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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2章 入關

    」你還是在威脅我。」

    羅海坐在藤椅上,目光冷冽。

    此刻他在西寧侯麵前展露的態度,和謝玄衣麵前截然不同。

    抵達十豪這種層次,已經和凡俗截然不同。

    朱拱位列七侯,坐鎮西寧城,乃是一方諸侯——但在羅海眼中,朱拱這樣的人物,殺了便殺了。

    太子那邊,最多道個歉。

    事情便就過去了。」

    朱拱渾身都被冷汗打濕,他叩拜在地,低下頭來,不敢再多說一字。

    「今夜之後,我不要再看到朱碩。」

    羅海皺眉說道:「他對我弟子做的那些事——真讓人惡心。西寧侯府怎出了這一個令人作嘔的東西?」

    「您——弟子?」

    姚叔,朱拱,聽到這都愣了一下。

    他們頓時明白羅海此刻出現在侯府的原因了——

    參悟滅之道則後,謝月瑩被這位新晉十豪收入座下,成為了一刀宗的弟子。

    如此一來。

    消息的確是該保密。

    抱月樓的變故,西寧這邊也隻能自認倒黴。

    不過——

    羅海的要求,卻是超出了二人意料。

    這是要——朱碩死?

    姚叔反應迅速,他知道此時此刻,侯府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格,於是連忙應道:」

    是,大人!」

    羅海輕輕嗯了一聲,站起身子,就要離開。

    「大人!」

    便在此時,朱拱咬牙上前,哀聲求饒說道:「我隻這一位侄子,可否高貴手,留其一條性命?我必定嚴懲,重重責罰!」

    羅海停住腳步。

    他微微回頭,卻隻露半張麵孔。

    此刻的羅海,眼神極其冷漠,他沒有開口,僅僅憑藉一道眼神,便讓朱拱神色蒼白地跌坐回去——

    西寧城,在羅海這種強者麵前,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他要朱碩死。

    朱碩必須死。

    翌日。

    罕見天晴,西寧城北,人流攢動。

    謝玄衣以眾生相改變麵容,混在人群中,向城外走去。跟隨貨船「偷渡」來到離國之—

    後,西寧城隻是第一站,他此行目的地乃是陳鎮守的懸北關——參破妖國那位「謀士」的布局意圖之後,他準備在崇州行走一段時日,觀察離國北境的妖氣變動,確認對方的真正落子點。

    如果沒猜錯。

    離國即將迎來一撥巨大妖潮。

    如果沒有防備,這場妖潮很可能會直接奪去半座崇州——甲子前的那場飲鴆之戰,大褚北郡淪為棋盤,時過境遷,如今換做離國即將淪為下一座主戰戰場。對於這般惡劣情勢,目前離國朝堂還無人察覺,太子將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內鬥奪權之上。九皇子那邊隻有招架之力,即便意識到了困境,也無法改變什。

    這種情況下,需要一個外來者「破局」。

    謝玄衣此次東行,便要成為這個破局人。

    「你聽說了!」

    「昨夜西寧侯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人潮之中,有人輕聲低語。

    「什大事?」

    「西寧侯的侄子——酗酒過度,不治身亡——」

    「嘖,真是蒼天開眼!這小王八蛋仗著權勢,強搶民女,前陣子還逼得一戶人家自縊——」

    這消息,愈傳愈廣。

    謝玄衣未曾動用神念,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神色不變,繼續趕路。

    朱碩死了?

    昨夜與羅海分別之後,謝玄衣便不再去管謝月瑩之事——雖然與羅海隻有一麵之緣,但他了解這位「一刀宗少主」的行事風格,這家夥相當靠譜,既是答應了要給自己善後,那抱月樓該背的鍋,自然會背得幹幹淨淨。

    很顯然,朱碩的死,正是出自羅海手筆。

    這家夥必定在自己離開後,親自去了一趟侯府。以羅海性格,定是看不慣朱碩的——

    親去侯府,自然是要取其性命了。

    謝玄衣從看到「朱碩」的第一眼起,便猜到了這家夥的結局。

    這種渣滓,死得正好。

    如今來看。

    自己不用再擔心抱月樓之案,會引起納蘭玄策的覺察,接下來隻需離開西寧城,低調進入懸北關即可。

    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

    謝玄衣從西寧城北上,乘車向懸北關馳去。

    他沒有馭劍,徹底隱去了身上氣機,路上遭遇了兩次鉤鉗師檢查,被連結【鐵幕】的探查法器掃過——也並未任何異樣。這趟入關倒是讓謝玄衣想起了剛從玉珠鎮蘇醒的旅程,那個時候他身上修為盡失,本命飛劍還遺落在北海,一路奔行去往青州,吃了不少苦頭。

