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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綏來得不巧,李肇今晚要在營設宴,款待賢王李劭夫婦。

    她那一身粗布襖子,沾滿草屑塵土,不便出席。

    “我去更衣。”她側首低語。

    李肇唇角無聲地揚了揚,讓人備好熱水,請她去後帳梳洗。

    小昭跟上來伺候,將隨身攜帶的包袱打開,找出一套青蓮色素緞襖裙。

    薛綏就著熱水迅速淨麵,把臉上塗抹的灶灰洗去,露出清雋的眉眼。

    她梳妝好,將一頭短發仔細籠在幕籬,理了理衣襟,又將半透的輕紗垂下……

    “走吧。”

    “姑娘瞧著氣色好多了。這般好看,為何要遮著臉?”小昭替她係好披風係帶,眼帶促狹的笑意,“莫不是怕太子殿下吃味?”

    薛綏指尖劃過微涼的紗麵,輕輕嗔她,“沒個正經。”

    她不是為了遮醜,更非畏怯李肇的目光。

    而是十坡大營並不清靜,幕籬垂下,隔開了營中粗糲的風,也隔開了許多探究的視線,會少些無謂的麻煩。

    李肇在外帳等候,見她一身素淨麵覆輕紗走出來,眼神微微一亮,放下手中兵書便快步上前,自然地伸手去牽她。

    “平安這身打扮甚好,嫻雅清麗,別有風姿。”

    臉都沒露就好看了?薛綏隔著輕紗睨他一眼,“殿下是久在軍中,不見京中嬌俏佳人,瞧走眼了吧?這半舊的裙衫,哪有半分清麗可言?”

    李肇低笑一聲,伸手替她攏了攏披氅,“在孤眼,你穿什都好看。”

    薛綏抿唇,“信你才怪。”

    李肇臉上笑容加深,將她的手指收緊,不容掙脫。

    “是不是真的,你心還沒數?”

    二人眉眼相顧並肩而行,小昭默默跟在身後。

    剛出營帳不遠,就見一個身著鎧甲的武將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腰間佩劍隨著步伐撞得甲片叮當作響,聲勢驚人。

    那人看到李肇,嗓門洪亮地抱拳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屬下剛巡完西營,各處崗哨都已安排妥當,請殿下放心!”

    李肇微微頷首,正要說話。

    便聽薛綏輕聲喚道:“三叔。”

    薛慶修循聲抬眼,這才認真看向李肇身側的女子。

    先是一愣,隨即濃眉挑起,語氣是毫不掩飾地驚喜。

    “六丫頭?是你!你怎跑到西疆來了?”

    他下意識想上前拍拍侄女的肩,手伸到一半,瞥見太子的表情,又訕訕收回,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滿眼是長輩的關切,“這兵荒馬亂的,你膽子也太大……”

    薛綏眼底漾開一抹笑意。

    薛慶修曬得黝黑,昔日紈的浮華早已磨礪殆盡,隻餘下滿身的殺伐果決。

    “看來三叔近來頗得重用?”她語氣輕鬆,“這身鎧甲,威風得很。”

    “哈哈,托太子殿下洪福,跟著戚將軍來西疆效力,掙了點微末軍功。”薛慶修朗聲大笑著,又向李肇抱了抱拳,言語間透著恭敬,“若無殿下慧眼識人,你三叔我如今還在京混吃等死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肇唇角微揚:“三叔過謙了。你驍勇善戰,此番破敵居功至偉,戚將軍已向孤請功,擢升你為遊擊將軍的文書,不日即下。”

    薛慶修聽他稱呼親近,眼中喜色更盛,連連道謝。

    薛綏也為他高興:“恭喜三叔!三嬸在家為你日夜懸心,您得空寫信回去,好生報個喜訊,讓她寬心。”

    “要的,要的!”薛慶修爽快地點頭,又抱拳正色道,“殿下,今夜營中有貴客,防務鬆懈不得,屬下還需去東營再巡一圈,先行告退。”

    他說罷朝薛綏投去一個眼神。

    待薛綏走到一側,他才用隻有她聽見的聲音,低低叮囑。

    “好丫頭,你三嬸在京中定是擔心壞了,你若捎信回去,別忘了替三叔美言……就說我在這兒吃得好睡得好,沒受傷,還升了官……”

    “怎不自己說?”

    “我說的話,她怎肯信?”

    薛綏方才便注意到他左臂的甲胄有些鬆動,袖口隱約露出一圈繃帶,分明就是傷勢未愈的樣子。“三叔出息了,三嬸會高興的。”

    “那是!等平了叛亂,我便陪她回娘家,好生讓她那些眼高於頂的姐妹瞧瞧,她沒有嫁錯人……”薛慶修很是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又轉身對李肇深深一揖,這才步履帶風地消失在搖曳的火光。臨行,沒忘朝薛綏使個眼神,提醒她別忘了在錢氏麵前替自己遮掩。

    李肇看著他的背影,笑道:“你這三叔,是塊打仗的好料。經此一役,性子也比從前沉穩多了。”薛綏想起昔日那個隻會提籠架鳥、鬥雞走狗的三叔,也不免有些感慨:“沙場確實磨練人。若非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逆境錘煉,方見本心。”

    李肇說著便牽起她的手,掌心溫熱幹燥。

    “走吧,賢王該到了。”

    主帥戚明揚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比別處都要氣派。

    甚至比李肇的住處還要大上許多。

    薛綏見他神色坦然,也不免有些佩服。

    這人從前在京中行事張揚,誰不說東宮霸道專橫?可是他此番出征,絲毫不擺儲君的架子,對戚明揚這種老將更是尊崇萬分,不僅沒有淩駕之勢,反而甘願屈居副手。

    薛綏對他的氣度與清醒,又悄然添重了幾分。

    “坐吧。”李肇輕聲道。

    薛綏點點頭,隨李肇入座。

    帳中鋪著厚厚的氈毯,四角燃著炭盆,驅散了些許邊塞的苦寒。

    她目光輕輕一掃,帳中坐了好幾位將領。

    左側首席上,是一個麵容剛毅的壯年男子,頷下留著短須,眼神銳利,藏著幾分久居上位的沉穩與威嚴。

    想必,這位便是威名赫赫的戚明揚戚將軍了。

    右側那人一身青布長衫,身形清癱,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氣,與甲胄鮮明的武將氣質不同,安靜地坐在那,儒雅與從容,卻又奇異地融入在這片甲胄鏗鏘中。

    見薛綏看過來,他率先起身拱手。

    “六姑娘,別來無恙。”

    薛綏微微一頓。

    這人是陸佑安

    被蕭琰囚在沙泉堡水牢,早已凶多吉少的征西將軍。

    薛綏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李肇。

    李肇似有所覺,側首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薛綏壓住心下疑惑,斂衽回禮。

    “陸將軍安好。”

    陸佑安瞧出她眼的疑竇,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恰在此時,帳外響起通傳聲。

    “賢王殿下、賢王妃到一”

    帳內霎時一靜。

    薛綏的目光投向門口。

    賢王李劭步入帳中。

    他約莫三十五六的年紀,下頜蓄著齊整的短須,身形略顯福態,麵容敦厚,一身親王常服,不見奢華佩飾,行走時步伐不快,卻極穩,容貌沒有李肇那種銳利張揚的俊美,卻透著常年養成的謹慎與沉靜。在他身後半步,跟著一位端莊溫婉的女子,正是賢王妃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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