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空白，卻又並非是一片虛無。
可能性本身，仍還存在。
若真要類比，幾乎可看做，天地初辟、混沌剛開之時。
“隻可惜諸聖清理過一番，就連模糊畫麵都感應不出來了。”何幹仙矚目許久，有些惋惜道。
“隻能微微察覺到，另一個我、似乎死在了這種力量之下……”
說著，何幹仙將一縷道韻傳來。
此道李凡先前從未在山海其他可能性中見過，端的稀奇。
甚至就連找到用來形容它的文字，都難以做到。
“隱約代表，意識沉淪、陷大寂滅的劫難。意識不複，有所其他一切存在，都沒有了意義。遑論道德，便是山海，亦是如此。難怪能夠誅滅無麵仙……”
李凡仔細品味著這縷同劫五尊殘留道韻，心感訝然。
生滅之界的遺址上，空白並沒有持續多久。
忽有一道虹光，自山海深處而來。
頃刻間乘風破浪，穿過道湮，狠狠刺入此處空白之中。
觀其來處，正是彼岸所在！
在場一眾超脫，齊齊看向那降臨虹光。
赫然是一麵七彩小旗！
“諸聖又出手了！”
驚呼聲中，虹光旗幟砰然破碎，顯化出一道模糊身影。
身影睥睨，掃視空白可能性。
而後融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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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者虛影不見，此地空白可能性，就像即將沸騰的水麵。
平靜，而又充斥著動力。
“聖者神通，妙不可言！這是催化大道重演之法！不過多久，想必此處就會重新有新的大道孕育、誕生。此景山海罕見，你我今日有幸得見，或大有裨益。”何幹仙雙目放光，嘖嘖稱讚道。
仿佛印證了何幹仙的話，原本還是空白的可能性中，多了幾縷色澤變化。
如渺渺煙氣，波瀾而起。
又好似一石子墜入平靜水麵，引得波紋陣陣。
那間，一變生百變，百變衍萬變！
此間大道的重新孕育速度，甚至比起二人的預想還要快！
自有動靜開始，隻幾個呼吸過去，此間大道就變得星空般深不可測起來。
有山海虛影，仿佛自幽邃中湧現。
山是上方山，海是無限海。
山海相連，仙界生焉！
一抹光華，自黑暗中炸亮。
隨後不斷在黑暗中躍動，每過一處，都仿佛在黑暗中塑造島嶼。
一座座生機盎然的星海，隨之誕生。
光點不停跳動、自我複製，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化作漫天閃爍星空。
遼闊無盡的仙界，就這樣在眾人的觀察中成形。
“這是……”
李凡緊盯著那些完成使命後，逐漸散去的光點，若有所覺： “玄元始靈大陣？”
這些重塑山海的閃亮光點，其中赫然蘊藏著玄元始靈大陣的氣息。
隻不過完整版的玄元始靈陣法，似乎已經超脫了“陣”的層次，而是到達了“道”的高度。
而仙界再造的場麵，又實在太快。
李凡雖有所感應，卻也沒能看的太過真切。
不由有些遺憾。
而那些姍姍來遲，錯過一場天地重開好戲的超脫強者們，無不扼腕頓足、歎息不止。
“諸聖出手，蕩平一切、再立地火水風。這等大場麵，今朝錯過，下一次想要再遇，就不知道是什時候了！”一位手持木杖的老者惋惜道。
“實在事出突然，那劫難跟聖者的降臨，來得快、去得也快。而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於空白大道中觀摩【道在起】的，要是有經驗的老一輩、要是靈覺異於常人者。畢竟隻是少數。”老者身旁，一位穿著束身長裙的中年女子，平靜而言。眼神深處，卻仍有遺憾之意。
老者、以及中年女子，打量著李凡這些先到者們，滿是豔羨。
