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堂內。
杏杏放話後,沒人站出來。
她剛要蹙眉,顧嫵起身告知:“阿姐,沈枝意還沒來。”
杏杏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她環視一圈,準備找個滿意的位置坐下,可杳杳發現,她對講台夫子的位置情有獨鍾。
眾目睽睽之下,她非但沒露怯,甚至毫不猶豫爬上夫子坐的高凳。
把脖子上掛著玉娘給她做的布帛書囊取下來,往案桌上那一甩。
察覺所有人的視線,她也隻是稍稍抬了抬下巴。
“你們隨意,我眯一會兒。”
眾學子:……
就真的……很狂。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新來的。
杏杏還不忘出聲:“對了,沈枝意來了,提醒我一下。”
說完,她趴下睡。
屋外拜托女學堂這邊夫子照看杏杏的顧傅居:……
夫子:“這這…”
夫子眉頭緊鎖。
他教書育人這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
這哪是學子,這分明是來做山大王的。
不提別的,不是善茬的沈枝意和顧嫵在學堂頭都是格外聽話的。
想把人叫出來批評。可對上顧傅居的眼,夫子隻能訕笑一聲:“這……”
能在國子監擔任夫子一職,即便教的是女娃娃,也是千挑萬選,學識和見底是絕對不俗的。可夫子搜腸刮肚一番,才得了那一句。
“令女倒是活潑。”
顧傅居:……
頭一次覺得,活潑不是什好詞。
杳杳這一覺到底沒有睡成。
顧傅居進去把布帛書囊提到手上,放到安排在杳杏的空書案前,這才領著她出去見夫子。
杳杏打量著夫子。
比澤縣孫夫子年輕。
夠她造的。
杏杏就很禮貌,認命後規規矩矩行了拜師禮,嗓音又脆又軟。
“夫子安。”
夫子連忙過去,雙手把她扶起來。
“同窗之間,得和睦相處。”
這是叮囑。
杳杳表示:“挺和睦的。”
夫子:……
她為了讓夫子放心,甚至往學堂門口一站。細聲細氣,很講道理那種:“你們服嗎?”
同窗:……
服不服不知道,挺害怕的。
杏杏見沒人反駁,滿意了,走回去:“您看,她們都挺懂事的。”
夫子看不下去:“有什矛盾,可以找夫子調解。”
“不用了吧。”
杏杏:“這點小事我能解決,就不麻煩夫子了。”
“和睦……”
杳杏:“學生知道。我和沈枝意也會很和睦的。”
夫子:……
“都讀過什書?”
杏杏說給他聽,都是些啟蒙的書。
夫子點點頭。
杏杏想到了什,又補充:“還有近幾日學堂教的文章和禮記內則。”
夫子:???
你都沒來,你學什?
何況你的進度跟不上,便是來了,也得開小灶,不然如何能聽懂?
顧傅居則眯了眯眼。
他猛然想起來,每回阿嫵回府,他若得閑都要問她學問。
自是每日夫子那邊教的。
全都過一遍,也就當鞏固了。
那時候,杳杏靠在嘉善懷在一旁擺弄她的首飾。
阿嫵有哪說的不對的,顧傅居總會出聲糾正,他甚至引經據典深入說些別的。
每次說完。
顧傅居:“記住了嗎?”
顧嫵:“記住了。”
杳杳嗓音幽幽傳來:“記住了。”
顧傅居又問顧嫵:“昨兒夫子給你的文章,可能背了?”
顧嫵可是來回讀了很多回了,她記性不差,可太過拗口。
“還不曾。”
杏杏很痛苦,她真的聽顧嫵讀了很多回了,繼續幽幽:“我會。”
顧傅居那時沒當回事,隻當她愛湊熱鬧。
可現在……
難怪當初從澤縣回京,孫夫子送行時說的那幾句話。
“杳杳這孩子有慧根,我曾多次遺憾他不是男娃娃,沒法考功名立一番事業。”
“雖說敬成她們夫妻家手頭寬裕,可到底是普通百姓,又對那孩子溺愛,送她讀書也隻是為了讓她明白事理,能明辨是非。澤縣這邊,書籍匱乏不說,我也隻是個舉人。”
“可她腦瓜子好,又有天賦。若隻是這樣實在可惜。”
孫夫子發自肺腑,在杳杳來看就是這老頭沒安好心。
“學無止境啊!讀書那快活的事,她有那好的條件,不該一直讀書一直讀書嗎?”
這廂,夫子漫不經心的提了幾個問題考杳杳。
都是很簡單的,杳杏答出來了。
夫子也微微正色,提了稍微難一點的。
她競也答的極好。
顧傅居拱手:“香杳對國子監不熟,也長期不曾入學堂,難免鬆懈懶散。我和內子恐她不適應,有勞夫子多多上心了。”
夫子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顧傅居算了算時辰,尚早:“我先帶她熟悉熟悉四周。”
“太傅請便。”
杏杏聞言抬起漂亮的小臉,待顧傅居走過來,把小手送過去。
顧傅居拉著她往外去。
沒去別處,就女學堂附近走了走。
他時不時囑咐幾句。
“午膳府上會派人送來,你和阿嫵同食。”
這點很重要。
杳杳對吃飯的事從不含糊。
她重重點頭。
顧傅居抬手往一處指:“那邊是男學堂,杳杳要是有什事,可去尋我。”
杳杳點頭。
“不得與人起衝突。”
杳杳覺得有點為難她了。
杏杳惆悵:“可她們要是找我麻煩怎辦?”
顧傅居:……
“她們不敢。”
杳杏:……
那……
那就沒樂子了啊。
顧傅居還要說什,隻見有幾名學子抱著文章匆匆朝他這邊跑來。
“夫子!”
“學生這篇文章寫了足足半月有餘,望您請教!”
顧傅居也不是日日都來國子監的。
他畢竟是太傅,公務為重。又生了心思要在上京辦學府,廣羅天下讀不起書,卻能力卓絕的寒士。故,學子聽到他來的消息,就往這邊趕了。
顧傅居見他們求賢若渴,沒有拒絕。
杏杏在邊上等了等,顧傅居都沒有忙完。
她四處張望一下,記得剛剛過來的路上有秋千,就噠噠噠準備過去蕩一下。
可她走著走著,把自己繞迷路了。
她也不慌。
她眨巴眨巴眼,覺得該慌的應該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