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瀟湘別院。
三層小樓內,昏黃的燈光下,四道影子被拉得老長。
“許長壽那個病癆鬼居然出山了?”
常盡之麵色凝重,事情是白天出的,消息是晚上收到的。
所以,他們四個人才又共聚一堂,背著張凡和張無名開小會。
畢竟,當初妥協加入凡門,也隻是權宜之計。
這四人都是齋首境界的強者,自然不會就這樣被徹底拿捏。
“我早就說過,那個趙解玄不是池中之物,聽說就連閣皂山的人在他麵前都畢恭畢敬。”
“沈明蟬那個小鬼?平日在西江道門,眼睛都是長在頭頂,這次倒是轉了性,聽說跟哈巴狗一樣。”肖消樂和花無歡得到的消息更加詳細。
“我還聽說,那趙解玄讓沈明蟬那小子帶話……”淩度突然道。
“帶話?帶給誰?什話?”
“魚璿璣,他讓魚璿璣等死吧。”淩度沉聲道。
“這小……趙解玄跟三清山還有過節?口氣這大?”常盡之麵皮一顫,露出凝重之色。
“我早就說過,這個趙解玄來頭不小。”
“他在淨土觀可是跟許長壽動手了。”
“結果怎樣?”花無歡問道。
“那幫人眼界太淺,看不出眉眼高低來,不過聽說許長壽將那趙解玄迎入宮觀,密談了兩個小時。”淩度的眼線不一般,就差跟著進去旁聽了。
“許長壽的斬蛟法自成一路,那個趙解玄能夠讓他……”肖消樂欲言又止。
七大齋首境界,除了意外身亡的裴不起之外,他們四人的實力相差無幾,也就淩度可能要高一些,除此之外,向南天和許長壽便是斷檔式地領先。
“你說那趙解玄有沒有請動那個病癆鬼?”肖消樂看向淩度,忍不住問道。
“可惜,我如果在場的話,便能看出眉目來了。”
滴滴滴……
就在此時,一陣信息提示音響起。
四大齋首強者紛紛看向手機,名為【凡門高層群】跳出一個群消息。
“趙解玄”邀請“淨土觀許長壽”加入了群聊。
緊接著,一條消息跳了出來,許長壽的頭像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諸多道友,晚上好。”
淩度,肖消樂,常盡之,花無歡四人麵色驟變,相視一眼。
此時此刻,他們哪還不知道白日的結果。
“歡迎許老弟。”
就在此時,向南天率先回複道。
“許道兄加入,是我們凡門之喜。”
“歡迎歡迎。”
“我凡門必定日益壯大。”
淩度,肖消樂,常盡之紛紛回複了信息,花無歡則是發了一個“熱烈歡迎”的表情包。
一陣簡單的寒暄過後,四人紛紛放下了手機,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看來,凡門這條船是越來越穩了。”常盡之苦笑道。
“英雄出少年………”
“那個年輕人的身上卻是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淩度感歎道。
他稍稍一頓,目光掃過其他三大觀主。
“江山代有人才出,總有新人立鼇頭……諸位,你們應該知道,新舊時代的交替,便是天下格局的重新洗牌,那屹立的高峰也必定是從最低處的石塊堆壘而成。”
“你的意思是……將來……遙遠的將來……那趙解玄便將是這人世間的高峰之一。”
“他會在那新時代的格局之中占據一席之地?”
肖消樂,常盡之,花無歡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淩度的身上。
“舊的時代,我們的路已經盡了,若是能夠搭上這新時代的大船……或許……”
淩度喃喃輕語,眼中泛起一抹光彩。
如果說之前,他加入凡門隻是權宜之計,這一刻,在得知許長壽出山的那一刻,他卻仿佛見到了一絲光這一絲光亮,便來源於還未成長起來的凡門。
“今天起,願效死力!”淩度沉聲道。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相視一眼,不由動容。
“你怎看好那個趙解玄?”常盡之不由問道:“拿全部身家賭他的未來?”
