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現在怎樣,林景淮現在沒心思去打聽,但袁家離開幾乎把南涇縣掏空了,隻留下空空一座衙門。站在衙門前,他欲哭無淚。
小廝悄聲道,“公子,這不正好嘛,袁家人離開,讓咱林家人補上啊!”
如果不是端王剿匪成功,讓袁家人害怕被連根撥起合族舉遷,這等好事那輪得到其他人。
林家人是肯定要安排的,但是扶不起的阿鬥也不能隨意塞進來啊,最後還不是坑他自己。
林景淮問:“端王正在衙門,這種話不要亂說。”
“那當然。”小廝朝周圍看看,“公子,匪剿的差不多了,端王一行也該離開了吧?”
林景淮眉一皺,他還真不知道端王什時候離開南涇郡,正要邁腳進衙門,小廝叫住他,“公子,不管端王什時候離開,今天午飯還沒著落呢。”
林景淮:……
衙門空空,沒錢沒人,這午飯……還有剿了這多山匪,怎安排,人財物一樣都沒有,他怎當這個縣太爺啊!
真是……
小廝見自家主子半天沒動,“公子……大人……”
林景淮一咬牙,“趕緊去族支些銀子,就說我要招待王爺。”
小廝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苦巴下來,“公……”他不想去啊!
林景淮冷哼一聲,“他們要是想把人安排進衙門,還不出點血啊,天下哪有這美的事。”“哦……”小廝隻好硬著頭皮去支銀子請王爺一行吃飯。
他默默的暗念,希望公子的令箭千萬別變成了雞毛啊!
衙門,宋衍的長史邱大人來了,帶來幾個幕僚門客幫著整理衙門的資料,忙碌一片。
他們前麵整理,後麵沈如意和季文川看向那些整理出來的檔案,季文川搖頭直歎,“這樣的衙門還能運作,真是……”
後世有句話說的好,不要把世界看得太嚴肅,實際上它可能是個草台班子。
但潦草貪墨成這樣,怕也是不多見,難怪匪寇如此之多,這多苛捐雜稅讓老百姓怎活,真是“苛刻猛於虎也。’
那沉重的稅負如同大山壓在老百姓的肩上,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田地的莊稼還未成熟,就被官吏強行征收,百姓們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計被奪走,不上山當匪才怪。
宋衍看向二川,眉頭緊鎖,眼中透出深深的憂慮:“二位,有何見解?”
季文川看向沈如意,目光中帶著一絲期待,似乎在等待她的智慧之言。
沈如意謙虛道,“先生請一”
季文川手指隔空朝她點點,無奈道,“也罷,我就拋磚引玉。”
他從衙門的虧空說起,詳細描述了袁家之流如何貪汙腐敗、巧立名目,中飽私囊,使得百姓苦不堪言,“想遏製這些,一是挑選可靠的人才,二是製定完善的製度。”
宋衍點頭,問道,“先生有哪些好辦法?”
季文川朝身邊沈如意指了下,“以前我們聊天時,阿意曾說過科舉製。”
宋衍望向沈如意。
她回道:“就是考試製,當然,現在官員選撥也有考試,主要問題是在考試的人……”
“考試的人?”
沈如意點頭,“是的,現在不管是舉薦,還是考試,所選撥的人才都是世家子弟之間,如果打破這個限製呢?”
突然之間,整個衙門公務房安靜如廝,就連整理抄寫檔案的幕僚門客都停下了手中活計。
打破限製?什樣的限製?難道是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嗎?如果是,那……那……他們的心突然跳的很厲害……
宋衍順著她的話說道,“寒門?”
“對,沒錯,殿下。”說到這些,沈如意雙眼發亮,“現在不是缺人才嘛,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破門閥世家的壟斷,讓寒門子弟參與到政事中來,一方麵,讓衙門快速的得到可用之才,另一方麵,因為寒門子弟勢單力薄,他們在衙門或是朝庭中勢單力薄,這樣便不敢胡作非為、貪墨斂財。”
宋衍肯定道:“此法不錯。”
但一步到位在此時怕是……宋衍手指輕輕擊著桌麵思考切實可行之法。
季文川與沈如意二人交頭接耳,小聲道,“南涇這地方,三山三水三分田,經營不當,缺衣少食,老百姓日子很難過,如果經管得當,這樣山美水美也有點田的地方,如果是我,我就會到這樣的地方隱居。”沈如意讚同,“要是先生不嫌棄,我做你鄰居。”
“好啊!”
