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在巴萊將士兵們喊回山脊之後，惱羞成怒的塞繆加便是又一輪炮擊。

    事實上，這同樣是王宮禁衛在麵對帝國軍隊的常用戰術。

    簡而言之，就是炮兵轟，步騎衝，步騎衝完炮兵轟，如此循環往複。

    但就是這簡單的戰術，卻是將整個帝國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巴萊將其總結為，雖然法蘭萊亞有更高明的戰術，但執行太差。

    所以他們總是被雖然戰術簡單，但執行到完美的吸血鬼所打敗。

    從這個角度看，聖聯也是一樣，看起來打誰都是一記平A，沒有出彩高明的戰役。

    但這背後，卻是無數參謀策劃，以及軍官的嚴格執行。

    甚至聖聯還很喜歡研究具體戰術，比如這個反斜坡戰術，就是一次演習中無意發覺的。

    當時對麵的戰團長花了三倍兵力才啃下這個反斜坡陣地，大吼對麵犯規。

    其原理很簡單，躲在山脊後，炮彈的拋物線打不著。

    敵軍衝上來，沒有視野，無法判斷什時候變陣，什時候變速。

    “也虧得現在是白天，那些吸血鬼沒法飛行。”巴萊用樹枝在地麵上畫著解釋原理，“要是晚上，被他們從空中看到，打起來就艱難多了。”

    “你覺得敵軍的指揮官會意識到這一點嗎？”阿列克謝問道。

    巴萊微笑：“我個人猜測，他起碼得再衝個兩三次才能反應過來。”

    “那咱們？”

    “輪換著休息，咱們這六七千人被敵軍一萬多包圍，還有精英部隊，能保證均勢就足夠了。”似乎是怕阿列克謝冒進，巴萊警告道，“不要想著反擊或者搞個什大新聞。”

    “我知道。”阿列克謝翻著白眼，“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嗎？”

    “派出去了。”

    “怎說？”

    “支援很快就到，按照行軍速度來算，最遲明天早上。”

    正說著，巴萊忽然安靜下來，他側耳傾聽一陣：“炮擊聲不如之前密集了，肯定是王庭在步炮協同，得做好準備。”

    “該死，這附近最近的賓河都離得好遠，上弦機根本不敢用。”阿列克謝抱怨道。

    “別抱怨了，快起來組織士兵。”巴萊笑罵，“要是翻車了，那才叫可笑呢。”

    望著第二次撤下來的吸血鬼士兵，塞繆加隻感覺到不可思議。

    如果換成是北路軍那群野路子出身的廢物，被打退兩回，還能理解。

    他們是什啊？王宮禁衛啊。

    那先前卡泰倫尼還能跟聖聯軍隊打個互有勝負呢，怎到自己這戰損比都快一比三了。

    三個吸血鬼才能換掉對麵一個人類士兵，怎回事？

    不過兩次衝擊失敗後，塞繆加沒有繼續頭鐵，而是一邊派出偵查，一邊在尋摸這件事。

    直到傍晚間，他才漸漸回過味來：“這群卑鄙的人類，嘿，還真是有法子，怪不得瑟法葉說聖聯最重要的，果然有趣。”

    一旁的仆從軍貴族聽到這略帶欣賞的話語，有些發愣：“您不生氣嗎？”

    “我生氣什？”塞繆加大口吞下一口酒，“他會用我不會用？學了帶回去，下次讓他們自己也嚐嚐這滋味。”

    作為新興的軍事集團，不管是聖聯還是瑟法葉的新王庭，都沒有什曆史包袱。

    他們能迅速學習敵人對手的戰術，並化為己用，更有包容學習對手的可貴心態。

    “那現在我們怎辦？”一旁的侍從詢問。

    塞繆加想了想：“叫幾個伯爵級的血族飛起來指引，先用行屍填線擋鉛彈，然後咱們再衝擊。”“好，我這就去安排。”

    摩挲著下巴上的胡子，塞繆加思索了片刻又問：“咱們的人什時候到？別被聖聯軍隊包了餃子。”“晚點吧，發了消息，他們應該日夜兼程，最晚明天中午就該到了。”

    “好。”塞繆加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就今天晚上，今晚不成，白天就休息，以防萬一。”當月色升起，隨著密集的行屍出現，斜坡上的仗就沒有之前那好打了。

