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強心有些忐忑,因為李野讓他回春城,是想讓他聯係曾經的老同事,看看能不能在接下來的樣車對比測試中獲取第一手的消息。
雖然鄭強曾經的同事級別都不高,但是測試的時候領導是不親自動手的,具體幹活的還是這些技術工人,有什貓膩工人們都清楚的很。
隻不過事情有些出乎鄭強的預料。
本來他隻約了幾個相熟的同事,結果來了將近兩桌,這人一多,場麵就亂。
“老鄭,當初咱們一起進的吉汽,也算是一個鍋吃過飯的兄弟,你走的時候咱們都哭了一鼻子... …現在你把路走通了,咱們幾個都為你高興. .. ..”
“是啊鄭強,你剛走的時候我們去你家,你奶奶愁眉苦臉長籲短歎,可從兩年前開始,她老人家那叫一個樂,連黑頭發都長出來了.. . .”
“鄭強有技術有本事,能有今天也是應該,不過千馬易得,伯樂難求,沒有李總的慧眼獨具,那也沒有鄭強兄弟的今天,來來來,咱們敬李總一杯. . .”
“大家別叫我李總,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工人,你們要是叫我李總,這酒我可喝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
鄭強看著李野一點沒有架子,跟自己以前的同事高興的喝酒,心的忐忑減輕了不少。
鄭強很清楚,這些同事都好個麵子,李野好吃好喝的招待大家,對自己打探消息的工作非常有益,如果李野仰仗身份瞧不起人,那大家也不鳥李野,工人老大哥就算再窮,也不會缺了骨氣。不過等到李野借著上廁所的機會跟鄭強單獨說話的時候,卻又讓鄭強忐忑起來。
“老鄭,打探消息的事情不要嚷嚷的人盡皆知,隻要跟你那幾個交情好、嘴巴嚴的兄弟說一下就可以了.”
鄭強趕緊道:“我明白的李廠長,事以密成,其實我都不用跟我那幾個兄弟說咱們要打探消息,隻要表明關係,他們自己會幫咱們透風的. . . .”
李野想了想,然後說道:“那挺好,另外如果有同事想要南下工作,知根知底有技術的,還有你那兩個交情最厚的可以,吹牛打屁辦事不牢的,你可別隨便答應.. .”
鄭強愣了愣,尷尬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其實剛才鄭強確實動了一點小心思,自己好歹在駐城車輛廠那邊也是一號人物,安排幾個人過去工作還是能辦到的,
畢竟在九十年代以前,大多數工人兄弟都比較“講義氣”,相互之間有了什難處,還可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錢可能不太多,每個人五塊、十塊,湊一湊的話也能上百,至於用完了之後還可以再長出來的力氣,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鄭強前麵那些年在單位過的不如意,僅有的幾個兄弟就是他那些日子的一道光,其中有個兄弟昨天就替自己的侄子問工作,鄭強回應說“問題不大”。
但李野現在卻給他提了醒兒,任人唯親可以,但必須要有才,不能什人都往懷扒拉。
【得讓強軍的侄子弄個技校畢業證,要不然我不好交代. .】)
鄭強在心打好了主意,要讓自己那個強軍兄弟給侄子“鍍鍍金”,然後自己再幫他提高一下技術,要不然問題還挺大。
但是鄭強沒有想到的是,在酒席即將結束的時候,那位強軍兄弟卻找到了鄭強。
“強子,我侄子那事兒你暫時先別辦了.... .”
鄭強一愣,不解的道:“怎了軍子?是你家不舍得孩子去男方?”
強軍搖搖頭說道:“不是不舍得,而是先緩緩,也不知道是家誰走了風聲,讓這些同事們都知道了,如果你給我那侄子辦了,他們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會找上你,你要是不給他們辦,你家人可在春城呢!”鄭強詫異的道:“我家人在春城怎了?我要是不幫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解決工作,他們還能去我家吃飯嗎?”
“比去你家吃飯可嚴重的多. ....”
強軍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這些有工作的人還好,那些沒工作的都無法無天了,你家這些年又買新房子又買摩托車,我聽說你還要給你弟弟買輛出租車. .你這太耀眼了,仇富你知道嗎?”
“仇富?我也不算富裕啊?再說有那嚴重嗎?”
鄭強非常的震驚,他當然知道仇富是什意思,隻覺得自己才離開春城幾年,怎突然間就充滿了戾氣呢?
“比你想的嚴重。”
強軍很無奈的道:“我就這跟你說吧!去年的時候,各種惡劣事件還隻是零星發生,最多也就是圖財不圖命,
可自從今年開始,也不知道是哪個狗養的起了頭,大街上背後一刨就把人夯倒,然後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拿走.”
鄭強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道:“用刨夯人?那還不出人命?為了倆錢至於嗎?”
刨是北方地區的一種生產工具,木工、瓦工都有使用,普通錘子大小,但一頭像錘子,一頭像鋤頭,不管那一頭夯人頭上,那都是瞬間重傷的下場。
所以鄭強才不敢相信。
可強軍卻點點頭,慎重的說道:“你別不當回事兒,現在天黑之後上街,要五六個人一起,要就別上街,千萬記住了. . ...”
鄭強將信將疑的答應了下來,心還是有些不相信。
但是當酒席散場的時候,其餘的幾個同事當著李野的麵,也是跟鄭強千叮囑萬囑咐,鄭強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而且這些同事不管是步行來的還是騎車來的,都是五六個人搭夥一起回去,絕對不會一個人獨行,顯然對走夜路都非常謹慎。
李野看著悵然若失的鄭強,歎聲說道:“走吧老鄭,我們開車送你回去。”
鄭強默默的點頭,上了李野的車。
他作為一個本地人,當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當著李野的麵,心肯定是很慚愧的。
這就像自己家的日子過的再窮,也要表麵光鮮,不讓別人看到衣服下麵的窘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