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省,臨川市。
伏蛟山中,蒼蒼青翠成蔭,潺潺流水傍山,偶有蟬鳴鳥叫徘徊。
“這倒是個好地方。”
狹長山道上,張凡和張無名的身影徐徐浮現,朝著山上走來。
舉目望去,已是能夠俯瞰半壁伏蛟山,乍看之下,山形猶如一柄斷劍,垂天之勢,橫插大地幽穀,雲氣縹緲,龍象凸顯,頗有山水靈秀之造化。
“這竟是一處福地。”
走入山中,張凡元神震動的頻率都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心神俱靜,諸念停歇,這都是福地擁有特征。所謂福地,能夠讓普通人,甚至修行者更加容易進入“常靜”,“虛極”等狀態,自身磁場頻率與自然相合,共鳴共振,甚至能夠模擬出天人合一的狀態。
這便是福地的妙用,在這樣的地方修行,元神覺醒的更加容易,道行精進的也更迅猛。
用世俗的話來說,這種地方便是靈氣充沛的洞天福地。
大吉大利,上佳寶境。
“這不奇怪,據說當年許祖曾經於此地斬妖伏蛟,此山故而得名。”張無名介紹道。
許祖,乃是東晉時期赫赫有名的大道士,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成語說的便是許祖。他不僅僅是道門【淨明派】的祖師,更是被【閭山派】奉為教主,尊號閭山教主許真君,其功業之大,神通之廣,在丹道仙門之中都屬頂尖一流。
“許祖在世時,最大的功績便是治理水患。”張無名輕語。
據說,當年許祖率領門下弟子雲遊天下,尤其是兩湖地區,東南沿海一帶,治理水患,斬殺九十九頭蛟龍,在民間百姓之中,聲望極高。
正因如此,後世若行斬蛟降龍之法,必念許祖之神通。
“這地方曾經生過蛟龍啊。”張凡喃喃輕語。
如今末法時代,就連大蛟都已是傳說中的生靈了。
當初,三千秦嶺妖魁【殷破敗】便疑似是一頭蛟龍成妖,那在如今時代,可是極為稀罕的存在,比起一般的大妖都要顯赫許多,可惜,他死在了真武山上。
“當然,據說當年那頭惡蛟盤踞於此,修真龍法,興風作浪,為禍一方……”張無名淡淡道。“可惜,他遇見了許祖。”
“那頭蛟龍死後,此地龍氣一泄,原本還是中吉福地,如今卻已經淪為小吉福地了。”張無名感歎道。福地,按照天地造化,風水格局,可以分為小吉,中吉,以及上吉。
像銅鑼山,自然便是上吉福地,而且是獨一無二。
張無名說,西江之地,能爭奪的福地共有一百零八處,其中上吉福地,總用也隻有十七處而已。“上吉福地,若是經營的好,足以聚集百萬香火。”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福地之中,孕育出的大藥,奇珍,甚至還有異寶,那些都是尋常山野大澤之中不可見到的。
除此之外,在福地之中修行,高手的“出欄率”也要大上許多。
就像如今在江南省道盟混的風生水起的【隨春生】隨主任,以他的天資,混跡紅塵,這輩子能夠修到高功也就到了頭了。
可如果能夠入那上吉福地靜修,大士有望,齋首也是可以衝一衝的。
另外,福地遠離紅塵,人一多,效果便要差上許多。
上吉福地,能夠容納的修行之士,自然也要比一般的福地多的多。
就像銅鑼山,能夠玄修的天然寶洞,估計都有上百口。
之前,靈寶派先祖煉丹的那口寶穴,便是其中之一。
“銅鑼山必須拿下,那是我們凡門日後立足的根基。”張凡沉聲道。
“你應該知道,銅鑼山乃是西江第一上吉福地,到時候爭奪必然會異常激烈。”張無名深深看了張凡一眼,凝聲道。
“那也必須拿下。”
張凡有自己的考量,如今,他不是一個人。
身為南張的餘火,他的身後還有張靈宗,張聖。