“未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
淩度搖頭道:“不過眼下.…”
“趙解玄這個名字必定已經傳遍了西江各大道門。”
話音幽幽落下,昏暗的房間內,一陣沉默,唯有窗外明月高懸,映照著萬古山河,不知天地思緒為幾何。
兩天後,赤霞觀。
清晨,鍾鳴悠悠,回蕩在山中道觀,伴隨著嫋嫋香火升騰,【靈官殿】前已經聚集了不少香客。向南天在這經營了三十多年,倒是有一批忠實的信徒,每年光是那些大老板,大豪商的獻金便有八位數。
自古以來,無論是有權,還是有錢,到了一定階段都喜歡結交能人異士,信奉命運之說。
隻因,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
“看什呢?”
張無名從食堂走來,便見張凡坐在偏殿的台階上,盯著遠處。
“你看那男的,天天都來,跟死了爹媽一樣,每次跪就是半天。”張凡輕語。
他目光所及,一位青年,看著二十出頭的模樣,跪在大殿香爐前,形神枯槁,看著極為憔悴。“他啊,也不是什大事。”張無名隨口道:“我聽觀的小師傅說,這男的是山下的大學生,談了兩年的女朋友跟他分手了,想不開,所以天天來山上拜,希望神仙保佑他女友能夠回心轉意。”“情關啊。”張凡笑了。
當時,他也是因為情關,跟著李一山前往真武山散心,從而元神再度覺醒,開始了脫離大夜不亮之劫的路。
凡人求仙墮紅塵,需過兩關得道聞。
人生在世,一旦陷入情關和生死觀,識神最為躁動,這也是修行最佳的契機,若能收服念頭,抑製識神,便能元神覺醒,再也不同。
“可憐的孩子。”張凡看著那青年,不由感歎。
“我去度度他。”
說著話,張凡起身,徑直走到了那青年耳邊。
青年看見有人來,抬頭看著,雙目卻是無神,顯然這次打擊幾乎把他的精氣神給掏空了。
張凡也不廢話,俯身低頭,在那青年身邊耳語。
瞬間的功夫,青年猛地抬頭,他看著張凡,眼中似有光彩進濺,緊接著,他縱身躍起,竟是嚎啕大哭,頭也不回奔出了赤霞觀。
“你跟他說什了?”張無名走來,看著那青年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問道。
“我就跟他說了一句話。”
“什話?這大反應?”張無名不由好奇。
他不得不承認,張凡修為漸入化境,道行竟然如此高深,一句話便能度人過情關!?
“我跟他說……”張凡凝聲輕語。
“你放不下的女孩,別人已經放進去了。”
“你看,哭出來是不是就好多了?”張凡滿足道。
“你踏馬簡直就是魔鬼!”
張凡轉身,穿過偏殿,來到居舍,走近房間,便開始收拾來。
丹元法會開始,他也要離開赤霞觀了。
“嗯!?”
張無名剛剛跟了進來,目光便落在了桌上一方木盒,盒子放著一柄古舊的木劍。
“這……這不是真武山的……純陽劍嗎?”張無名眼睛一亮,趕忙走了過去。
“握草,你連真武山的純陽法寶都帶出來了?”
張無名拿起來木盒的劍,雙眼放光,嘖嘖稱奇。
“不對啊,你跟真武山什關係?這寶貝能讓你帶下山?這可是呂祖留下的純陽法寶。”
“廢話,你見過誰把純陽法寶背著到處跑的?再說了,那是真武山的寶貝,能給我帶下山?”張凡放下正在收拾的行禮,走到桌邊,從張無名手接過木劍,淩空比劃了一下。
“這是仿品,一比一脫模複刻的周邊。”
“啊!?”
“一比一脫模?複刻?真武山用純陽法寶做這種生意?”張無名神色古怪,隻覺得這樣的思路無比清奇,這樣的行為無比大膽。
“你買的?”
“前陣子參加超然真人收徒大典的時候,山上送的。”張凡輕語道。
“我這可是特供款。”
“牛逼!”
