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生走入正堂時,似乎整個世界的春色都隨她而來。
她在主位坐定,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道:“四殿下為何而來?”
李澄風忙起身行禮,道: “為我大趙二十萬將士而來,若能放還,澄風感激不盡!日後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生用茶碗蓋輕輕撇著飄浮於上的茶葉,並未說話。
李治也想端茶,不是為了喝,而是做點什掩飾尷尬和緊張。他也說不清堂堂人王傳人,為什就會緊張。
但是他伸手,卻摸了個空。整個房間中就隻有張生旁邊有一杯茶,並沒有給他們兩個準備。
李澄風站在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李治眼見四王子就跟傻了一樣,咳了一聲,道: “這許多大趙將士待在青冥這多天,又花費了不少醫藥,這些自當有所補償。”
李澄風如夢方醒,連聲道: “對對,一定補償!您隻要說個數字我立刻著人奉上!”
李治又道: “仙銀已經備好了,送過來的時間……”
李澄風再次醒悟,忙道: “半日就能送到!”
張生終於有所動作,伸出了一根手指: “每人十兩仙銀。”
李澄風立刻鬆了一大口氣,道: “沒問題!”
張生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二十萬流民。”
“可以!”李澄風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現在戰火方起,以後流民要多少就有多少。
張生伸出三根手指: “不想回趙國的不能強迫。”
李澄風心中一沉,他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立刻緊張地問: “有多少不想回趙國的?”
“不多,隻有兩萬。”
李澄風一咬牙,道: “可以! 我回去報陣亡。”
“那就這樣吧。”張生起身,飄然而去。
直到她身影消失很久,李澄風方才回過神來,就看見身邊多了一個道基武士,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
見李澄風回神,那道基武士方道: “我奉主人之命,送你們回去。主人說了,東西送到,立刻放人。”
李澄風就是一怔,仙銀還好辦,二十萬流民一時半會怎湊得齊?
李治又是一聲輕咳,提醒道: “四殿下,夜長夢多,我們拖延一天,上報陣亡的數量就會多一些。”
李澄風如夢方醒,隻讓道基武士指了個方向,就自己飛向碧水。李治隨他飛行,眼見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暗歎一聲,再次提醒: “端王正等著回報。我覺得,流民如若一時實在湊不齊,可以給青冥一些抵押,先把被俘士卒換回來再說。”
“我怎就沒想到!李大人實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不過我拿什作抵押好,仙銀、藥材,還是法
寶?”
李治道: “最好的抵押莫過是人。四殿下不是有自己的精銳嗎?你送十萬過去抵押,先把俘虜換回來,然後再用流民換回抵押的精銳。那時就不用急了,慢慢換即可。”
李澄風頓時雙眼一亮,道: “我怎就沒想到!”
李澄風行動如風,當日就將十萬親手練出來的精兵送到青冥,如願換回十萬俘虜。然後接下來僅僅三天中,李澄風就湊齊七萬流民給青冥送去,換回了餘下的七萬俘虜。
五天不到,就順利要回全部俘虜,端王大為滿意,很是誇讚了李澄風一番,隨後就啟程返回趙都。
接下來就不用那急了,李澄風用了十餘天時間湊齊了十餘萬流民,然後挑選一番,選出十萬精壯,這才送入青冥。
李澄風自覺這件事辦得漂亮,還特意淘汰了兩萬老弱病殘。如此苦心,應能得她高看一眼吧?
這一想,他立刻又忐忑起來。
很快張生的回複就到了,共是八萬精銳和兩萬流民。李澄風一時呆住,仔細詢問後才知道,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十萬精銳才送入青冥十天,就有兩萬多不願意回來了。
李澄風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差點吐血三升。但除了恨恨地罵一句“李治誤我”之外,也別無他法。
看著青冥退回來的兩萬流民,李澄風氣就不打一處來。問題是左近萬之內,也隻有青冥回收流民,這幾萬流民在李澄風手,根本就無處可去。
李澄風也做不到把他們驅逐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隻得咬著牙,親自送幾萬流民到青冥,準備按原價賣給青冥。
他很清楚,這一切定是早就在張生計劃之中。隻是他親自送流民過來,卻也沒能見張生一麵。
大戰之後,北方山門又迎來了短暫的平靜,衛淵站在殘破的鎮城上,看著一艘艘小型飛舟不斷升空,將遼族屍體運往青冥,心中已經毫無波瀾。
一輛輛貨車不斷駛入鎮城,每車都是幾萬斤的水泥。工匠和道兵都在奮力工作,攪拌好水泥,然後澆築到已經搭好鋼筋骨架的城牆缺口中。
大戰才過去兩天破損處處的城牆就修好了小半。而後方水泥燒製一刻未停,貨場中早已堆積如山。
相信下次大戰時,遼族的巨弩台車就沒那容易破城了。就算最後還是能破城,但也要用多出五成的巨弩。
衛淵心頭另有一本賬,北遼射一發巨弩,就是一百萬兩仙銀,然後摧毀了衛淵用一萬兩仙銀造出的城牆。
此時衛淵無事可坐,他就坐在鎮城最高處,看著周圍的風景。蒼穹浩渺,天地蒼茫。斜雲低垂,朔風掠過草原,撫過猶如傷口的大地溝壑,到了日暮時刻,血色潑灑,晚霞染紅了半邊天,草原上點點磷火遊弋,聲聲號角齊鳴,這個時節的北國還是很美的。
左右無事,衛淵就調出張生指揮大軍圍殲趙國大軍的影像,反複觀看。這影像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但怎都看不厭。
他最初請張生出戰,想著的是打贏就好。憑青
冥當下軍力無論寶芸、崔聿,誰指揮都能打得贏。就算換了李治,也一樣能贏。
但衛淵也沒想到,張生能打出名動天下的一戰。而且她不光打贏了,且全程都是風采奪目,無死角的好看。
正欣賞之時,衛淵眼前忽然閃過一抹銀色。他微微皺眉,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銀發遼女,道:“敢在這現身,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銀發女子向衛淵一指,然後勾了勾手指,道:“公平一戰,你敢不敢?”
同樣的動作,衛淵就覺得張生比眼前這遼女好看了八十七倍。
“公平一戰?和你嗎,這能叫公平?”
銀發遼女道: “不是我,和我打是欺負你。你的對手名叫北境之鞭,他現在就在荒野等著你,怎樣,敢不敢來?”
衛淵當即起身,冷笑道: “區區法相,也來送死?我又有何不敢?”
“那好,隨我來!”銀發女子轉身就向城外飛去。
她剛一轉身,衛淵就已取了“那”在手。槍中早已填裝了巽風災厄彈,一槍轟出,正中銀發女子後心!
銀發女子愕然回頭,臉上盡是驚訝和不解。
衛淵則是冷笑,雖然北境之鞭身上有至關重要的寶物,但在衛淵心中,心腹大患始終是這銀發女子。隻是她身為禦景,衛淵一直在苦等下手機會,數次她在近前經過都忍住沒有出手,就是為了眼前一刻。
隻是衛淵轉眼間笑容就凝固了,就見銀發女子身體忽然化作沙粒,隨風飛散。然後遠處又出現了一個銀發女子。
兩人相視而望,俱是一臉驚怒兼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