更不用說,李妙音,李一山這些人了。
張凡將來要麵對的或許不僅僅隻有北張,不僅僅隻有白鶴觀。
一旦龍虎山重開,那些明麵上的,暗地的……種種逆流便會紛至遝來,他要在西江站穩腳跟,麵對不可預知的將來,銅鑼山就必須收入囊中。
“如果能夠拿下銅鑼山,那對於凡門的發展自然大有裨益。”張無名也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一座銅鑼山還不夠,如果能夠拿下更多的上吉福地就更好了。”張凡輕語。
凡門初創,門下又都是各方散修,一盤散沙,不過因勢聚合,人心不齊。
如果能夠在此次丹元法會,拿下銅鑼山的同時,再獲得更多福地,那凡門才有希望,那些人才會真正死心塌地跟著凡門。
“很難。”張無名沉聲道。
“十七處上吉福地,僅僅一座銅鑼山便要分散掉大部分力量,剩下的人怕是不夠去爭了。”張無名搖頭道。
凡門的根基畢竟還是太淺薄了,無法跟三清山,閣皂山,麻姑山這些名山大宗媲美。
爭奪上吉福地,天師境界肯定不會出手。
觀主級別的強者也是數量有限,鳳毛麟角一般,怕是也不會露麵,即便有,估計也會集中在銅鑼山,對於剩餘的十六處上吉福地的爭奪影響不大。
”銅鑼山你跟我去就可以了。”張凡沉聲道。
如今凡門的齋首強者,有向南天,淩度,常盡之,肖消樂,花無歡五人,若是讓他們空出來,兩三人一組,應該也可以爭奪到一兩處上吉福地。
五大齋首境界,一般的道門宗派也拿不出這樣的陣仗來。
散修雖散,可是聚合成眾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曆次丹元法會,許多道門宗派都會拉攏散修高手,以成助力,算是外援。
像之前的【裴不起】便受到過三清山的拉攏,常盡之也跟閣皂山走近過一段時間,隻是後來因為張凡的強勢,才不了了之。
“怪不得你來拜訪伏蛟山。”張無名恍然道。
伏蛟山,淨土觀,觀主許長壽。
此次,張無名前來西江之地,拜訪的七位齋首強者,除了已經“意外身亡”的裴不起之外,便隻有許長壽還未露麵。
此人在西江極為低調,常年稱病不出,不知道的都以為他早死了。
“許長壽此人是個高手。”張凡輕語。
外人不知道許長壽的深淺,可是張無名手的卻是來自北張的詳細情報和資料。
許長壽的修為,不在向南天之下。
“他是純陽許家的人!?”張凡眸光凝如一線。
“他這重身份知道的人很少。”張無名沉聲道。
“據說他年少時便漂泊在外,未得許祖真傳,後來受了張家的恩澤,反而在西江之地站穩了腳跟,於伏蛟山修出了門道,煉就內丹,命功大成,踏入齋首境界。”
“有可能,他在這座山中得了許祖法意。”
“畢竟這是許祖伏蛟之地,他可是許家的人啊。”張無名感歎道。
“有意思。”張凡不由笑了。
張凡打過交道的純陽世家不少,王家,葛家,丘家都有過恩怨。
唯獨許家最為特別。
他曾經在徽州省遇見過的茅山前輩【許玄關】也是出自許家,同樣是年少離家,反而入了茅山修行,後來更是加入【抬棺會】,成為九位創始成員之一,排行老六。
如今,這許長壽也是如此,人生軌跡竟與許玄關頗為相似。
“許家出人才啊,可偏偏怎人才都往外麵跑?”張凡忍不住道。
許玄關那種級別的存在就不說了,連齊雲山掌教【莫染塵】莫老五都要忌憚三分。
許長壽乃是齋首境界,哪怕在純陽世家之中,都算得上是中堅力量了。
這種人才不能留住,白白流落在外,實在是一言難盡。
“這也沒有什,林子大了,總有鳥往外飛。”張無名淡淡道。
可這種畢竟是少數,而且絲毫不會影響純陽世家那般龐然大物的傳承。
就像葛雙休,從小便入了三七孤兒院,可是他天資之強,煉就葛祖真傳,臨請的更是三十六路大神仙。然而,那又如何?
