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緋從未想過,此番星淵之行競會如此凶險,哪怕有血淵之死作為前車之鑒,但那主要還是血咎的背叛,血淵但凡多加小心,也不至於命喪黃泉。
眼見陸葉與負嵬來勢洶洶,她心知今日謀劃怕是難以達成了,當即便萌生退意。
既攻克不了這赤煉城,莫多與溟蜂又被糾纏,自己繼續留下不但毫無意義,反而還有風險,自是先走為妙。
念頭打定,她沒有半點猶豫,道力催動之下,背後一雙羽翼上,根根白羽皆泛起朦朧光澤,在那光澤的印照下,每一根翎羽上都浮現出玄奧至極的紋路。
旋即她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極為縹緲。
“她要跑!”負嵬雖不知織緋到底催動了什玄妙秘術,卻是本能地做出了精準的判斷。
巧的是,陸葉也在同時有了這個想法。
幾乎是下一刻,他便與織緋同時有了動作。
源靈竅中,空間道種的力量在這一瞬被催發到極致,四周空間霎是凝固。
而織緋則是身化一團玄光,整個人仿佛被一根半透明的羽毛包裹著,欲要遁離此地。
這是羽族的羽行術,乃是織緋成就合道之身後,自創的遁法,這門遁法若論突然性的話,並不算什,最起碼在同等修為的修士施展前提下,不如血族的血遁術。
但這秘術的長處卻在於遁速能夠積累,換言之,羽行術持續的時間越久,遁速越快,若持續時間夠長,她的遁速將達到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
此刻施展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她短時間內不會有性命之憂,既如此,她隻要能在陸葉與負嵬的聯手下堅持住十息,便可從容逃離此地。
然下一瞬,她便臉色突變。
四周空間的凝固讓她身形瞬間慢如龜爬,陸葉與負嵬裹挾殺機殺來,如此局勢,哪可能撐得住十息?但凡她再被陸葉斬上幾刀,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根本不敢怠慢,她再次催動織天針神威,於那凝固之中破開一條通道,身形終於重獲自由。這下,那陸葉再休想攔她。
心頭正這想著,忽覺有異樣氣息從身後跌宕,那是至寶的氣息!
幾乎是本能地轉頭望去,隻見陸葉神色冷漠地對她抬起一手,旋即輕輕拍下:“落!”
冥冥之中,似有什東西從天而降,緊接著一條條細線憑空出現,縱橫四方,將這整個空間分割成了一個又一個格子。
織緋便身處其中一個格子,便連她的身上,也泛起了一團莫名而不詳的黑光。
催動著羽行術的這位羽族半聖一頭撞在格子邊緣上,卻仿佛撞在了一麵無形的牆壁上,竟一下被擋了回來。
與此同時,腦海中莫名地多了一些信息。
織緋花容失色,終於知道陸葉動用了什手段。
那赫然是一件名為星空棋盤的至寶,此刻棋子落下,棋局已開,她想要脫困,就非得破了這棋局不可。然此刻她哪有什功夫和心思跟陸葉下棋?眼看著陸葉根本不講道理地迅速跨越一個又一個本不應該被跨越的棋格,不斷地朝自己逼近,織緋惶恐之餘,隻能再次催動織天針。
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手中至寶上,隻期待能憑此寶打開一條生路。
效果是有的,織天針神威無雙,一擊之下,接連破開了十數個棋格的封鎖,讓她得以朝前竄逃了一節,然前方阻攔她的,何止十數個棋格?怕是上百個都有,這就意味著她要接連不斷催動四五次織天針。這對她而言無疑有極大的負荷,根本難以做到。
上一次陸葉動用星空棋盤的時候,還是對付玄無宗。
但那一次效果不佳,棋局雖成,卻被玄無宗一劍破開,從而脫困,根本原因便是彼此實力上的差距。那時候的陸葉,實力是要弱於玄無宗一籌的,再者玄無宗手中的九霄雷澤劍同樣是至寶,而且身為殺伐之力最強的劍修,自有脫困的本事。
可眼下情況就不同了。
論實力底蘊,陸葉此刻占優勢,織緋的織天針固然了得,可也難以徹底破開棋局,而隻要她難如玄無宗當初一鼓作氣破開棋局,就休想遁走。
一追一逃間,彼此距離迅速拉近。
織緋神色惶恐不安,如此情形下,她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催動織天針破開棋局,開辟逃生之路,一個是催動織天針阻攔陸葉。
然此刻陸葉有負嵬相助,即便針對也是白費功夫,是以隻能繼續朝前逃亡。
她卻不知,負嵬此刻已然是強弩之末了,憑他自身之力,頂多隻能再擋住兩次織天針的攻勢便要力竭。然心頭惶恐的織緋能想到這一層?
