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幸存的複仇者們之間傳遞。
那些疲憊的、絕望的眼神,此刻紛紛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
“怪不得守夜人敢剛來這就硬紮個釘子!”
“討債!原來他們才是真正的深淵債主!”
“幹掉惡魔,不但能複仇,還能真正削減深淵……這買賣太值了!”
興奮的議論和沉悶的笑聲在城牆各處響起。長久以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毒和無力感,第一次被一種扭曲卻強力的希望取代。
深淵是永的仇敵。現在他們有了一個能在仇敵家旁邊鑿牆放水,甚至搶走它家產的盟友!這簡直不要太爽。
看著廢墟般的戰場和正在迅速消失的惡魔殘骸,以及堡壘深處那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的、穩定燃燒、如饕餮般吞噬惡魔存在的規則。
這些在深淵地獄中摸爬滾打、見慣絕望的複仇者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一一這一仗,打得值。也許,跟著這群敢在深淵身上蓁羊毛的“討債公司”,這場看不到盡頭的複仇血戰,真的能……贏點什回來?
不怪他們這想。
對於他們這些複仇者來說,說實話,他們從未真正的想過能夠對深淵造成什傷害。
他們的仇恨足以將他們焚燒殆盡,但將他們仇恨焚燒殆盡的火焰,對於深淵來說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連星火都不可能。
而這種能夠從深淵身上咬下一塊肉的行為,簡直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許多已經在深淵血戰當中麻木的目光在此刻多多少少燃起了希望之火。
一些剛剛才在戰鬥之中和守夜人建立友誼的複仇者們看向旁邊的守夜人,探尋的目光毋庸置疑。麵對這些剛剛還是戰友的人們的疑惑,守夜人們多少還是閉上了嘴巴。
主要是卡納並沒有進行相關問題的說明,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畢竟這是深淵,不是他們自己的世界。
萬一是不能說的呢?所以還是默默地閉上了嘴。
這些複仇者雖然急切,但看見守夜人大多不願多說也就沒有追問。隻要有這樣的可能就行。這一點足以血坑堡壘在暴雨中靜默矗立,牆頭的火光如同貪婪的眼睛。
無聲地繼續消化著此戰的“戰利品”,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屬於勝利者的冰冷和掠奪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