    現在則截然不同。

    別說攔路檢查的鉤鉗師,隻有築基境,馭氣境。

    就算遇到陰神攔路,也不會看出一絲一毫破綻。

    西寧城富饒,懸北關貧瘠,兩座城關相距不算太遠,約莫四五百,在符籙加持下,兩天一夜便抵達終點。

    臨近懸北關,已是夜幕降臨。

    遠遠看去,那是一座蔚為壯觀,飽經風霜的漆黑城牆,足足有近百丈高,如山一般,森然挺立。

    鐵騎巡守,戒備森嚴。

    想要出入西寧城,隻需持身份證明,商賈往來的憑證,便可放行。但懸北關則不太一樣——出入此關,需要「通牒文書」。陳鏡玄早就考慮到了這些麻煩瑣事,謝玄衣按照如意令指示,將馬車停靠在懸北關二十外,一座荒蕪小山山腳下。

    不多時。

    夜幕之中燃起光火。

    一道身形撕破虛空,抵達山腳。

    「謝兄,好久不見。」

    黑夜被青燦光火照亮,荒蕪小山撐開一座十丈火域,這火域並不算大,堪堪籠罩了馬車,但卻讓人感到一陣溫暖。

    「火主?」

    謝玄衣有些意外。

    他怎也想不到——給自己送通牒文書的人,會是火主!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自己這趟東行,機密程度極高,有資格來送通牒文書的知情者,必定是陳鏡玄心腹中的心腹。

    「是我。」

    火主笑著說道:「謝兄,這應該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吧?」

    此言一出,謝玄衣稍稍怔了一下。

    一年前的大褚皇城亂變,火主功不可沒,在局麵最為焦灼的時刻,他親自為趙通天送去了陳鏡玄的青簡。

    隻可惜。

    那一次火主與謝玄衣未能碰麵。

    算算時日,兩人上次相見,便是在虞州大漠——那個時候火主還不知道,謝真就是謝玄衣。

    「還真是。」

    謝玄衣笑了笑,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我並非刻意隱瞞。」

    「不必道歉,我都懂的。」

    火主笑著搖搖頭,而後認真說道:「昔日謝兄尚且弱小,自當保密。如今謝兄躋身十豪,已然脫胎換骨,但這畢竟是離國,此番行事——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說罷。

    他從袖中取出通關文牒。

    謝玄衣接下,好奇問道:「你此番來見我,會不會——」

    如今褚離關係變得微妙緊張,火主為了奉行任務,仍然選擇留在離國境內。

    他畢竟是一位陰神境大圓滿。

    除卻陽神。

    無人能夠留得住他。

    但這種級別的存在太過危險,火主平日的一舉一動,都被納蘭玄策嚴密看管。

    「不必擔心。」

    火主望向天空,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早就做了安排——不過我隻能短暫停留,無暇陪謝兄閑敘。」

    一邊說著。

    他一邊撕裂虛空,灑出陣籙,勾勒新的傳送大陣。

    「謝兄。」

    陣符翻飛之際,火主沉聲說道:「如今離國境內,兩撥勢力鬥得十分厲害。懸北關的兵爭」已有苗頭,你此次入關,盡量不要卷入風波之中——」

    韓厲和陳乃是對頭。

    這兩位仇家,積怨已深,納蘭玄策和太子有意栽培前者,壓製陳勢頭。

    「據我所知,韓厲這兩年得了一樁不得了的造化,修為境界突飛猛進,如今很可能已經擁有了媲美大圓滿」的實力。」

    火主神色凜然。

    他鄭重說道:「雖然無法與你相比——但【鐵幕】對強者的氣機捕捉十分精準。一旦你暴露身份,迎來的便是離國陽神的追殺圍剿。」

    離國這邊,雖然無法與大褚相比。

    但納蘭玄策摩下,還是有好幾位陽神可以調動的。

    這位國師經營大離王朝多年,與正統「監天者」不同,玄微島的術法蘊含駁雜,雖有窺命能力,但卻無法像書樓術法那樣輕鬆拿捏因果。

    凡事有好有壞。

    納蘭玄策看不到宿命長河太遙遠的未來,也不會受到太多宿命約束。

    所以早在數十年前,他便晉升陽神,這些年來韜光養晦,不曾出手——無人知曉其實力抵達了何等層次,不過可以確定,這位主修「玄微術」的離國國師境界不會太高,這種下九流術法相當消磨時間精力,能夠晉升陽神便已經很不容易。