跟李凡視線對上，縱使不識、也微微點頭示意。
李凡心中一動，傳音給何幹仙： “可有所得乎？”
若是尋常機緣，那些圍觀超過強者，絕不至於顯露如此神情。但偏偏李凡又沒有什特別的感悟，故而向何幹仙詢問。
何幹仙雙目緊閉，似乎還沉浸在悟道之中。
不過卻沒有忘記回複李凡： “萬道重生之象，宛若一麵明鏡，能夠映照出自身所修道途。此間顯化，乃是大道初始，最為純粹的狀態。對於我等修行，有極其重要的印證作用……”
“並且，這新生可能性中對應自身新生之道，在孕育瞬間、還沒有徹底可能性之前，可直接捕捉、以壯自身。正常情況下要將道途吸收，需要可能性上，另一個自己，最起碼修行至無名境界。可遇不可求！故而即便對超脫境界強者來說，這萬道重開，也是極其難遇的一場機緣。”
“道友感悟的如何？”何幹仙不忘關心道。
李凡笑了笑： “吾之大道，不在此間。故無所悟。”
何幹仙聞言，身軀一震，眼皮微顫、差點沒忍住睜開雙眼。
空白可能性，萬千大道重生。
若是那空白鏡麵中，沒有見到自身所修大道……
要是資質太差，雙目如盲、難窺真理。
要是所修道途，層次太高，已然超出尋常山海可能性所觸及的範疇！
看李凡雲淡風輕的那副模樣，應不是妄言。
於是何幹仙對於李凡，來自其他段山海的身份。更信了幾分。
其實，在這件事上，李凡倒是沒有哄騙何幹仙。
他的確沒有在此處可能性、萬道重生的過程中，看到【真假之變】衍化的痕跡。
亦或者說，真假之變本就不存在於塵世山海之內。
宏觀山海不見，就更別提微觀可能性了。
“真假之變，隻存在於還真發動、山海重置的那一瞬。尋常時刻，是絕難察覺的。否則我也不至於，對其的領悟修行，這緩慢了。”
不過倒也不是說，觀摩此番奇景，李凡一無所獲。
如果說萬道重生，衍化成一片鏡子。尋常超脫修士，皆可在鏡子中遇見自身修行之道的話。
那真假之變，則是另外一枚鏡子。
所映照的，是萬道本身！
隻是萬道從無到有，衍變速度太快。以李凡目前資質，卻是難以在這短短時間內，就將這無數大道，盡窺其內。
“或許嬸嬸靈性疊加個幾千次，才有可能吧。”李凡也不強求。
天地重開，大道重衍後。距離新的生靈孕育，卻是需要相當一段長的時間了。除非有外力，將生靈遷入。
一眾超脫強者，自是沒有這份閑心。
盡皆先後散去。
李凡雖無事可做，卻也仍等何幹仙悟道完畢。
何幹仙悟道所需時間，比起其他超脫強者都要久。
直到此地最後隻剩下他們二人，何幹仙方才緩緩睜開眼。
“我於此間，重新擄了一縷道德之氣。隻需仔細祭煉一番，或可再行道德分家之舉。”見四下無人，何幹仙頗為欣喜的對李凡說道。
“哦？”
“另外一個我死後，我道德分家修行之法，就算失敗了。原本是需要我花費數十萬年時光，重新孕育道德平衡二道，再等合適時機、進行分家。不過，今朝有聖者出手，我僥幸捕獲了一縷初開道德。”
“此純粹大道，無知無識且無主。一旦完成祭煉，便可直接化作自身力量。”
李凡倒也理解何幹仙的話。
重衍初生大道，還沒有相互交織、融入天地運轉之中。仍是涇渭分明的狀態。
雖隻在天地初開時，持續那一瞬。
但若是被捕捉，則相當於修士萬年苦修，領悟提純。
甚至還猶有勝之。
何幹仙能夠把握這瞬間的機會，其天資之高，可見一斑。
“你之祭煉，需要多久？”
“百年時光。”
“好，不知我可否一觀道德分家秘術？”李凡笑著問道。
何幹仙灑脫道： “道德大術，可見於人。道友若欲觀之，我自會為你準備一席位！”
“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李凡哈哈大笑道。
他發現，自從無麵仙隕落後、道德分家失敗。
何幹仙已經慢慢失去了本該屬於何幹仙的特征，而是慢慢向原來的【道德真仙】，進行回退了。