恍惚間,又有驚天殺機襲來,忙偷閑回頭望去,隻見陸葉淩空一刀斬擊而至。
咫尺刀!
天涯化坦途。
織緋當即驚叫一聲,哪還顧得上催動織天針,全力護持己身,卻依然被這一刀斬的身形一震,好在沒有直接的接觸,那種鋒銳的感覺卻是不曾有了。
這片刻的耽擱,距離又拉近不少。
織緋終於忍耐不住,高呼開口:“溟蜂,救我!”
她此刻隻能朝溟蜂求救,因為另外兩處戰場上,溟蜂這邊是占據優勢的,而莫多那邊卻處於被壓製的狀態,隻能勉強自保,求救也無用。
聲音傳出,正艱辛應對司生涯狂攻的莫多臉色驟變。
他其實並沒有關注到其他兩處戰場的具體情況,因為光是應對一個司生涯就耗費了他全部心神,根本沒有餘力去關注別的。
他隻隱約知道,織緋被什人給纏住了。
所以此刻織緋的求救聲在他聽來就極為突兀,這好端端的,怎就到了要求救的程度?忙偷閑查探一二,頓時心頭一沉。
織緋的情況好像真的有些不妙,如此異常讓他不禁心神有些慌亂,本就處於劣勢,霎是處境更難堪了。另一邊,正壓製血咎處於絕對上風的溟蜂神色陰沉。
他是蟲族半聖,來去如風,行動迅疾,可以說正是血咎的克星,因為種種玄妙血術怕的就是這種行動速度極快的對手。
主要是難以捕捉。
他倒是催動過血海術,想要營造地利優勢,然卻被溟蜂輕易破開,反受了不小的反噬。
如今聽的織緋呼救,溟蜂還未有所動作,血咎卻忽然笑了起來,一邊揮劍狂砍,一邊徐徐開口:“想去救人?”
溟蜂豈能不想?血淵已經死了,血咎叛變,五位半聖就隻剩下他們三個了,可不能再出什意外。然天生的警惕讓他沒有立刻行動,因為他總感覺血咎這家夥沒憋什好屁。
見他這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血咎笑容更甚許多:“想救便去,我也阻攔不了你。”
這倒是實話,實力不如人,血咎便是想阻攔也是癡心妄想。
“不過……”血咎忽然話鋒一轉,表情玩味:“你若是去救她,我便去輔佐司生涯,莫多如今情況好像不太好,算上我的話,不知能不能殺了他呢?”
血咎這話雖是對溟蜂說的,可道力催動之下,偌大一片範圍內,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甚至包括了在赤煉城中觀戰的元兮等人。
而此言一出,源界三位半聖臉色齊齊一變。
莫多不禁想了下血咎說的那種情況,不由渾身冰涼,隻覺糟糕透頂,應對一個司生涯他就很勉強了,再來一個血咎,他可怎活?
織緋同樣臉色蒼白,她對溟蜂呼救,自然是想得到回應的,可若是因為血咎這番話,而讓溟蜂有所顧忌的話,哪怕隻是耽擱點時間,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便在這時,血咎又開口了,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去援手莫多,然後我去輔佐陸葉殺了織緋!”
言至此處,他忽然抽身退去,手上提著雷澤劍,姿態張狂而興奮:“怎樣,二選一,你要選哪個?”選哪個對他都沒損失,選哪個他都無所謂。
溟蜂臉色頓時黑如鍋底,到了此刻,他哪還不知血咎什意思?他故意這般言說就是來惡心自己的,因為這種關頭下,不管做什選擇都是錯的,總有一個會被拋棄。
溟蜂隻覺胃部一陣翻滾:“你可真惡心!”
他從未見過哪個半聖強者如血咎這樣卑鄙無恥的,他似乎在享受這一刻的玩弄人心。
血咎不語,隻是笑吟吟地望著溟蜂,甚至為表不加阻擾的誠意,竟又主動往後退了幾步。
這幾步隻是幾丈距離,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卻是一種明確的表態。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一一要選擇的話得趕快了,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而站在溟蜂的立場上,如今場上局勢如此,無論他是情願還是不情願,終究是要趕緊做出抉擇的。因為晚了真的來不及。
所以他不做任何遲疑,閃身就朝織緋那邊掠去,同時口中高呼:“織緋莫慌,我來助你!”織緋不慌,隻是很亂,因為陸葉淩空幾記咫尺刀斬的她已經沒功夫催動織天針開辟生路了,彼此距離越來越近,眼瞅著要短兵相接的程度。
此刻聽的溟蜂聲音,隻覺如聽天籟,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