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生息,就像是風中吹來的一根蒿草。
然而在和籠罩小院的陰暗、腐敗氣機觸碰的那,轟的一聲,它綻放雷鳴,炸了開來。
不隻是這座小院,整條街道,整個集鎮,仿佛被一柄看不見的巨錘狠狠敲擊,地麵騰起煙塵,但這些輕渺的煙塵卻又像是瞬間被貫注了千鈞之力一般,狠狠壓向地麵。
嗡!
哪怕是顧留白都是身體一沉,耳廓之中悶響。
然而這一箭的力量並未就此終結。
爆開的元氣之中出現無數金色的符紋,漫天梵唱,虛空之中幻化出一尊尊金色巨佛。
轟!轟!轟!……
這一尊尊巨佛轉瞬化為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從高空墜落,狠狠砸入地下。
所有揚起又墜落的塵埃突然為之一凝,然後又緩緩飄散。
整個集鎮的房屋微微震顫,天空恢複平靜,和之前相比似乎沒有什變化,然而在顧留白的感知,此處地脈地氣已經徹底改變,而被引聚此間的許多星辰元氣已經徹底改變。
隻是一箭。
顧留白驚愕的張了張嘴。
此時他真的很想用一些華麗的辭藻來描述這一箭之威,描述他此時的心情。
奈何他並非大唐的那些詩人,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所以他張了張嘴,隻是蹦出一句,“臥草…牛逼!”
龍婆一直都是世上頂厲害的刀客,否則他娘也不會早早的就打上龍婆的主意。
雖說這些年龍婆一直都在練箭。
但總感覺她就像是在玩似的。
總感覺她躲起來偷偷射上一箭不是為了彌補她遠攻手段的欠缺,也不是為了練習出手的時機和氣機的鎖定,隻是純粹的出於她的惡趣味,隻是讓她這種級數的修行者在修行之中和麵對和她相差太遠的修行者之時,還能保持足夠的新鮮感。
但這一箭的威力,卻太嚇人了。
這哪是玩?
這分明是將她一身的修為和胡伯的煉器本事結合在了一塊。
胡伯用盡本事,用真龍物煉出的箭矢,加上龍婆的修為……這“惡趣味”的威力,真的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
……
身穿寬鬆黑色錦袍的崔秀坐在小院靜室之中的軟榻上。
當蕭真微被薛銀眉逼出行藏時,他的眉梢微微挑起,有些意外。
當顧十五出現,一劍就將堵路的李青謠殺死時,他的臉上出現了震驚的神色。
顧十五的修為,尤其是精神神通修為,不可能有這強!
他怎可能如此精準的鎖定自己的真身所在?
而此時龍婆的這一箭墜落,徹底破去這個集鎮的地氣法陣,他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
“想不到你身邊竟然還藏著一名如此強大的修行者。”
他沒有起身,隻是對著院門之外的顧留白出聲。
言出法隨。
天空之中頓起雷鳴。
雷雲瞬間凝聚,如巨大的鍋蓋懸浮在小院之上。
一道粗大的閃電如天神的巨鞭狠狠朝著顧留白抽去。
“破!”
顧留白一聲低喝。
同樣言出法隨。
一道恐怖的劍罡朝著前方斬去。
一劍斬碎了天空抽落的雷罡,同時將整座小院劈開。
這座小院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分成兩半,劍氣過處,院中出現一道深深的溝壑。
溝壑的盡頭是坐著的崔秀。
他左手微抬,施印,身周幽光閃動,圍繞著他的身軀,就像是出現了一根幽黑的鐵柱。
轟!
劍氣過處,他身周的房屋炸成齏粉,但他身周安然無恙。
一道漆黑的龍影從他腳下生出,落地生根般紮入地下。
他身周的幽光在破碎的劍罡衝擊下,巍然不動。
顧留白心中沒有任何的波動。
一劍破不開,那就再斬。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了什,身影從原地消失。
他身影消失的那,腳下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韋氏的無跡刀。
顧留白的身影不斷消失,地上不斷出現刀痕。
仿佛從虛空之中生出的刀罡,卻始終比他的身影慢上一步,無法真正的落在他的身上。
崔秀臉上震駭的神色越來越濃烈,然後漸漸變得漠然,變得平靜,再無任何情緒。
隻是直到此時,他和顧留白也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隻是沉默的廝殺。
虛空之中生出的刀罡消失。
他雙手開始彈動。
他的雙手十指每一次彈動,空中就響起一聲暴烈的轟鳴,地氣湧起,空中就有一團黃色小山般的罡氣生成。
一座座黃色的小山不斷朝著顧留白拋至。
指玄山!
大隋楊氏不傳之秘!
顧留白躲閃不開,索性拳打腳踢,以身為劍,將襲來的小山全部擊碎。
他此時真氣無比剛猛,擊潰這些指玄山絲毫都不吃力。
但就在下一那,他臉色大變,整個身體瞬間縮短一尺。
一道從他腦後斬來的刀光從他頭頂掠過。
沉默殺伐的崔秀同時施展指玄山和無跡刀兩門神通法門!
顧留白感知著頭頂掠過的那道刀罡,心境沒有任何的波動。
推斷正確。
崔秀的確能夠一心二用,他的一具身體,住著兩個人。
這並非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兩個人完美的調用一具身體的氣機,同時施展出兩種強大的神通,這種施法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顧留白的極限。
但顧留白不是一個人。
天空之中已經墜下一道黑影。
又如狂風卷起的蒿草,然而落下之後卻是暴走的元氣潮汐。
轟!
