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飛劍,徐徐落在道門山門之前。
羊角辮小姑娘從飛劍上跳了下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緊接著嚇了一跳。
大霧散開。
山門之前早已有道門弟子等候,清一色都是女子。
謝玄衣有些意外。
這些人都是熟麵孔,正是和自己一同參與北狩的玉清齋年輕弟子。
“恭迎小謝山主!”
“恭迎玄衣劍仙!”
恭敬之聲齊齊響起。
“小謝山主。”
為首者是道門年輕一代佼佼者商儀。
她先是行了一禮,而後眼神複雜地望著麵前年輕黑衣劍仙。
卸下【眾生相】後,謝玄衣不再是先前那般平平無奇的模樣,眉眼生威,令人不敢直視。
這還是當初那個謝真嗎?
“商姑娘,不必客氣。”
謝玄衣環顧一圈,若有所思說道:“諸位……似乎是早有準備。”
“……是大真人囑咐的。”
商儀恭敬開口:“師尊在玉清齋思過,便由我帶玉清齋眾弟子在此等候,既是迎接,也是賠罪。”玄芷真人晉升陽神的消息尚未傳出。
崇龕身死道消之後,道門便隻剩下鈞山這一位“大真人”。
“賠罪?”
謝玄衣啞然失笑。
“道門這些年做了許多錯事。”
商儀低垂眉眼,小心翼翼說道:“萬望小謝山主看在大真人麵上,能夠寬而恕之。”
謝玄衣已猜到鈞山派商儀相迎的用意了。
因為江寧王府之故,太上齋齋主和自己結下了梁子,倘若自己要追究,以曆塵實力,自然遠遠不是對手。
如今道門遭受重創。
氣運衰退。
這幾位齋主,便是最後脊梁。
“我和太上齋恩怨早已了結,方航當初要殺我,已被我殺了。”
謝玄衣淡淡開口:“至於曆塵……他若放不下這執念,還要找我複仇,便會落得和方航一樣的下場。他若能夠想開,便自然不會有什麻煩。”
聽到這回答,商儀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這算是應了。
謝玄衣忽然道:“燭道人呢?”
太上齋之事,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但燭道人這個躲在幕後攪弄風雲,搬弄是非的“小人”,謝玄衣絕不輕饒。
“已經死了。”
商儀輕歎一聲:“掌教大人凝神顯形,已將燭道人處死,這位齋主落了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香火齋也隨之一同銷毀。”
“掌教?”
謝玄衣挑了挑眉。
劍宮大戰,關於大褚興亡。
秦祖戰死。
按理來說,逍遙子不該置身物外,這位道門掌教既然可以凝神顯形,為何不參與蓮花峰一戰?聽到這,他剛要再說什。
一道低沉傳音,遠遠從道門霧氣之中傳來。
“小謝道友,請來天元一聚。”
這傳聲如雷似鼓,低沉攢動。
玉清齋弟子聞聲,立即低頭,紛紛讓出道路。
薑凰有些驚懼。
單單聽這聲音,怎比先前那用劍的紅袍老者,威勢還要更加強大?
道門弟子紛紛行禮讓道。
謝玄衣帶著薑凰馭劍在山門之中穿行,很快掠入天元秘境。
一路都是影壁洞天。
道門和大穗劍宮一樣,設有專門洞天,囚壓大妖。
不過這一路甚是太平。
那些大妖,全然沒有囂張氣焰……
一個個蜷縮身子,仿佛在畏懼著什。
“咦?”
薑凰看到影壁洞天這一幕景象,發出輕輕低歎。
她身體流淌著高貴的鳳凰血脈。
那些被困在影壁中的大妖,本就神情畏縮,在看到“鳳凰”之後,便更加驚懼,直接將頭顱埋低。謝玄衣心神全都放在秘境盡頭,他感應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元力,就在影壁洞天盡頭匯聚,凝形……單論這股元力的規模氣勢,已經超過了所謂的陽神境。在謝玄衣印象之中,似乎隻有師尊能夠與之媲美。這,就是道門掌教?
唰!
劍光掠出密林,抵達傳說中的天元山。
下一刻,視線驟然開闊。
謝玄衣卻怔住了。
隻見那磅元力的匯聚之處,懸著千萬張符篆,化為一座直抵天穹的雲井。
天光被白紙符篆凝聚,壓縮,筆直照拂落在小山山頂之上。
小山上。
道袍稚童神色有些蕭瑟,站在大石之上,仰首望著雲井,道袍被吹得不斷向後拋飛。
另外一邊,鄧白漪坐在樹蔭下,閉目凝神,似是假寐。
“來了?”
鈞山真人雙手背負在後,隻是懨懨地望了一眼謝玄衣,便挪開目光。
“這是……”
謝玄衣有些困惑。
先前那如雷動一般的傳音,是什情況?
逍遙子呢?
“神遊·……”
鈞山大真人眼中藏著淡淡的哀意,他看著天井之中流淌的符篆,輕聲說道:“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吧?”
謝玄衣注意到。
天元山頂,有一枚小小蒲團。
這一幕……
與蓮花禁地很是相似。
“神遊狀態之下,肉身歸隱虛空,魂魄跨越長河。”
謝玄衣恍然喃喃:“因為道門龍脈的丟失之故,逍遙子前輩……沒有找到返程的“錨點’?”師尊之所以常年閉關蓮花峰。
便是浸入神遊狀態,需要清寧。
蓮花峰乃是大穗劍氣龍脈核心,蘊含大量氣運,在此神遊,最是安全。
而道門則不一樣。
道門龍脈被崇龕抽走,主動獻給了仁壽宮。
鈞山真人黯然說道:“崇龕身死道消,將元氣贈回天元……我本以為通過大陣,將龍脈拘回,便可召回師兄……可……
說到這。
謝玄衣便什都明白了。
名震天下的道門掌教,之所以沒有參加先前那場劍宮大戰……是因為他壓根就沒有“蘇醒”。神遊虛空,魂魄離散。
這位掌教的“狀況”比師尊要糟糕許多
但崇龕殞命之後,道門迫切需要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
如今在山門負責迎接的玉清齋弟子。
再加上閉門思過的太上齋,眾妙齋,多寶齋……
這些人,都以為掌教已經複蘇。
殊不知。
逍遙子依舊遊離在虛空之外。
此刻。
活了數百年的鈞山大真人,孤零零站在蒲團前,在漫天流雲席卷下,像極了一個無助的十歲稚童。(PS:下一章在明天早上1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