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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窩棚,炕就占了三分之二。

    此時炕上躺著一個老頭兒,他腦袋垂在炕沿外,滿臉是血,直挺挺地早已死去多時。

    當張濟民二人進來時,正對上老頭兒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哎呦我艸!”張濟民扭頭就往外跑,可他精神恍惚、腿腳發軟,剛出門就撲倒在地。

    張濟民手撐地、腳蹬地,掙紮著起身,踉蹌著往前跑。在他身後,年輕的護林員扶著門框子起來,一路緊追張濟民。

    二人一口氣跑出半地,跑得衣服頭、褲兜子都濕了,這才扶著樹停下腳步。

    “啊哈!啊哈!”張濟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而這時年輕護林員追過來,道:“張哥,死人了,這咋整啊?”

    張濟民也不說話,哆哆嗦嗦地從兜掏出趙軍賞的迎春煙,並拿出一顆胡亂地塞在嘴。

    可緊接著,張濟民劃火柴就怎也劃不著了。

    還是年輕的護林員劃著火柴,用手護著小火苗,幫張濟民把煙給點上。

    在收手給自己點著煙後,年輕護林員最一口煙,然後對張濟民道:“張哥,你也不行啊,你這小膽兒,還不趕你兄弟大褲襠呢。”

    這年輕護林員姓李,名叫李慶東,家就是永安屯的,所以他對張援民很熟悉。

    “去你媽的!”張濟民罵了一句,沒好氣地道:“你懂雞毛啊,那人死不閉眼,晚上都容易找咱倆來。這時一陣山風吹過,李慶東打了冷顫,然後就聽林間鳥叫:“啊嗷……啊嗷……”

    霎時間,李慶東感覺頭皮發麻。

    他這就是被嚇著了,冷不丁被死人嚇一跳,然後張濟民自己跑了,給他一個人扔下,又給李慶東嚇了一跳。

    現在張濟民又說什死人晚上來找,李慶東徹底繃不住了。

    “張哥,咋整啊,張哥?”李慶東連煙都顧不上抽了,拽著張濟民胳膊,道:“要不咱倆請假回家吧。”

    “還請假?”張濟民一擺手,道:“咱倆直接就回去吧。”

    “那能行嗎?”李慶東被張濟民的話嚇了一大跳,他們護林員的活兒挺清閑,就是沒事兒逛逛林子。可那是沒事兒,要是出事、人還不在,那就麻煩了。

    “行!”張濟民斬釘截鐵地道:“咱倆回去,到你們屯子給趙組長報信。”

    “給趙組長報啥信?”李慶東皺眉,不解地問道:“這咱不得報到林場?報到保衛組嗎?”“你懂雞毛啊?”張濟民沒好氣地拽了李慶東一把,然後小聲對他道:“你記著年前掏好幾個窩棚那個熊瞎子不?”

    “記著呀。”李慶東不知張濟民為何提起此事,隻點頭道:“我們屯兒秦強他爹,就是讓那熊瞎子給踢蹬了。”

    說完這句,李慶東話鋒一轉,道:“不過那熊瞎子讓趙組長磕死了。”

    “你看著啦?”張濟民忽然問這一句,給李慶東問得一愣,道:“我看著啥啦?”

    “你看著趙組長給那熊瞎子磕死啦?”張濟民又追問一句,李慶東微微一怔,嘴上道:“我們全屯子都知道啊,那天我沒在家,但我媽他們都看著了,趙組長他擱車給那大熊霸拉回去的。”

    “趙組長一年磕多少熊瞎子?”張濟民問李慶東,道:“再說了,這山多少熊瞎子呢?萬一他追著、追著,給別的熊打了呢?”

    “這……”李慶東沒話了,他感覺張濟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見李慶東不吭聲,張濟民才道:“我那前兒特意瞅一眼,看地上那個腳印沒有腳後跟,那不就是熊瞎子嗎?”

    “哎呦。”李慶東聞言,哢吧兩下眼睛,道:“那還真是趙組長整錯啦?”

