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看著墨掌中的兩片琉璃,此刻十分無奈。
但他仍是搖頭:“我知道你在做什、王後同意你做什,這就足夠了。”
“隻是你侍奉在王子身邊,還需謹慎聽話才是。”
他也曾是貴人之後,所麵見上官者,王後這般仁善大度格外少有。
墨在王後這得了重用,可在王子公主們麵前,卻仍是不值一提。
墨不太明白,但是,辛說話總是對的。
因此他點點頭,就將琉璃片用麻布裹好重新攏入懷中,而後才道:“王後讚我有不世之才,令我好生研究,說一旦功成,也會為我升官爵。”
他高興起來:“辛,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別擔憂我,我會聽王後話的。”
辛眉目溫和,此刻又沉思一瞬
“你的性格,隻埋頭研究顯然不夠,應當還需少府以及各處工坊配合。既如此,我再調人給你幫忙吧。“有什需求,你隻管告訴他即可,接下來諸般轉圜與配合,全由他來處理即可。”
墨果然十分開懷。
他跟著王子一起時,在工坊內奔波,又要跟工匠們說那些難以被理解的需求,其實也並非不艱難的。如今有辛在,便仿佛又回到了在鐵官工坊時,對方牢牢護著他相依之感。
因而格外聽話的點了頭。
辛摸了摸他的頭,這才慢慢放鬆了精神。
他叫來了丹樸:
“此番你付出許多,卻未曾有賞,心中可有不甘?”
丹樸毫不在意:“王後親自垂詢,小人亦有心報效王後,怎敢說是未曾有賞?”
王後仁善大度,人人皆知,便是些微末小事,也肯大方賞賜財帛。
如今他有了這般突出的表現,卻什都沒得到,顯然後方有更大的好處。
丹樸在宮中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而辛沉默一瞬:“馬瞪與蹄鐵,此後你我就不得再沾手。新年將至,我欲將你調往另一處,你可願意?丹樸既在王後麵前做了抉擇,又打定主意跟隨著聰明的上官,此刻自然聽令。
又打聽到墨與辛是一同在鐵官工坊做罪役的生死交情,因而越發恭敬起來。
而這位上官心v性單純,相處起來就更加簡單了。
不就是人際交往那些嗎?
墨避之不及的,卻是他格外拿手的。
此刻有甘泉宮王後手印在,自然是上下齊心,無有不從。
然而他有耐心,但有功不賞卻不是秦時的性格,因此才奔波兩日,就聽辛來召他:
“王後有令,提拔你暫做甘泉宮考工令麾下令史,聽我調配一一丹樸,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輔佐墨。”
丹樸一時有些愕然。
他未曾想自己得來的提拔這快,也未曾想驟然就提拔至令史這一官職。
這微末小官不值一提,對他來說,卻是階層的大大躍升。
而且令史是考工令麾下,主作器械,包括弓弩刀鎧和祭祀、生活用器。
此刻,他滿心v惶然與狂喜,便是玲瓏七竅,也都忍不住那種激蕩的喜悅了。
但如今,他所要輔佐的墨可還什官職都沒有呢!
可丹樸卻並不敢有半分小看。
因為甘泉宮中,還有一人同墨一樣,一官半職也無,但行走都有士兵保護,一日三餐還有侍女提醒,醫令照顧。
那位未得官職的黑目大人與墨一樣,都是靠著出眾頭腦勝出的。
他想到此,激蕩的心情又終於平複下來,此刻鄭重拱手道。
“諾!”
下臣們的心事與安排,秦時是不在意、也不必在意的。
她隻知道自己將事情交代下去,有人妥帖的完成,這便足夠了一一想要掌握每個人的心思與動向,這種龐大的工作量隻有姬衡能完成。
而她承認人力有時盡,若也想如此,這輩子都要困在這座甘泉宮中的瑣事了。
那做王後又有何意義?豈非本末倒置?
而此刻,殿內椒牆漸漸升溫,散發出了陣陣暖香,哪怕窗戶開著,也擋不住室內漸漸溫熱的氣息。角落,小小銅爐散發著淡淡梅香,與椒牆中的香料隱隱相合,若隱若現,絲絲縷縷,既不會讓人覺得膩煩,又在有風吹過時聞出暖甜來,十分宜人。
這些不經意間的奢華與恰到好處,十足令秦時驚歎。
她此時正在內殿試穿著服彩呈上來的新年禮服。
秦國正式的禮服,永遠離不開黑紅二色,但這兩種顏色,不管誰來穿都不會有差。
且簪珠佩玉之後,又萬分威儀,她內心很是喜歡。
隻是瞧著服彩連番更改,以求讓她穿著舒適又方便,眼下已起了淡淡青黑,不禁有點心疼。她說不得什“隨便”之類的話,因此隻能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了:
“今日立冬,大王既去了郊外迎冬祭天,咱們宮中諸人也都一一再發一回賞吧。”
“服彩近日辛苦,就不必再做什了,好好歇息兩日。”
服彩抿唇,臉頰漾起淡淡的紅,然後看著王後穿上她新製的衣服,回轉過身時,威儀萬千,卻神色柔和,十分可親。
不禁又說道:“奴婢並不覺得累。”
為王後做事,也還有了官身,又有王後如此大度的賞賜,這怎會累呢?
這比服侍大王要輕鬆百倍千倍。
烏籽也含笑道:“今日立冬,王後要賞賜,後日即將迎接新年,王後亦要賞賜。”
“大後日乃十月初一,新年,亦是大王生辰一一王後還要賞賜……”
老實說,掌管王後私庫的烏籽都有些戰戰兢兢了。
她年末盤庫時,總想再問一問王後:“王後不是與大王商討了許多國策嗎?又有什國策能使得私庫更豐盈一些呢?再這樣賞下去,恐怕再過兩年,庫中就要捉襟見肘了。”
但此刻即將新年,又是立冬節氣,這喜氣盈盈的時候,提起這個難免不合時宜,便也悄然按捺下了。而服彩想到自己率人所製的禮服會被王後穿到新年大典,祭祀天地神明,心情也越發激蕩起來。此刻盯著王後的鞋履,不禁又生出了些許遺憾:
“少府忙碌,織工們也倉促,這鞋上的織金都沒能織成玄鳥圖案,奴婢再想想法子,帶人去改一政改……
秦時哭笑不得:
哪能怪少府和織工們?
實在是冊立王後十分倉促,新年大典時間又隔得太近,織工們便是日夜不輟,也忙不過來啊!她無奈搖頭,隻好又吩咐別的事來轉移話題:
“宮中諸位夫人與王子公主們的賞賜,可都備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