“道德大術，果然有些玄妙。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回事。”李凡心中暗自思忖。
“隻是道德分家，需假借天人交感，要尋一合適場所。”
何幹仙目光掃視周圍山海，微微搖頭道：“附近卻是沒有合適的地方。”
“需何種條件？”
“劫難當頭，不得不做出決斷的關鍵時刻。”何幹仙看著李凡說道。
“此易事耳！”李凡頓時知道何幹仙之所以對自己說這話的原因了。
“不過剛剛才焚山煮海不久，倒是不易再鬧特別大動靜。不過隻是幫你，逼入絕境的話……倒也不需借助山海……”李凡說著，手中一縷火苗乍現。
火光如龍，洶洶而出。
隻呼吸間，就將何幹仙團團圍住。
何幹仙緊盯著周遭真靈之火，心中暗自驚駭。
如果說之前那連綿山海的大火，靠的是山海間無數可能性作為燃料的話。那此刻眼前的火焰，就是純粹以李凡的靈性為燃燒支撐。
最為關鍵的是……
何幹仙隱隱感覺到，眼前這團火焰，竟似乎可以無限燃燒下去！
吸收了那縷初生道德之後，何幹仙自身的直覺，又強大了幾分。
對於心中預感，他還是十分自信的。
“絕對是橫渡永寂虛界，才能身攜如此多不可思議的靈性。”
“而且，也正是因為這些靈性，不屬於他自己的緣故。所以才無法將靈性轉化為自身修行天賦……”何幹仙心中了然。
李凡並沒有在何幹仙麵前，提及自己的天資究竟如何。
甚至都沒有閉關修行過。
但何幹仙卻是能從相接觸的蛛絲馬跡中，看出一二。
比如之前的天地初開、萬道重衍。
雖說李凡聲稱自己所修大道，不在其中。
但若修行天資真高到一定程度，即便不修萬道，觸類旁通之下，觀萬道也會心生感悟。
而李凡，醒來的太快了！
雖然看出了這一點，但何幹仙卻沒有因此心生輕視之心。
甚至反而愈發鄭重以待。
修行天賦，跟境界實力，從來不可混為一談。
換而言之，以較低的天賦、達到同樣的超脫境界，不更能說明他的過人之處？
更何況，李凡還是隱隱從其他段山海，橫渡永寂虛界而來！
“我忽的明白了，並非是橫渡永寂虛界的，才是聖者。”
“而是在我們的認知之中，隻有達到聖者的境界、擁有【聖】的實力，方才能在概念存在都不複的永寂虛界中存活、行走。”
“所以我們才會產生那等錯覺。”
“而若是有什不為之人的特殊方法，使得聖者之下、超脫便能行走永寂虛界呢？”
從何千仙慢慢回退成道德真仙後，他的所思所想，便不再那極端。
而是方方麵麵，都考慮的更加周全。
“況且，此人說能助我成聖之言，信誓旦旦。應非假話……”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此人都值得深交。”
真靈之火的包圍下，道德真仙腦海中閃過萬千念頭。
麵不改色，感受著真靈之火的威力。
微微搖頭： “此火雖威力不俗，但卻不能逼入我絕境。縱使我被團團包圍，拚著靈性受損，我實則也能闖出一條生路。”
“那再加上道湮呢？”
“亦不行。除非，山海覆滅之威。”道德真仙依然搖頭。
這下，輪到李凡深深皺眉。
道德真仙沉聲道： “如今的我，實力不比當初。想要再度道德分家……”
“需借永寂虛界絕境！”
聽聞永寂虛界四字，李凡霎時眼睛眯起，打量著火光中的道德真仙。
道德真仙神情平靜，跟李凡對視。
“道友可通【逆】字訣否？”
長時間的沉默後，李凡忽的出聲問道。
“略懂一二，曾學來、以利遊山海之便。”道德真仙淡淡說道。
“那便山海盡頭，時光之初，永寂虛界前見！”
說罷，李凡便縱身一躍，重新墜入山海之中。
隻是這一次，不再是跨越道湮的橫渡。
而是逆著時光長河的方向，朝著這段殘存山海的最初時光，極速前行。
相較於初次墜入時光長河的慌張，如今的李凡，已經可以說是遊刃有餘了。
但道德真仙，竟是絲毫不弱於他。
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