    “是唄。”張濟民道:“所以我說,這事兒咱不能報林場,咱趕緊上永安,把這事兒跟趙組長說。”“嗯!”李慶東再年輕也知道張濟民是什意思,他重重點頭表示讚同。

    等倆人抽完這顆煙,便結伴前往永安。

    張濟民、李慶東到永安屯的時候,都已經過五點了。

    三月末,天比原來長不少,這時候還沒黑天。

    張濟民、李慶東先到趙家大院,敲半天門隻聽狗叫,卻不見有人出來。

    這時,馬洋手拿醬油瓶子,邊走邊喝地往這邊走來。

    這年頭的醬油,配料就是水、黃豆和鹹鹽,釀出來微微有點鹹,滋味很是不錯。

    也就今年吧,永安林區的孩子才見著汽水,這些孩子一年也沒啥零嘴。所以當幫家打醬油,或是到豆腐坊去撿豆腐,孩子在往家走的路上,不管是醬油還是大豆腐,他們都往嘴炫。

    看有人在自己姐姐家門口敲門,馬洋快步走來。他不認識張濟民,但認識一個屯子李慶東。“東哥,幹啥呢?”馬洋問,李慶東道:“小洋啊,我們找你姐夫,有急事兒啊。”

    “上他家老房子找去。”馬洋抬手使瓶子往趙家老宅方向一指,隨即又往嘴灌了一口醬油,那樣子就跟喝可樂似的。

    張濟民、李慶東聞言,忙急匆匆地又往趙家老宅。

    當二人趕到的時候,正碰到從過道茅房出來的趙軍。

    “呀!”看到他們,趙軍也是一愣,下意識地問張濟民,道:“你咋又來了呢?”

    “趙組長,出大事兒了。”張濟民來到趙軍身前,想附耳對趙軍說幾句話,但他個矮夠不著趙軍耳朵,一時間不禁有些尷尬。

    “咋地啦,你說。”趙軍雖看不上張濟民,但也不至於故意落人家麵子,他上前一步順勢低頭,不留痕跡地把耳朵送到張濟民麵前。

    “趙組長。”張濟民道:“午後我倆在52大班巡林子,半道尋思上老王頭子窩棚看看,問他年後打幾張黃葉子,完了讓他賣你家啦。沒成想,我倆到窩棚一看,那老王頭子死窩棚了。”

    “嗯?”趙軍聞言眉頭一皺,道:“那你找我啥意思?你讓我通知他家呀?不是?哪個老王頭子啊?我認識嗎?”

    “不是啊,趙組長。”張濟民往左右打量一眼,才小聲對趙軍說:“我尋思能不能是讓熊瞎子給他掏了?”

    “嗯?”趙軍一愣,就聽張濟民繼續道:“就前年掏好幾個窩棚那個熊瞎子……”

    “那不能!”趙軍直接打斷張濟民,道:“跟那沒有關係,那熊瞎子讓我磕死了。”

    “組長,那我知道。”張濟民緊忙換種說法,道:“我意思是能不能還有那樣兒的熊瞎子?因為我看著那屋腳印沒有腳後跟。”

    聽張濟民這話,趙軍下意識地往山場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進屋。”趙軍招呼二人進屋,三人進到趙家時,王美蘭正帶人準備晚飯呢。

    雖然說不缺油水,但這些人都離不了肉。今天解孫氏非說挺長時間沒吃燉大鵝了,於是就愣砍了兩個大鵝。

    給大鵝開膛的時候,馬玲在旁邊看著,見那鵝肚子有蛋包,給馬玲心疼夠嗆。

    來者是客,一看趙軍領人進屋,王美蘭緊忙招呼客人。

    “你倆上那屋坐會兒。”趙軍抬手示意,讓張濟民、李慶東進東屋,道:“我換完衣服,咱馬上就走。”

    聽趙軍這話,馬玲緊忙跟著趙軍進西屋,小聲問道:“眼瞅黑天了,馬上就吃飯,你要幹啥去呀?。”“說上頭窩棚死人了。”趙軍臉色很嚴肅地道:“倆護林員找我來了,我不去不行啊。”

    他就是幹保衛工作的,平常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如今遇著事兒了,怎也不能往後躲了。“那我跟你去呀?”馬玲這一句話,給趙軍和剛進屋的王美蘭都逗樂了。

    “不用啊,玲兒。”趙軍笑著安撫馬玲,道:“你趕緊擱家吧,你跟我去幹啥呀?”