少了一個葛雙休,還有一個葛長安。
更何況,純陽世家能夠代代相傳,靠的是手握純陽法寶,靠的是天師坐鎮,從此便可以看出這般存在的底蘊,實在受到了祖師福蔭庇佑。
像葛家在真武山上,那般倒行逆施,謀害超然真人,都能暫時避過大劫,實在是看在了葛祖傳法的情分上。
“你說的也對,純陽世家自有一套培養人才的機製,代代都有天師出,便能夠看出來。”張凡點了點頭。
僅從這點來看,這套人才培養體係便幾乎是完美的,偶爾有一兩個如許玄關,許長壽這樣異數出現,也說明不了什。
“說起來,你跟許家還真是有緣啊。”張無名突然笑道。
“怎說?”張凡下意識問道。
“你前女友不就是許家的嘛?”張無名邪魅一笑。
“你……你聽誰說的?”張凡神色古怪道。
“李妙音啊……”張無名低聲道:“十萬大山的時候,我聽她嘀咕來著。”
“你那前女友叫啥來著?許……許知夏?”
“她都嘀咕啥了?”張凡忍不住問道。
“也沒啥,就說你看到前女友就走不動道了。”
“可以啊,你怎跟許家的人勾搭上的?”張無名輕笑道。
“那是我大學時期的懵懂無知。”張凡隨口道。
“大學你就……”
“我懂,我懂,大學生的套路我懂。”張無名點了點頭,露出了然之色。
“你懂什?”
“先送奶茶後送花,吃完烤腸吃雞……”
“閉嘴!”
張凡狠狠瞪了一眼,硬是讓張無名將那最後一個字給咽了回去。
“如果能夠爭取到這位許觀主,丹元法會,我們的把握就更大了。”張凡凝聲輕語。
按照張凡的估算,如果爭取到許長壽,他們手便有六位齋首境界的強者。
向南天,許長壽實力都是拔尖的
常盡之,肖消樂,花無歡,淩度四人,可以兩兩一組。
如此一來,運氣好的話,可以爭到四處上吉福地。
“這樣安排有點冒險。”
若是由向南天,許長壽各領兩人,那便相當穩妥,兩處上吉福地是板上釘釘。
“還需要合計合計。”張凡搖了搖頭。
這一切的設想都必須是在爭取到許長壽的前提下。
念及於此,張凡搖了搖頭,看向山頂那藏在朦朧香火霧氣中的道觀。
“走吧!”
說著話,他一步踏出,消失在荒蕪山道之上。
此時此刻,伏蛟山山腳下。
一輛車標是小金人,銀黑相間的車停在了道路旁邊,車門打開,一男一女走了下來。
“師兄,雖說這許長壽乃是齋首境界的強者,可你畢竟是我閣皂山的大師兄,將來靈寶派的衣缽必定是要傳到你手的………”
“你親自來請,是不是有點……”
紮著馬尾巴,姿色清麗颯爽的女子開口了,她皮膚白皙,眉心處似有一團毫光閃爍,轉瞬即逝,分明是煉就性光,踏入大士境界的標誌。
這樣的人,哪怕在十大道門名山之中都算得上是出類拔萃。
“林疏,福地之爭關乎我閣皂山的未來,不容有失。”沈明蟬搖頭道。
“更何況,這許長壽不是普通的高手,他出自純陽許家,身份非同一般,我親自來請,才顯得出誠意。”
“師兄,我們不是已經搭上了白鶴觀這條線嗎?”林疏話鋒一轉。
“你在銅鑼山待了那久,也未必要在這時候回來,丹元法會,還有我們。”
話音剛落,沈明蟬便抬手將其打斷。
“靠人不如靠自己。”
“自己強大才是根本啊。”沈明蟬歎息道。
“嗯?師兄,你這是怎了?從銅鑼山回來,整個人都怪怪的。”林疏恍惚道。
“沒什,隻是覺得這世界太大了,天外有天,無論何時,都不能驕狂自大啊。”
“。”林疏聞言,不由笑了。
平日,她這位大師兄更是眼高於頂,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就連三清山的魚璿璣,他都自然不輸一籌,今天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師兄,你是不是被奪舍了?心氣都沒了,天外有天,你的資質已是同輩絕頂,頭上還有天嗎?”林疏調侃道。
“有……吧!”沈明蟬眸光微顫,湧起一抹複雜的神色。
“但願不要再遇上那樣的………”
“什?”
林疏愣了一下,隻覺得大師兄變得不同了,從銅鑼山回來之後,沉默寡言,如同抑鬱了一般。“沒什。”
沈明蟬搖了搖頭,將腦海中那突然冒起的光影回憶統統按下。
“上山!!”
話音落下,這位靈寶派大師兄邁步踏上了伏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