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衡走進去，向永清伯行禮：“祖父。”
“衡兒這時候過來有事？”
“孫女聽說了一件事。”
“哦，什事？”永清伯示意秋藏坐下。
秋衡毫不客氣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孫女聽說相府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為妾，方三公子頭七時這位民女殉情而亡……”
與老夫人她們聽了這話震驚後怕不同，永清伯隻是挑挑眉，拈起一顆蘭花豆丟入口中。
咬碎的蘭花豆進發出酥香味，秋藏卻覺一陣反胃。
她看著事不關己的永清伯，語氣沉重：“這名民女說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點頭：“這不奇怪。衝喜沒成，又隻是個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兒子悲痛至極，讓那民女隨兒子去了多少能紓解一二。”
怕秋衡覺得他對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補道：“平民女子沒有依靠，就如浮萍螻蟻，不然祖父為何一心要把爵位傳下去，還不是為兒孫後輩打算，家女孩們嫁了人也有娘家當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長歎：“要是她們幾個像你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衡也長歎一聲。
“衡兒怎了？”
“孫女擔心。”
“擔心什？”
“聽您說顏家因相府傾覆，那劉姑娘亦丟了性命，而大伯父隻是沒了差事一”秋衡眼看著永清伯臉色難看起來，“祖父，相府對咱們伯府恐怕不夠解氣吧，之後很可能還有報複。”
永清伯麵罩陰雲，眉頭緊鎖，沒了說話的興致。
他當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長子丟差事隻是先給永清伯府個顏色瞧，等將來有個什由頭，方相順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懼又心酸。
“祖父，讓我試試吧。”
永清伯一愣：“你試什？”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衝喜也沒機會了。
“相府大太太對我還可以，她正承受喪子之痛，我想去試試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長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討了她的歡心，想必相府就不會為難咱們伯府了。”
永清伯聽秋衡這說，連連搖頭：“相府大太太那樣的高門貴婦，對人麵上和氣些那是她的涵養，你若當是對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衡莞爾一笑，語氣認真：“祖父，阿衡不是天真之人。”
梳著雙髻的少女猶有稚氣，黑白分明的眸子卻透著一股勁兒。這在不同人看來有不同解讀，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總歸試試沒有損失，您說呢？”
“你恐怕都進不去相府的門，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見人的心情。”永清伯潑著冷水，實則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誰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這些孫女都考慮過。”
“既如此，就隨你。千萬記著不能把相府進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孫女有分寸。”秋薇說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孫女就是擔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曉的話會阻攔”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塗了，要是攔你，有祖父給你擔著。”
“多謝祖父，那我不打擾您休息了。”
秋衡離開後，永清伯拈起一顆蘭花豆盯著出神。
阿衡真能討了相府大太太歡心？
他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蘭花豆丟入口中，嘎咖嚼起來。
轉日天陰，風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條街上白幡亂舞，紙錢飄飛，吊唁之人依然絡繹不絕。秋衡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風，來到了相府角門處。
因前些日子連續來過，門人一眼認出了秋衡，比起當時勉強還算客氣，此時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現在可沒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蘇嬤嬤。”
“蘇嬤嬤？”門人擺手趕人，“蘇嬤嬤管著一攤子事，還要陪大太太，更沒空了，趕緊回吧。”一個大家貴女，人家治喪的時候跑過來，真是稀奇。
“你對蘇嬤嬤說，我帶來了貴府大太太最需要的東西，與三公子有關。”
門人立刻變了臉色：“你好大的膽子，為了見蘇嬤嬤竟敢拿三公子當由頭！走走走，再不走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秋衡把一個錢袋子塞入門人手中：“勞煩你通傳一下，見不見我，蘇嬤嬤自會選擇。”
入手一沉，門人嘴一撇，心道該不會是一袋子銅錢吧？當著秋衡的麵毫不客氣打開，眼睛立刻直了。竟是一袋銀課子！
門人忙把錢袋子往袖中一塞，終於認真打量秋衡。
這丫頭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這般富裕？
秋衡福了福：“勞煩了。”
“等著。”就算是相府門人，這份禮也不輕了，門人痛快去通傳。
“大太太最需要的東西？與三公子有關？”蘇嬤嬤聽了傳話，第一反應就是芳洲做的粉角。再然後，是騰騰上湧的怒火。
連主子帶奴婢一對小賤人，三公子活著想吃那一口的時候拿喬，現在上門了，早千什去了！“蘇嬤嬤，是把她打發走，還是見一見？”
蘇嬤嬤冷笑：“見，怎不見。”
如果隻是說見她，她才沒這個閑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見一見羞辱一番那賤丫頭，她這一天都要氣不順。
秋衡沒等多久，見到了蘇嬤嬤。
“一些日子不見，蘇嬤嬤清減不少。”
蘇嬤嬤板著臉，眼神涼涼：“秋六姑娘怎有空來相府？”
“我聽說貴府三公子病逝了，擔心楊夫人，就來看看。”
“擔心我們夫人？”蘇嬤嬤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時沉了臉，“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請你幾次來相府，讓你生出了誤會。我們夫人是什身份，你又是什身份，別說現在我們夫人正難受，就算是平時，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頭，還當是三公子在世，用得著她的時候呢。現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爺狠狠收拾，總算不用給這丫頭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