不是在說南涇縣民生嗎,怎說到隱居了?
宋衍撫額,把二人思路拽回來,“二位,當務之急,先把衙門轉運起來。”
季文川與沈如意相視一眼,齊齊起身,“一切聽從王爺安排。”
宋衍道,“多少本地豪強鄉紳就等著第一家族一一袁家敗落頂上位置,現在剛好是機會,估計現在全縣城有名位地望的人都想拿錢塞人。”
沈如意眉一動,站到他邊上,笑道,“殿下,那就讓他們塞唄!”
宋衍故意道,“你不是說要通過考試篩選人才嗎?”
沈如意想翻白眼,心道,我恨不得公平公正的來一場大考,但條件允許嗎?衙門不僅缺人,還缺錢好不好,他剛才那話一說,她就明白他想打什算盤了,不就是不便出麵「受賄’嘛,有人選啊!不過人多廣多就不便多講了,表麵上還得宣傳正能量。
“王爺,那就讓南山先生的筆杆子先動起吧。”
宋衍轉頭看向小娘子,真的,現在沒人能體會他的心情,就是那種,他想到個頭,有人就幫他把尾巴已經全部周全好了。
就算是經久得用的第一屬下也不及他與她之間的如此默契。
季文川也不是蓋的,也馬上領悟了端王用意、小娘子想法。
“好。”
說幹就幹,季文川當下就找筆,揚揚灑灑寫下《問社稷》,揮毫潑墨,字行間透著一股堅定與激情。文章從痛心疾首的現狀描述開始,字字句句仿佛在讀者耳邊低語,訴說著南涇縣的困境與百姓的苦難:山匪頻發,民生凋敝,田野荒蕪,餓浮遍地。
但……隻有慷慨激昂的反詰,一句又一句,讓讀者感受到作者內心的憤怒與無奈,仿佛能聽見他那擲地有聲的喊,直擊人心,反問大家,我們該怎做………
季文川放下筆,“我寫好了,現在該怎做?”
這篇文章以什樣的方式,讓南涇縣有識之士讀到?
“先生別看我。”
沈如意看向宋衍。
宋衍接過《問社稷》,從頭到尾又讀了一遍,叫道,“邱大人……宗年……”
“下官在一”
“讓林景淮配合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把此策論傳播開去。”
二人接過任務趕緊去忙。
其它幾個門客還等寒門士子考試升官之類的話呢,怎就不說了呢?
宋衍朝他們掃了眼。
幾個趕緊低頭抄寫文書、整理檔案。
“你們幾………”
幾人一聽,不知為何,心一下子跳的很高,噗通噗通,赤溜到了端王麵前,“殿下……”
“你們幾人分兩組,輪流當值,不當值的就去酒樓、茶館見朋友,把南涇縣不據門第可以通過考試進入衙門任職的事傳播開去。”
幾個門客相互看了眼,激動的欲言又止,就是腳步不動。
沈如意明了一笑。
宋衍麵色嚴肅,“你們想參加也可以。”
“多謝王爺。”得到確認,當即便跪下行了大禮,“小的銘恩,願為王爺做牛作馬,甘腦塗地。”看看,這還沒什呢,這些寒門子弟就已經感恩的把自己賣了。
宋衍看了沈如意一眼,先不管寒門子弟有沒有專門學過係統的知識,得到過專門的培養,但光憑這一腔忠誠與熱情,就已經夠用了。
至於管理的手段與係統的知識,他相信,隻要給他們機會,他們總會提升的,最後肯定不亞於門閥世族子弟。
想到這,宋衍對於考試製又有新的審視。
幾個門客當下就做好了分組,小聲說道,“隻等先生的策論風行,咱們就行動。”
“對對……”
他們看到了仕途曙光,林景淮卻感到眼前一黑,站在門口,他聽到了什?王爺想通過考試選人才,那……哪些想通過舉薦的世家子弟怎辦,他還想安進林家人呢?
