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錚當晚就覺得飯菜都不香了，那些他愛吃的點心，到了嘴也是苦的。
“阿兄，”王錚放下箸，做最後的爭取，“我們不等童先生了嗎？”童忱與他一同來的福建，隻不過半路上被那些傳言絆住了腳，到現在也沒能趕來泉州。
王晏想到了童忱編的詩冊，還有……那些有關他的傳言，王錚不提還好，提了此人，他恨不得立即走。
王晏道：“為何要等他？”等童子虛來給他編話本子？
王錚道：“童先生是來看阿兄的啊？”
王晏倒了一杯熱茶給謝玉琰，知曉她喜歡用完飯立即就喝水，囑咐道：“涼了再喝。”他問過郎中，長此以往會脾虛失運。
眼看著謝玉琰將伸向茶杯的手放下，王晏才接著道：“他不是來看我的，他是來湊熱鬧的。”
這話一出，將王錚剩餘的話梗在喉嚨。好像是這樣，童忱一直都是如此，他還覺得這個就是正經的遊曆，還因此寫了不少書冊，將所有探聽來的消息都匯聚在一處。
王錚癟了癟嘴：“那……不等出去的大船回來了？”
“官家還等著我回京複命，”王晏道，“不能再耽擱下去。”
王錚立即又去看謝玉琰：“阿嫂也要回汴京？”
不等謝玉琰回應，王錚似是想到了些什：“阿嫂不準備在這買地？弄成跟汴京南城碼頭一樣，也開香水行、食肆和驛鋪。”
謝玉琰看著王錚，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搖了搖頭：“我將汴京的鋪子都賣了，就為了買海船，如今銀錢全都壓在船和貨上，哪還能買地？”
王錚聽到謝玉琰說沒錢，立即看向身邊的王晏：“阿兄……也沒錢嗎？”
王晏還好是個極為穩得住的人，否則定會在王錚在這樣的目光下羞慚。
一條大商船的要數千貫，而一個知州的月俸才五十貫，當然王晏也不會單靠俸祿為生，隻不過在此之前他沒有多少賺銀錢的心思，積攢的銀錢也就不多。
話說回來，就算他再有本事，也及不上阿琰，所以他的銀錢無非就是湊個數。
“你阿兄不必有太多銀錢，”謝玉琰道，“想要賺錢，有許多買賣可做，等穩固了航線，再思量別的不遲。”
徹底沒了念想，王錚不禁垂下頭。
謝玉琰道：“等過兩年，你隨時可以來福建。”過兩年，局麵就能穩定下來，也就放心讓王崢一個人四處走動。
王錚認命地點了點頭。
幾個人說著話，楊小山快步走進門：“大娘子，程琦來了。”
謝玉琰有些意外，她沒聽謝子紹提及這樁事。
謝玉琰道：“人在哪？”
楊小山道：“在門房歇著，一路跑的太急，差點被關在城門外，幸好遇到了徐都知的人，這才被領過來。”
說著話，於媽媽將程琦帶進門。
程琦上次見到大娘子還是在永安坊，一轉眼的功夫，大娘子已經從大名府的商賈，成為了汴京瓷行的行老。
“大娘子，”程琦上前行禮，“我們總算趕上了。”
謝玉琰道：“你們？”
程琦點頭：“鄉會的人，聽說大娘子賣了鋪子，來福建買海船，鄉會就商議著湊些銀錢帶過來。”
楊小山聽著這話，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鄉會能這樣做。他在福建消息不靈通，沒聽說他們有這樣的打算。
“大家怕趕不及，就讓我先一步趕過來，”程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三河村也來了人，還有幾個加入鄉會的商賈。”
“大娘子在的地方，不能沒有鄉會。”
謝玉琰自然需要人手，除了船上的人之外，還需要鄉會的人幫她凝聚人心，特別是她不在福建的時候。
最近福建的動蕩，讓許多勾結官員的商賈下獄，也會吸引一些商賈前來尋市機，探舶貨之利，若能有合適的人加入鄉會，對她自然是一大助力。
謝玉琰向程琦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程琦躬身道：“隻要大娘子需要，我們隨時聽候差遣。”
謝玉琰看向楊小山：“與程琦說說眼下的情形，給他準備些飯食，讓他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就出城去接其他人。”
楊小山領命，帶著程琦出去。
旁邊的王錚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對阿嫂有多了幾分欽佩，想到這他看向王晏，雖然已經格外克製，卻也流露出一抹深意：阿兄不如阿嫂。
王錚正想著，就發現王晏回看過來，他登時麵皮一緊，阿兄那聰明，一定知曉他在想些什，不過……不知為何，阿兄不但不羞愧，反而欣然接受，甚至露出一抹笑容。
也不知道得意些什？
“鄉會的人來了，將泉州的事交給他們，”王晏道，“我們就能更早啟程。”
王錚睜大眼睛，什？來的人不是要帶著熟悉一下泉州嗎？怎反倒要更早動身？阿兄一定是在報複他。
……
七日後，官家欽命的天使王晏、徐恩押送著一幹人犯離開了泉州，一同走的還有謝玉琰的車馬。
孫源和泉州知府等官員將人送到城外三，這才各自回到衙門。
孫源走進衙署二堂，文吏立即送來一杯茶水，孫源抿了一口，隻覺得傷腿疼得厲害，而這種傷痛要伴隨他整個後半生。
好在最終結果不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且隻要他一瘸一拐走在人前，旁人想到的就是他被關在牢獄中，受了許多折磨，卻依舊不肯向那些貪墨的官員低頭。
丟掉了一條腿，卻換來清廉之名。
可惜……孫源目光一閃，還是讓謝玉琰在泉州紮下跟來。
文吏道：“這幾日城中來了不少商賈，應該是都看上了海運的買賣，這其中有人加入了謝玉琰的那個鄉會，我們會派人仔細聽著那些人。”
屋子安靜了許久，孫源道：“沒加入鄉會的商賈，也可能是謝玉琰的人。”這就是謝玉琰不好對付的地方。
她靠著自己的名聲，手中的瓷器，引了不少商賈來福建，除了瓷器商人之外，還有販賣錦緞和茶葉的，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查一遍。
但必須要在這時候動手。
謝玉琰孤注一擲，將所有銀錢都用在了海上，隻要海上出了問題，她就會被擊垮，沒法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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