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他更像斷情
元慕魚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必須是我?如果我不在京呢,你會讓人找我?」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
陸行舟道:「妙音山那遠,我原本是不會考慮—我已經找了丹學院院正教諭天瑤聖地不記名師父,可惜他們要有事,要不肯。如果姐姐沒來京師,我也真可能會嚐試傳訊妙音山求助——反正我的婚事,總歸是該告知姐姐的。」
元慕魚知道他說的,自己全程跟著看呢。
可打死也沒想到自己看戲的「找長輩過程」,最後還有一個選擇會是自己。
可又確實如此合情合理。
她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問了一句:「真當姐姐,你難道不是應該第一時間把婚事告知我?」
陸行舟道:「由於我曾經的妄念,這就怕被當成炫耀之意,不是很妥當。反正閻羅殿京師分舵始終都在,自有人會說的。」
「陸行舟—.」元慕魚笑了一下,聲音卻殊無笑意:「你還真是麵麵俱到。就算實際是根本不想聯絡,也自能把言辭圓上,還讓我覺得你挺體貼是吧。」
陸行舟也笑了一下:「姐姐多心了。」
元慕魚看著他的眼睛。當年陸行舟幫她善後,元慕魚知道這小子的情商和圓話的能力,明明你知道他是狡辯,可就沒多少強行狡辯那種讓人惱怒的感受,總能感覺好像確實如此,往往能把她的些簍子圓得很好。
換了別人總能很順暢地被安撫下去,卻沒想到當這能耐用來對付自己的時候,就如此讓人難受。
也許因為太了解。
也或許因為站的位置在對麵。
「可以。」元慕魚忽然道。
倒是陸舟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我說可以。」元慕魚仿佛想開了什,看似輕鬆下去:「既然你還有事願意求姐姐幫忙,姐姐自是會幫的,倒也不需要諸多理由。「
陸行舟道:「那就謝過姐姐了。」
元慕魚忽然道:「還有呢?」
「嗯?」陸行舟道:「姐姐是想見見她們?那隨我來主客司,我好好介紹一下——」
「不是。」元慕魚冷冷道:「我既來京師為弟弟的婚事奔忙,你卻想都沒想過邀請姐姐回家住下?阿糯就不是我從小養大的?我不該見見?」
陸頷道:「說得也是。那姐姐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京師的街巷,元慕魚看著陸行舟大踏步前行的背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了。
他是真的放下了,從這完全不關心她住哪的態度看,可能日常任何方麵都不會想起她元慕魚,便如這蒼白的臉色唇角的血跡,他連問都沒有問過,全不關心。
住在家這種要求也無所謂,愛住就住,普通待客,毫無漣漪。
若說斷情,怎感覺他才是。
反而是自己心心念念,從沒斷過。
真諷刺。
「老爺,這位是—」管家警覺地盯著陸行帶回來的姑娘,暗中琢磨要不要給裴姐報信。
「我姐姐。」陸行舟隨意吩咐:「準備最好的客房,順便喊阿糯出來。」
其實不用喊,元慕魚已經看見不遠處的廊道後,阿糯小心翼翼地探著個小腦袋往這邊看,懷中還露出一隻豬頭。
元慕魚麵無表情地招招手:「躲那幹嘛,我會吃了你?」
阿糯陪著笑臉挪了出來,翼翼地到了麵前:「魚姐姐~」
元慕魚一把掐住阿糯的臉:「小白眼狼。」
那語氣,也不知道在說阿糯,還是指桑罵槐。
陸行舟隻是笑笑:「阿糯好好招待一下魚姐姐,我繼續上衙去了。裴管家吩咐一下廚房,今天多做些家常。」
目送陸行舟灑脫離開,元慕魚掐著阿糯的手就變得無力,很快自己垂落不語。
那是真的沒話說,是嗎?