張無名撇了撇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好,縱觀道門數千年,用純陽法寶脫模做周邊的,這大約是頭一份吧。
“你慢慢收拾吧,後天我們就要動身去銅鑼山了。”
說著話,張無名靠在椅子上,掏出手機,架在桌子上,看起了直播。
“嗯!?”
張凡餘光瞥見,卻見那直播上競是一群道士,正在開會。
“你在看什?”張凡忍不住問道。
“丹元法會。”張無名隨口道。
“啊?”張凡愣了一下,不由道:“不是搶地盤嗎?”
他的印象中,丹元法會乃是爭奪福地和香火,關乎道統傳承,宗門未來。
怎還要開會?
“不得先關起門來開會學習交流嗎?”張無名淡淡道。
在華國漫長的曆史上,“開會”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傳統文化。
項羽想幹劉邦,找他來鴻門開會。
呂後想要弄死韓信,找他來開會。
董卓被王允喊去喝酒開會,結果被噶了。
李建成也是在開會的路上,被李二給幹掉了。
自古以來,開會帶筆不帶刀,閻王催你把命交。
“所以,丹元法會,是先開會,後動手。”張無名解釋道:“開完會,丹元法會就算正式開始了。”“就是後天!”
“開會聊什?”
張凡神色古怪,走了過去,拿起張無名的手機,便看起了屏幕上的直播“精彩摘要”……
此次【丹元法會】旨在團結引領西江道門學習貫徹新時代的宗派發展要求,加強山門作風建設,作好香火傳承的人才培養,推動……
會上,西江省道盟總會名譽會長,三清山掌教【童妙觀】發表了重要講話。
“學習一下,沒壞處。”張無名頗為上進道。
張凡撇了撇嘴,不由讚道,旋即放下了手機,轉身繼續收拾行禮。
他這輩子看來是進不了體製了,看著開會就想睡覺。
“對了,這些日子想要拜訪你的人可不少。”張無名忽然道。
“拜訪我?”張凡頭也不抬道。
“你在淨土觀露了大臉,趙解玄這個名字早在西江道門傳開了。”張無名輕語。
“西江之地冒出來這一位年輕高手,他們自然好奇。”
“你應該知道,像你這樣的修為和身手,一般的宗門世家是調教不出來的。”
“與其說他們對我感興趣,不如說是對我的背景感興趣。”張凡凝聲道。
“可以這說吧。”
“我可沒有什背景。”張凡搖頭道。
“你可不能這說,你這一身道行和神通都是來自張家,雖然南張不在了,可你注定與龍虎山糾纏一輩子。”張無名凝聲道。
“都有哪些人想見我?”張凡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話鋒一轉,忽然道。
“除了三清山之外,西江境內,有頭有臉的宗門幾乎都有人遞話過來了。”張無名輕語道。“這些人吧,你見不見都沒關係,不過廬隱山的莊雨眠親自過來問了兩次。”
“她想要見見你。”
“莊雨眠!?”
張凡對於這個女人有些印象,修為高絕,聰慧過人,長的也漂亮,而且出自名門大派。
在西江境界,廬隱山的名聲可不在三清山,閣皂山,麻姑山之下。
那地方,據說是呂祖閉關飛仙之地,詩仙李太白都曾經數度登山。
“那是個聰明的女人。”張凡輕語道。
“其他人見不見無所謂,這個莊雨眠你最好還是見一下。”張無名看向張凡。
“為什?”
“曆史上,廬隱山和龍虎山的關係一直不錯,道門大劫之下,這兩家的關係最為要好。”張無名凝聲道“就因為這個?”張凡疑惑道。
八十年過去了,龍虎山都已經不在了,因為這個就要見一見?
“當然不是………”
“你爸沒跟你說過?”張無名看著張凡,嘴角微微揚起。
“說過什?”張凡愣了一下,怎還跟張靈宗有關?
“他有個老情人就在廬隱山啊!”張無名直接道。
“啥?”
張凡收拾行禮的手停在了半空,他轉頭看向張無名,雙目圓瞪,怪異的神情瞬間爬滿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