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的陸遠秋站在台階上,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朝前伸出手,一片六角形的雪花順著他的視線緩緩飄落在了他的掌心中央,觸感冰冰涼涼的,很快化成了水。
渺小的一片雪花,壽命不過短短一那,陸遠秋將五指蜷了起來,揣進了羽絨服的口袋,寒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顫了顫。
“陸遠秋。”後方傳來一道輕輕的聲音,陸遠秋扭頭,看到是同樣身穿羽絨服的白清夏,她的長發上沾了些雪花,又被風吹落。
白清夏:“過來吧,大家準備走了,我們待會兒也得出發了。”
陸遠秋點頭:“嗯。”
他上了台階,朝著朋友們走去,從白清夏的手中接過了一束白花,前方站成一排的朋友們見他過來,都集體往旁邊讓了讓,將曹爽的墓碑正對著的一個位置留給了他。
陸遠秋走過去,筆直矗立。
一排人從左往右依次是王浩然、高強、張揚、梁靖風、許四羊、宋芬芳、許文軍、鍾錦程、白清夏、陸遠秋、阮月如、龍憐冬、柳望春、鄭一峰、蘇妙妙、池草草、衛之玉、李羅珍。
陸遠秋將花放了下去。
“秋哥。”
他眼神一怔,扭頭望著風剛剛刮去的方向,好像從耳畔掠過的那道風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白清夏同大家一起瞧他,陸遠秋恍惚片刻,回過神,做了個深呼吸,他再次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曹爽和他發型相似,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帶著光,笑容很有朝氣。
“哎,秋哥一直在呢。”
陸遠秋在心中應著照片上的人。
所有人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路上慢點到家了群報個到。”陸遠秋朝其他人說道。
“行,1號滿月酒是吧?”宋芬芳下了台階朝鍾錦程問道。
鍾錦程正色回應:“嗯,大年初二那天,能來就盡量來吧,時間抽不開的話也沒事。”
許四羊自嘲道:“肯定來,我家也沒啥人了,冷清得很。”
他說完扶著大叔走下階梯,大叔回頭,歉意道:“小鍾,我…可能得看情況。”
鍾錦程:“沒事大叔。”
“走了哈!”
“我們也是。”
“走了。”鄭一峰等人朝台階上的三人打了下招呼,轉身離開。
柳望春:“不要我跟著嗎?”
陸遠秋擺了擺手。
很快,這就隻剩他、白清夏與阮月如三人。
陸遠秋原地站定片刻,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了一張被血浸透,但血跡已幹涸的紙條,他轉身看向阮月如,將紙條遞了過去。
阮月如低頭:“這是什?”
“爽子出事前放在口袋的東西,下電梯的時候還在偷偷拿出來練習,他準備元旦那天跟你告白,這上麵應該是那天要跟你說的話,那幾天剛出事,我不敢給你,現在……”
阮月如接過這張皺巴巴的紙。
白清夏抓住陸遠秋的袖子,朝阮月如道:“我們在停車場等你。”
阮月如愣神間抬頭,微笑著應了下:“好……”
陸遠秋與白清夏下了台階,朝著停車場走去,勞斯萊斯駕駛座上的車窗搖下,小李飛鏢神情冷酷地看了過來,他的臉上戴著的是一副嶄新的墨鏡。
“還有一個人呢?”
“等她一會兒。”
白清夏上車後,陸遠秋站在車門外摸了摸口袋,口袋有包煙,他最近又偷偷抽起煙了,但沒敢讓白清夏知道……也許白清夏知道,隻是沒說。
算了,不抽了,糾結片刻,陸遠秋還是將手放下,也上了車。
他們這趟是去蘆西縣接曹爽媽媽來蘆城住,陸遠秋給曹爽媽媽在幸福買了個房子,就在白清夏家隔壁,裝修好的,很快就能入住。
曹爽媽媽同親戚一起在蘆城操辦完葬禮就回老家了,陸遠秋好說歹說才勸得她同意來蘆城居住,畢竟她和曹爽在老家也就幾個親戚在那兒,親戚說是照顧,其實也就是三兩天過去串門兒一趟,爽媽媽不如來蘆城。
這有張姨還有蘇小雅,有方便且卓越的醫療條件,爽媽媽會比老家過得更舒服的。
對了,曹爽的媽媽叫李桂芝,陸遠秋很慚愧,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她姓什。
等了約莫一刻鍾,陸遠秋和白清夏透過車窗看到阮月如走了過來。
阮月如低著頭,長發掩著麵孔,來到車邊也隻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係上安全帶後一句話都沒說小李飛鏢扭頭瞧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開車。
陸遠秋與白清夏也都沒說話,陸遠秋低頭看著他和曹爽的消息界麵,他給曹爽的備注早已改成了:曹大聖。
出發。
車子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駛進了曹爽居住的村莊,阮月如扭頭打量外麵,看到一群被衣服裹成球的小孩呆愣愣地站在路邊打量勞斯萊斯。
小李飛鏢看到小孩沒有按喇叭,隻溫柔地朝他們揮了揮手,臉上帶著少見的笑容。
陸遠秋也打開車窗喊著:“小朋友們往旁邊站站哈,小心車。”
臨近過年,村子回來了不少人,隻要有一兩個人認識豪車,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出來圍觀。車子駛到曹爽家門口,阮月如透過車窗盯著門口的水泥地,她記得曹爽給她發過照片,那塊兒應該是曹爽經常蹲著吃飯的地方。
曹爽的家門口聚了不少人,有親戚,有村友,村子的人不太清楚情況,但都知道曹爽是在蘆城見義勇為救了人,救的還是個富豪,富豪今天就是過來接李桂芝去城享福。
所以這熱鬧的很,到處都是討論聲。
“這車一千多萬呢吧?”
“聽說省城那邊直接送了套房。”
“爽子家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陸遠秋下車後聽到周圍的這些討論聲,臉上沒什表情,他想說這不算因禍得的福,曹爽的這一世本就會享福,現在得到的福反而包含著一個人深深的愧疚。
他率先走進了大門。
阮月如下車後還在打量著門口的這塊兒水泥地。
“進去吧。”
白清夏朝她道,說完才看到阮月如發絲遮擋下的眼眶已是淚痕一片,有幹的,有新的白清夏心情悶悶地挽住她的胳膊,又柔聲說了句:“我們進去吧,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