    “那你自己去,我不放心。”馬玲如此說,讓王美蘭很是欣慰。

    “老閨兒,你別著急。”王美蘭過去拉過馬玲,然後對趙軍道:“兒啊,讓你爸跟你去。”“拉倒吧。”趙軍擺手,道:“他後背傷沒好呢,不讓他跟我去了。”

    說來趕的也巧,趙有財受傷,趙家幫主力還都不在,就扔趙軍這一個光杆司令。

    而趙軍話音落下,邢三、解忠走進屋來。

    “小子。”邢三一進來,就對趙軍說:“我聽大褲襠那叔伯兄弟說,怎的?永利那老王頭子死啦?”“好像是吧。”趙軍應了一聲,邢三緊忙道:“小子,你別著急走,我和解大小子跟你去。”趙軍聞言,手上拿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此時他也不知道山上究竟發生了什,但能害人性命的,不是凶獸,必是暴徒。

    趙軍不相信張濟民,也不相信李慶東,此去身邊沒有可靠的人肯定不行,所以說邢三、解忠來的正是時候。

    “行,三大爺、解忠哥,你倆跟我去。”趙軍剛說完這句,就見李如海闖進屋來,道:“大哥,我也跟你去。”

    聽李如海這話,趙軍手往西牆那邊一甩,道:“如海,去,上你家把那掛管槍給我取(qi)來!”“好大哥!”李如海轉身就往外跑,王美蘭見狀緊忙問道:“兒子,你領他幹啥呀?”

    “誰說領他了?”趙軍笑道:“我就讓他給我取槍去。”

    十分鍾後,趙軍、邢三、解忠、張濟民、李慶東五人走出趙家院子。其中,趙軍、邢三、解忠都背著槍“兒啊!”王美蘭在車窗外,對趙軍道:“一定加小心!”

    王美蘭身旁、身後,馬玲、趙春等人都是一臉的擔心。

    “沒事兒,媽。”趙軍安慰王美蘭道:“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完了飯要好了,媽你們就先吃,不用等我們。”

    說完,趙軍啟動汽車,向永安屯外開去。

    汽車入山場,直奔52林班。當汽車進入林班時,遠處有火車鳴笛聲傳來。

    邢三跑山多年,與這些老跑山人都認識。不用張濟民、李慶東指路,解放車便來在老王頭子的窩棚前。這時林子已經黑了,趙軍停車時,將車燈打開。下車時,趙軍讓張濟民、李慶東各拿一個手電筒走在前麵,他提著槍跟在二人身後,邢三、解忠持槍斷後。

    張濟民、李慶東走到窩棚門前,二人一左一右將手電光往屋中一打,跟過來的趙軍往一看,瞬間也嚇得一激靈。

    黑乎乎的窩棚,兩道手電光打到死人臉上那一幕,更顯陰森恐怖。

    趙軍定了定神,借著手電光往屋掃了一眼。窩棚一覽無遺,連個炕櫃都沒有。就那一個炕,炕上躺個人,再就是一埋了吧汰的被子。

    炕頭接著個爐子,爐子旁邊地上放著一個燜罐,再就沒旁的東西了。

    “來,把手電給我往地下打。”趙軍一聲令下,手電光落在窩棚地上,趙軍一看那地上血腳印,當時臉色一變,道:“艸,這哪是熊瞎子,這不是人嗎?”

    “啊?”張濟民定睛一看,地上腳印是沒腳後跟的,但能看出來是半個鞋印!

    “哎呦,趙組長,我看花眼了。”張濟民為自己找了個借口,然後道:“咱進去看看?”“你別的。”趙軍一把拉住張濟民,然後從兜掏出兩個塑料袋,將其套在腳上後,才拿著手電照著腳下,並貼著邊兒地往走。

    趙軍兩輩子,尤其是重生以後,見過不少橫死的,膽子也算練出來。

    趙軍走到到炕前,打量一眼受害的老頭兒,就見其左太陽穴上兩指處頭顱凹陷,並有幹涸的血跡,想來這應該就是致命傷。

    趙軍抬頭,打量下這屋,然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咋樣兒啊,小子?”邢三膽子也大,一邊問趙軍,一邊扒著眼睛往屋瞅。

    “讓人打死的。”趙軍回應了邢三一句,然後一指不遠處的柈子垛,對張濟民、李慶東道:“拽幾個棍子給這門支上。”

    說完這句話,趙軍又覺得不對,忙將張、李二人叫住。這不是凶獸害人,而是有人殺人害命。上輩子看的那些電視劇,讓趙軍知道什叫保護現場。

    “三大爺。”趙軍回頭,對邢三道:“給你半自動子彈打沒。”

    張援民四人“遠征”旭日林區,四人拿走四棵半自動。還留下兩棵,趙軍拿著一棵,邢三拿著一棵。“朝天打唄?”邢三問了一句,在得到趙軍回應後,邢三舉槍朝天打完膛中十發子彈。

    槍聲在山間回蕩,附近幾座山頭的野豬、子全被槍聲驚走。

    “走!”趙軍招呼四人上車,趙軍開車一路出山場直奔永利屯。

    到了永利屯,趙軍直接把車開到保衛場長閻書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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