他可是林家人合族托舉進入衙門的,他都還沒機會回報家族呢,竟然……
他內心忐忑的進了衙門公務房,“下官見……見過王爺………”
宋衍瞄了他眼,若不是看在他通知老百姓遣散的份上,早就撤了他的職。
王爺沒理他,林景淮尷尬的要死,隻能頂著發麻的頭皮道,“王爺,馬上就到午食時辰了,下官在……
沈如意微微一笑,“林大人,大家都在忙,王爺找了兩個夥夫正在後灶煮中午飯,你也一起吃吧。”若大的衙門,跟個空城似的,一行外來人員,隻能自力更生了。
(O oQ)啊!
居然不要他出錢,還真是意外之喜,林景淮都把塞族人之事甩到了腦子後,“王爺,各位大人,有需要景淮的,請盡管吩咐。”
還真有事需要他做。
宋衍道,“沈如意,山匪與流民之事,讓林大人協助你處理。”
林景淮瞳孔震動,老天爺,王爺你知道你在說什嗎?成千上萬的山匪流民,我怎安置?他死也安置不好啊!
他根本沒注意到宋衍說讓他協助沈如意,他自動聽成了讓一個丫頭協助他安置山匪流民。
誘他上當之事,他覺得王爺身邊連一個丫頭都不簡單,那王爺本人呢?所以這幾天,麵對宋衍,林景淮一直顫顫兢兢,這不連話都聽不好。
考試選人才之事,宋衍找人安排去了,沈如意沒想到宋衍把這大一個爛攤子甩給了她。
不是……王爺大人,他對她是不是有什誤解,真以為她是神仙啊,手一指,就能把人都安置好啦?小娘子單眼皮眼圓瞪,一副要跟他幹仗的模樣,惹得宋衍差點沒壓住嘴角,麵上,溫潤與嚴肅並存,“我相信如意姑娘。”
沈如意:……
她連自己都不信,要他相信?真是見鬼了。
季文川也不厚道了的笑了聲。
沈如意立即瞪過去。
“要不,阿意你來寫策論,我與林大人去安置流民?”
沈如意:……她要是會寫策論,剛才就沒他什事了。
行吧,各有所長,隻能輪到她去做苦力。
“林大人,請吧……”趕緊跟做事搭子去合計啊!
大冬天的,真是冷死人了。
林景淮傻愣愣的沒動,“去……去哪?”
“當然到你的辦公房看魚鱗冊子。”
“什叫魚鱗冊子?”
眾人也看向她。
沈如意:……
糟了糟了,忘了,魚鱗冊子最早出現在宋代,明代以後才普及成為土地造冊的主要形式。
何謂魚鱗冊子,一般指魚鱗圖冊,是舊時為征派賦役和保護封建土地所有權而編製的土地登記簿冊。冊中將田地山塘依次排列、丘段連綴地繪製在一起,因其形似魚鱗而被稱為魚鱗圖冊。
它是中國古代建立的科學的土地賦稅管理辦法,圖冊中詳細登記了每塊土地的編號、土地擁有者的姓名、土地畝數、四周(地籍上每宗地四鄰的名稱)以及土地等級。
魚鱗圖冊在土地賦稅管理中起了巨大的作用。
沈如意尷尬的笑笑,“我嫌棄土地山林等登記的冗長,就這一形容。”
長嗎?
林景淮帶著沈如意去公務房,結果出了公務房沒多遠,沈如意對他說,“大人,你先去公務房整理,我馬上過去。”
“哦!”
一個丫頭,林景淮本也沒指望她能幫什忙,隻要不吵他就行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子進了自己公務房。一萬多山匪啊,他怎安置?
真是愁死了!
馬上快十一月了,南方的冬天真是又陰又冷,沈如意吃不消,找長平弄爐子去了。
順便為五髒六腑準備了不少好東西,一起拎進了林景淮的公務房。
“林大人,我來啦!”
坐在辦公桌前還沒搬出登記薄的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