阿糯地觀察著她的臉:「魚姐姐是不是受傷了?我這有藥——」
看,阿糯都關心。
元慕魚心情略好了一點,說一千道一萬阿糯確實也是她從繈褓之中拉扯大的,和陸行舟一起養大阿糯的過程簡直像極了小夫妻,換尿布啊喂米糊啊,當時自己都小的陸行舟又殘疾不便,做得手忙腳亂,可經常都是她元慕魚在做。
那時候司徒月想幫忙帶娃,自己還不大樂意呢。
這個小白眼狼和陸行舟更親,離婚分家隻肯跟父親,可以理解。陸行舟斷著腿大部分時間都在閻羅殿,帶娃時間可長了,她經常外出幹活,相處相對少但再怎也確確實實真是當娘的位置。
「我可用不著你的藥。」元慕魚阻止了阿糯掏摸丹藥的舉動,目光落在小豬身上:「這靈獸有點意思——叫什名字呀?」
阿糯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它叫舟。」
「—你師父不抽你啊?」
「師父不在乎的。」
元慕魚很喜歡這個名字,自己受著傷都沒吃藥,反倒蹲下身來,掏出一顆丹藥來喂豬:「舟舟吃飯。」
看小豬咕嚕咕嚕吃藥的樣子,元慕魚眼神有些怔忡。
真像是當年陸行舟還小,坐在輪椅上被她喂著丹。
不知為何,鼻子忽然就有點酸。
連看陸行舟和別的女人親嘴兒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魚姐姐。」阿糯還是遞過了一枚丹藥:「你的修行有點岔子,氣血混亂,這個丹效果很好的,你試試。」
元慕魚深深呼吸了幾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怎,你現在丹術水平超過魚姐姐了是嗎?」
阿糯偏頭想了下:「有可能哦,畢竟魚姐姐平不怎重視丹學。」
夜家姐妹年輕時學的東西一樣,其後漸漸走向了不一樣的分支,夜聽瀾典型的道家修行,煉丹製符觀星望氣的什都整一點,元慕魚卻轉向更直接淩厲的殺伐之術。那些煉丹煉器的水平,底子是還很厚,但和精研此道者相比還真不一定比得過了。
見連阿糯都敢說煉丹比自己強了,元慕魚更是有種物是人非的喟歎。
至於真有沒有青出於藍,那反倒並不重要。元慕魚果真吃了阿糯給的丹,揉揉她的腦袋:「你師父自己其實是不太喜歡煉丹這行的,之前學這個,隻是為了——嗯,現在都好了,是不是這行已經徹底交給你了?」
阿糯想了想:「更早些時候,師父有過這個意思,但後來不知怎又不提了。在妖族的時候,明明那些丹藥我都能煉,師父還是自己煉了很多,配藥更是親自琢磨的。」
元慕魚板著臉道:「是因為妖皇嗎?」
阿糯搖了搖頭:「這個應該不是,我感覺師父還是想自己繼續磨煉著丹學能力,可能是不想丟棄學了這久的東西吧。」
元慕魚怔證地發呆,不知道在想什。
阿糯小心抱豬後退,她覺得魚姐姐是不是又誤會了什。
該不會是認為不想丟棄她教的東西吧,別了,師父丟棄你教的東西多了去了。丹學為什不丟,說不定和葉先生關係更大呢—
阿糯自己不知道,其實陸行舟現在依舊在琢磨丹學的主要意義是為了她。
如果阿糯是顆丹藥,那她體內那血液的不協調,大概還是得從丹學上找解法。
不管怎說元慕魚從沒有對不起她阿糯,阿糯終究還是說不出什難聽的,歎了口氣道:「姐姐身體不舒服,我帶你去休息?」
「不用了。」元慕魚笑了笑:「既然承諾了行舟幫他做個長輩的事,那就做個長輩的事。」
她揉揉小豬「舟舟」的腦袋,站起身來:「我去趟裴家,你要一起去玩嗎?」
阿糯當然要去,這瓜不吃?那也白和瑤姐姐混這久了。
元慕魚深深吸了口氣,戴上了閻君麵具。
「小姐小姐!」過不多時,一個裴府家丁氣喘籲籲地跑進了主客司主簿辦公室:「閻羅殿閻君代表陸郎中去家提親了。」
裴初韻正在寫材料,聞言手一抖,一團墨汁溢散開來。
主客司的官吏們聽見了,個個神色古怪,竊竊私語。
大乾第一魔道之主公然進入大乾相府,雙方議親這事兒本身就非常離譜—更離譜的是閻君後續還得去鎮魔司首座家是吧?
這國怎——
還有,國師那邊怎反應?
話說回來,拋開這對立的離譜來看,單從身份上那可有麵,比什孟禮可有麵多了。不管怎說閻君也是此世罕有的超品,閻羅殿也是大乾第一魔道勢力。
裴初韻心中也是泛起極度怪異的情緒,剛才陸行舟說去找尚書來著,怎來的是閻君?
她快出了辦公室,到隔壁陸那邊問:「閻君去提親,你知道嗎?」
陸行舟從一疊材料中抬起頭來,笑道:「她代表的不是閻羅殿,是曾經帶大我的長輩——天經地義,讓大家不用多想。」
「不是,我管誰多想呢,有人提親就行!」裴初韻急道:「閻君能好生議親?會不會起蛾子啊?」
陸舟平靜地道:「她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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