    月光下的綠色的行屍與白色的骷髏交錯排列，如潮水般一波波卷向山脊。

    鉛彈與神術的光球在骷髏與行屍間交錯，時不時電漿彈的閃光就把整個矮山照的亮如白晝。而獵兵們則拚命瞄準，擊殺著飛天的吸血鬼。

    由於炮彈發射的拋物線，沒法向後轉彎，瀆吼炮還是沒法擊中山脊後的敵軍。

    不過由於輕裝上陣，塞繆加沒有攜帶足夠多的骷髏行屍。

    到了後半夜，吸血鬼們終於開始自己上場。

    這便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圍繞著山脊線，灰色與紅色已然攪作一團。

    不知道多少次，累到喘不上氣的阿列克謝被親兵抬回，滿身都是鮮血。

    鉛子與彈丸在頭頂亂飛，時不時就傳來瀆吼炮與發條炮的轟鳴。

    到了這個時候，那點月汞不用也得用了。

    脫下臂甲，讓醫護兵挖出和著絲綢陷入肉中的鐵砂，阿列克謝仍然吩咐：“去通知第七第八兵團，過來接替第一和第五兵團。”

    一瘸一拐走來的巴萊跟著補充：“叫第四兵團交叉射擊掩護，該死的，這群吸血鬼還真能打。”砰砰的對射聲中，兩人剛剛包紮好傷口，便是迫不及待上了山脊線。

    在牧師長阿洛德的斥下，兩個損失近三成的兵團緩緩後撤。

    在霰彈炮的轟鳴聲中，第七八兵團迅速填補了他們的空缺。

    差不多七八分鍾的時間，可白疤戰團的士兵們卻是超常發揮，沒有一絲慌亂。

    直到這時，塞繆加才終於真正重視起這支軍隊來。

    雖說失去了視野優勢後，雙方的戰損比一下子就快速恢複到了一比一。

    可打到現在，打到如此血腥的程度，他們都能保證士氣。

    對於人類來說，真的確是一個奇跡。

    考慮了一下己方傷亡，塞繆加還是選擇暫時撤退。

    一來天快亮了，二來要是損失太多，無法出戰，他自己的地位也受影響。

    如今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何必和這個硬茬死磕。

    他本身是來截斷聖聯軍隊補給線後路的，任務是失敗的，這個小軍隊隻是贈品。

    沒拿到就沒拿到吧，交接給後續更多兵力，反正十拿九穩的。

    他一個落單的戰團，還能如何？

    硬拚實屬不智，明天完全可以靠著後續兵力的優勢，完成四麵圍殺。

    到那時，這群人類士兵可就沒法輪換兵力了。

    終於，熱鬧了一天一夜的斜坡，總算迎來了寧靜。

    暫時的。

    野雞鳴叫，卻被一名士兵隨手斃掉，叫廚子去做成聖聯名菜報時雞湯。

    相比於昨夜的熱鬧，清晨的斜坡顯得如此寧靜。

    畢竟急戰了一天一夜，哪怕是有呼吸法的戰爭修士與吸血鬼都累了。

    坡下的黑帳營地連綿鋪陳，而山後的藏兵洞與車陣中，眾人靠著篝火，烤著野兔與田鼠。

    隻是讓阿列克謝與巴萊感到奇怪的是，早上都過了，可預訂出現的安德烈的支援部隊卻仍舊沒來。而讓塞繆加感到奇怪的是，這都中午了，為什他身後的那支軍隊還沒來？

    從早上僵持到中午，接著整個半冷不熱的下午，都是靜坐。

    氣氛就這詭異地僵持著，而到了傍晚時分，阿列克謝和塞繆加都感到不對勁了。

    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派出了騎兵，這些騎兵在野外遇到，不約而同地視若不見，朝著不同方向奔去。月光再次攀上枝頭，可這一次吸血鬼仍舊窩在黑帳之中，不願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了？為什聖聯的支援還不到？他們都固守兩天了！

    該不會是聖聯拋棄了他們？還是聖聯遇到了別的敵人？

    阿列克謝不知道，隻能在帳篷中輾轉反側到天亮，直到接近黎明，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不等那腳步聲靠近，他便猛地掀開簾子鑽出去，果然是巴萊。

    “來消息了嗎？”

    “沒有。”巴萊搖頭，“但吸血鬼退兵了。”

    “他們退兵了？為什？勾引我們進攻？”阿列克謝一時愕然。

    “可能吧，他們走的挺匆忙的，有誘敵的可能性。”

    眼睜睜看著那群吸血鬼撤走，就在阿列克謝不明所以之際，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響聲。

    “你們聽到了嗎？”阿列克謝忽然快步跑上了斜坡的最頂上，“是馬蹄聲。”

    朝陽東出，在紅日之中衝出了一隊舉著紅黑旗幟的驃騎兵。

    巴萊還以為是睡懵了，眼花了，他揉了揉眼，卻看到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從朝陽中走來。

    冷風中的旗幟獵獵飄揚，旗幟下卻能看到安德烈的主帥大旗。

    “阿列克謝閣下，阿列克謝閣下！”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大捷，大捷，安德烈閣下在賓河圍殲吸血鬼萬餘！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