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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門外,洪祖二定定地看著陳跡。

    他在心早已將那個劍種門徑的傳人當作陳跡:大馬群山除了夜不收、羽林軍、陌刀營之外,就隻剩陳跡這幾人。

    而且,陳跡也有救羽林軍的動機。

    洪祖二喃喃道:“怎會不是你,除了你,還能是誰?”

    陳跡故作不解,將其注意力引去別處:“洪爺,在下沒聽明白,你到底在找誰?是密諜司的人做了什事嗎?”

    洪祖二也低頭疑惑起來:“難道是他們?”

    他不甘心,抬頭直勾勾的看著陳跡:“既然你不是,那你先前去哪了?”

    陳跡麵無表情:“在下自然是護送景朝使臣來崇禮關。”

    洪祖二依然不甘心道:“既如此,你們為何會現在才回到崇禮關?按理說,你們早該回來了!”不等陳跡說話,張夏在一旁解釋道:“我等分別後,往南走了五地被大河阻斷,找橋找了許久,先往東找,發現不對,這才折返回來,在西邊找到那座過河的橋。”

    洪祖二緊蹙著眉頭,他知道正溝河的那座獨橋,外人確實不好找……張夏這番話,他挑不出半點破綻。洪祖二卻又質疑道:“你們真的就一路護送景朝使臣,沒再去管其他事?”

    陳跡搖頭:“沒有,在下的職責隻是護送使臣,其他事與在下無關。”

    洪祖二沉聲道:“你與羽林軍曾為同僚,連旁人都去救他們,你卻袖手旁觀?你知不知道羽林軍此次戰死多少人,就為了那勞什子景朝使臣,你便棄自己同僚於不顧?”

    陳跡沉默不語。

    張夏擔憂地看向陳跡,小滿在一旁怒不可遏:“你怎說話呢,真以為全天下就你是英雄豪傑,別人都是爛泥?我家公子在固原時……”

    陳跡抬起手,攔住了小滿的話茬。

    他不再理會洪祖二,與其擦肩而過:“在下欽佩洪爺為人,也知道洪爺為邊鎮付出多少。隻是彼此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有你的職責,在下有在下的。離了崇禮關,洪爺大可以當作從未見過在下,在下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洪祖二站在平安門外,靜靜看著陳跡的背影進了崇禮關。

    張夏在陳跡身邊低聲說道:“他其實是想激你,激你忍不住承認。”

    陳跡嗯了一聲,平靜道:“我知道。”

    張夏輕聲道:“但許多人往後都會如此看你,他們不會知道你做了什,他們隻會記得你是個不顧同僚生死之人。”

    陳跡輕輕舒了口氣,昂首走出城門洞的陰影:“不重要。”

    崇禮關內,有人奔走相告,將景朝使臣抵達的消息告訴所有人。

    邊鎮將士一個個從軍舍中鑽出來,越來越多人聚集平安門前,待陳跡等人走出城門洞,崇禮關將士打量著離陽公主,眼中含怒。

    有人高聲怒吼:“滾回景朝!”

    “決不能放元城回景朝!”

    有人刻意煽動著,將陳跡死死堵在平安門前,不讓他再往前走一步。

    陳跡抬頭看去,正看見萬歲軍高原在人群後駐馬而立,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對方眼眶通紅,興許是剛剛戰死了同袍,剛剛哭過一場。

    新仇舊恨,此時此刻都算在他頭上。

    麵前一步之內,先前還教過陳跡編草鞋的張銅狗,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在陳跡臉上:“通敵賣國!景朝給了你們什好處,爾等奸佞竟要放元城回去?”

    陳跡默默站著,也不反駁。

    因為反駁無用。

    山呼海嘯中夜不收們冷眼旁觀,張瀾津也站在關樓內的沙盤前,沒有絲毫約束的意思。

    麵對這些步卒,總督京營儀仗使的名頭不再好用,便是此時有人拿出王命旗牌,恐怕也會被嘩變撕得粉碎。

    張夏在陳跡身邊低聲道:“我去尋羽林軍來彈壓。”

    陳跡搖搖頭:“羽林軍也攔不住他們。”

    然而就在此時,離陽公主坐在棗棗背上,雙眼通紅泫然欲泣:“你們寧朝軍卒不把力氣放在沙場上,要欺負我這一介女流之輩嗎?元城十惡不赦,又與我這深宮之中不諳世事的女子有何關係?”說話間,她的眼淚晶瑩落下,一顆一顆的像是珍珠。

    離陽公主本身生得極美,如今腳上的血浸透繡鞋,臉上盡是狼狽灰塵,哭得極哀婉。

    原本狂躁的呼嘯聲,競被這眼淚一顆一顆的壓低下去。

    離陽公主繼續哭訴道:“都說崇禮關是天下第一雄關,都說崇禮關的邊軍最驍勇,我也是被逼著來寧朝和親的,你們為難我這弱女子做什。若不然你們把我殺了吧,元城做的孽我來替他還,我不還手。”平安門前漸漸安靜,步卒們麵麵相覷。

    小滿牽著韁繩,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去。

    嘩變是軍中大忌,方才那般聲勢,便是張瀾津出麵恐怕都要費些口舌,卻沒想到競被離陽公主的眼淚給唬住了。

    離陽公主從始至終都隻強調兩件事,其一,她隻是個柔弱女子,其二,元城與她毫無幹係,有仇也不該撒在一個女子身上,而是該去找元城。

    正思索間,洪祖二在平安門的城門洞中,冷聲說道:“都讓開,不然傳出去讓外人以為我崇禮關的爺們欺負女人!”