    玄微島與忘憂島針鋒相對多年。

    除卻納蘭玄策之外,玄微島還有一位不世出的「神秘陽神」。

    這位陽神,被戲稱是納蘭玄策的影子,這數十年來唯一一次出手,還是保護納蘭玄策安危。

    「納蘭玄策,玄微島影子,羅烈,羅海,陳翀——」

    火主正色說道:「這些人都很危險,謝兄可千萬小心。」

    「多謝提醒,我會小心的。」

    謝玄衣點點頭。

    他注意到火主提及的危險人物之中,尚有羅海之名,看來關於抱月樓的情報,還未傳遞而出,連火主這種級別的人物都不清楚內情。

    看樣子,自己目前處境還很安全。

    不過接下來就不好說了。

    踏入懸北關之後,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

    談話功夫,傳送陣符已經刻好。

    火主沒再做停留,立刻驅動陣符,就此離開。

    '

    謝玄衣捏著通關文牒,站在荒山之下,獨自一人陷入思索之中。

    火主先前說,韓厲現在可能擁有了「大圓滿」的實力?

    花瓣世界的情報的確有用,但不可全信。

    因果線發生了變動之後——太多事情變得不可捉摸。

    他總覺得懸北關如今的局麵,透露著一些古怪。立下不世之功後,納蘭玄策和太子將沅州,虞州,婺州的兵權全都撥給了陳,但偏偏臨門一腳,壓住崇州,不讓鐵騎北上,陳被迫無奈,授封進爵,吃下最荒蕪最貧瘠的三州——看似是位極人臣,但實際上處境相當危險。他麾下這些大離最為精銳的鐵騎,隨著這番加封,被迫困懸於崇州以南,幹州以北,離國腹部的大漠荒山之中。

    而今妖潮南下,大勢壓迫,按理來說,太子應當撤出韓厲,直接讓陳鐵騎北上。

    崇州若是破了。

    內鬥還有什意義?

    妖國那些大修,可是會不管不顧,直接侵吞全部離國疆土的。

    到那時候,那些「離國子民」,在妖修眼中,便是爐鼎,是食物,是不值一提的草芥。

    可太子偏偏沒這做。

    懸北關,如今由兩位將軍,各持一半。

    韓厲一半,陳一半。

    韓厲名義上乃是「崇州」的鐵騎共主,陳摩下鐵騎想要北上抗擊大妖,便需要得到韓厲認可,才算名正言順——太子這番調令,幾乎是在自己腹部橫插一刀,離國內鬥本就激烈,太子黨羽需要分出極大心力,才能對抗九皇子,可如今還要再分出一股心力,對內壓製陳。

    謝玄衣和太子見過一麵。

    此人雖然傲慢,卻也陰險,絕不是這等蠢人。

    內鬥內鬥——

    以太子視角來看,這偌大離國,早晚都是「自己」的,他斷然不會接受懸北關被意外突破的情況。當下這番局麵,實在不符合謝玄衣對太子的認知。

    「不管了。」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他捋了許久,都捋不清楚眉目,決定入關再說。

    夜幕之中,光火熄滅。

    謝玄衣駕著馬車,向懸北關馳去。

    與此同時。

    懸北關城下,鐵騎巡守,戒備森嚴,每一輛入城馬車都需要經過嚴格的檢查,才能放行。

    一隻運送糧草的車隊被巡守攔下。

    長途奔波之後。

    車隊眾人,早已疲憊不堪,被迫打起精神,接受著檢查。

    此刻,最為末尾的那節車廂之中。

    一位小沙彌正抱著膝蓋,蜷縮在糧草之中。他閉著雙眼,神情誠摯,嘴唇蠕動,似乎與此同時。

    懸北關城下,鐵騎巡守,戒備森嚴,每一輛入城馬車都需要經過嚴格的檢查,才能放行。

    一隻運送糧草的車隊被巡守攔下。

    長途奔波之後。

    車隊眾人,早已疲憊不堪,被迫打起精神,接受著檢查。

    此刻,最為末尾的那節車廂之中。

    一位小沙彌正抱著膝蓋,蜷縮在糧草之中。他閉著雙眼,神情誠摯,嘴唇蠕動,似乎在默念著什。

    小沙彌在心湖中一遍一遍地默念。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天下太平,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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