所有指玄生成的山崩塌成煙塵。
漫天梵唱。
一尊尊巨大的金色法身化為流光,不斷鎮入地下。
整個集鎮不斷的震蕩起來,崔秀身下那條巨大的龍影也開始震蕩。
崔秀站立起來。
他身下原本保存完好的軟榻四分五裂,震蕩不堪的龍影,那些泥土之中,有一片片泥土往上慢慢凸起。
這些泥土就像是一根根野草,然而卻在不斷的生長,在撕扯著他體內的氣機,讓他的整體氣機無法完美的配合兩股不同的精神力以及這道邪龍念力。
他這具身軀的整體氣機承受著兩股精神力的調度,還要配合這道邪龍念力控製地氣,在顧留白和龍婆的聯手壓迫之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此時的崔秀隻是安靜的朝著潼關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臉上隻是出現了一絲感慨的笑容。
真的很湊巧。
此時是顧留白選擇的圍殺他的時機,但其實也是他在等待著的動手時機。
……
啪!
幽州先鋒軍之中,一名青衫修行者突然爆開了。
毫無征兆。
這名青衫修行者的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個瓷瓶碎裂開來。
他碎得極其的均勻,體內湧出的血霧變成了一股旋轉的陰冷氣流。
“發生了什?”
這名修行者身周的幽州軍士震駭的看著那股旋轉不息的陰冷氣流,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啪!啪!……一聲聲清脆的炸響聲不斷的響起。
幽州叛軍之中,那些修有崔氏法門的青衫修行者,一個個毫無征兆的炸開。
一道道的陰冷氣流像是小型的龍卷風一樣湧上天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籠體。
那些在戰鬥之中死去的軍士體內的氣機被抽引出來,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陰煞元氣,在高空之中變成巨大的陰影。
“生祭造煞!”
竇臨真麵色有些難看的看著那團巨大的陰影。
安知鹿深吸了一口氣。
他嗅著充斥於天地間的死亡氣息,眼瞳好像有紊亂的線條在湧動,“煞氣沒有湧向潼關,是崔老怪自己有麻煩了。”
……
崔秀的身體漸漸懸浮而起。
他身下流淌出來的那條龍影漸漸凝形,龍頭朝著潼關的方向,異常貪婪的吞噬著湧來的陰煞元氣。
與此同時,隨著他雙手十指的彈動,無數黃色的指玄山漫空飄舞,遮擋住了這個集鎮上方的整個天空。
直到此時,他依舊隻是沉默的戰鬥,沒有和顧留白有任何的言語交流。
對於他而言,這是你死我活的廝殺,沒有必要廢話。
而且即便顧留白的實力超出他的想象,還藏匿著一名可怕的佛宗大能,但他依舊覺得自己能夠勝出。
顧留白也不著急。
連斬數道戮天劍被崔秀催動指玄山擋住之後,天空之中出現了一條長河。
劍氣長河!
聽著天空的轟鳴聲,已經將薛銀眉折騰得沒有絲毫脾氣的蕭真微抬頭看了一眼空中出現的那條劍氣長河,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說了聲“牛逼”。
然後他看著進退兩難的薛銀眉,認真的勸說道,“你看看我師侄的劍氣長河,你說你還堅持什?還打什啊?”
薛銀眉無法反駁。
他都不用特意抬頭去看,隻是感知著那劍氣的凝聚,他的劍心就已經崩碎了一地。
劍氣長河是滄浪劍宗的秘劍。
但其實在絕大多數滄浪劍宗的人眼中都算不上特別厲害的法門。
因為劍氣長河沒有什花巧。
它講究的就是蓄勢。
就是不斷湧真氣匯聚劍罡,在一定的蓄勢時間之內,能夠匯聚的劍罡越多,那這條劍氣長河的威力自然就越是凶悍。
其實就和不斷撿石頭堆積到高處攢起來,然後一股腦砸下來一個道理。
劍氣長河越凶悍,意味著要消耗的真氣就越多。
那其實不就和拿真氣砸人一回事。
砸少了怕砸不死人,砸多了怕浪費,砸多少合適呢?
所以真正動手起來,滄浪劍宗能夠動用真氣手段的七品劍師,幾乎都不用這法門。
但現在顧留白施展這劍氣長河,堪稱揮霍。
而且他體內的真氣總量,也容許他如此揮霍。
此時這一條劍氣長河在薛銀眉的感知真的如同滾滾天河無盡頭,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根本接不下這一劍。
因為這一劍所要耗費的真氣,恐怕比他全盛時體內真氣的總量還要多出不少。
……
顧留白也是從未有過如此揮霍。
若非他精神修為大進,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堆積出這樣一條劍氣長河。
邪龍已成。
以那些放置在安知鹿軍中的修行者生祭引煞,崔秀身下的龍影瞬間擁有了骨骸和血肉一般,成為了散發著可怖氣息的陰煞之物。
它成形那,綻放的氣機堪比顧留白和靜王妃當時遭遇的那尊帝煞。
然而看著天空之中出現的這條劍氣長河,崔秀臉上那一絲感慨的笑意瞬間化為烏有。
轟!
天河墜落。
半街俱滅。
半條長街的所有房屋,瞬間被恐怖的劍氣全部摧毀。
包括那條剛剛成形的邪龍。
它剛剛綻放猙獰姿態,龐大的身軀剛剛揚起,龍頭便瞬間被絞碎,接著整條身軀仿佛風化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