    步卒們再次相視一眼,隻得慢慢散開一條道路。

    洪祖二在他們背後沉聲道:“張銅狗領他們去參軍的軍舍好好安頓,別顯得我崇禮關小氣。”陳跡從人潮中穿過,直到走出人群,才輕輕鬆了口氣。

    待走出人群視線,他放緩腳步,對一旁離陽公主平靜道:“佩服。”

    離陽公主隨手抹了抹眼淚,哭聲說止便止。

    她俯下身子,低聲說道:“陳大人以後會更了解我這位盟友的,我說過,我隻做正確的事。你看,薑顯升死了,最後反而是本宮活著到了寧朝。”

    陳跡輕歎,再次說道:“佩服。”

    張銅狗在前麵帶路,領著陳跡等人來到城西一處單獨的二進宅院,他冷漠道:“你們就在此處休息,莫要隨意走動,不然我崇禮關軍法無情。”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仿佛從未認識過陳跡。

    陳跡推開院門,剛進院子,張夏立刻返身將門合攏:“小滿,快扶你家公子找個地方坐下。”就在門合攏的那間,陳跡疼得彎下腰喘息。

    方才這一路上,他不敢在外人麵前顯露異樣,隻能強撐著傷勢佯裝無事。

    某一刻,就連他身邊的人都差點忘了,他還身受重傷。

    小滿上前扶他,他卻擋開小滿,自己慢慢站直了身子:“沒事的,勞煩小和尚再幫忙念念經,雖然療傷是慢了些,但念經時傷口便沒那疼了。”

    離陽公主從棗棗背上翻下來,好奇道:“為何要隱藏傷勢?你們走這一趟到底發生了何事,非要隱瞞下來不可?”

    陳跡在院中石凳坐下,他瞥了離陽公主一眼,心知此事早晚會傳到京城,也該早讓對方有些準備:“我用劍種襲殺元亨利貞未果,被薑琉仙追殺進正溝河中,他們並不知曉我身份。”

    “襲殺元亨利貞算什大事……”離陽公主怔在當場瞳孔驟然收縮:“等等,你說你用劍種?你的行官門徑是劍種?”

    她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我現在忽然覺得,你殺了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但你別殺我,我肯定會守口如瓶。”

    陳跡抬頭看她:“也有你害怕的事情?”

    離陽公主警惕道:“怕死不丟人,若是我修了劍種門徑,也一定會將所有知情的全殺光的。”她這一次是真的怕了。

    先前她還在想,一定能靠自己的口才和腦子,給陳跡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可現在不一樣了,什理由都抵不過那兩個字:武廟。

    世人皆知,除長白山武廟那一脈之外,依舊有一脈劍種門徑流落在外。

    幾百年了,景朝在找,寧朝也在找,武廟也在找,卻從未有人找到過。也就是這一脈劍種門徑,硬生生困著一代代武廟山長不得合道飛升。

    如今劍種門徑出世,武廟不知會有多少人下山前往寧朝,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等山長陸陽登門問劍,饒是你巧舌如簧又如何?神道境大宗師若是鐵了心想殺誰,除非你永遠住在皇宮,不然必死無疑。

    甲子蕩魔那六十年,死在山長手上的人數以萬計!

    陳跡喘息著說道:“你如今也知道我饒你一命需要多大的魄力,所以我現在再問你,我有何理由不殺你?”

    離陽公主遲疑許久:“我可以回景朝給你當密諜,我可以……”

    陳跡搖搖頭:“不夠。”

    離陽公主深深吸了口氣:“其實在去年冬天,我已因刺殺陸謹之事敗露,被父皇褫奪離陽公主封號,軟禁在十王宅中,直到這次和親才被人重新想起。如今我已是孤注一擲,勢必要攜大功回景朝去,諸位於我而言,乃是雪中送炭……若有朝一日我弟弟登基,諸位想要什?”

    陳跡凝視她:“若有朝一日,有人到景朝找你,提我的名字,希望你能保他們一生平安。”離陽公主展顏笑道:“沒問題……不過話說回來,想到新盟友修的竟是劍種門徑,我忽然覺得有了個新靠山。”

    她對陳跡鄭重地行了個萬福禮:“陳大人,往後,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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