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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之中所有人都覺得幽州叛軍會直接在日出前後就發起進攻。

    因為在日出前一個時辰,幽州的先鋒軍就已經完成了整備,大量用於攻城的軍械已經在不斷抵進,至少有近五萬的民夫,已經開始推車堆土,構築高台。

    事實上,許多經驗老道的將領隻需看一些軍隊列陣的陣型,以及行進過程之中所體現出來的士氣,就已經可以判斷出來,這些軍隊到底是準備要大舉進攻,還是要穩妥的等待後繼援軍。

    一切觀察的結果,都讓潼關城中所有經驗豐富的將領覺得幽州叛軍馬上就會開始攻城,然而等到中午,就連抵近的幽州大軍都似乎出現了焦躁之意,進攻的軍令卻依舊沒有下達。

    雖然皇帝已經禦駕親征,但按照雙方此刻的軍力對比,若是短時間內沒有強力的援軍到達,潼關大概率是一碰就要碎的。

    那幽州叛軍到底在等什?

    或者說幽州叛軍之中,到底出了什問題?

    幽州大軍之中的很多將領,也想知道到底是什問題。

    很多將領都將視線頻頻的投注於中軍大營,安知鹿所在的那頂營帳之處。

    來自於鬆漠都督府的將領未必清楚安知鹿的作戰風格,但所有來自幽州的將領,卻都知道安知鹿的作戰風格就是身先士卒。

    大軍兵臨城下之時,按理而言,安知鹿就已經會在陣線的最前方。

    他會直接在先鋒軍之中發布攻城的命令。

    然而到了此時,他卻依舊停留在自己的營帳之中。

    那隻有一種可能,安知鹿他自己出了問題。

    就連河北門閥和竇氏的修行者都不知道安知鹿此時出了什問題。

    此時安知鹿的大帳之外有四頂小賬,這四頂小帳之中鎮守的都是之前這些竇氏修行者沒有見過的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道人。

    這四名道人都是國師徐言輕的真傳弟子,他們之前從來沒有在軍中露過麵,但一夜之間,這四名一言不發的道人就出現在了安知鹿的營帳之外。

    他們身上的氣機形成了一個屏障,隔絕著軍中修行者的感知。

    就連此時大軍的統帥孫孝澤都並不清楚安知鹿此時的狀況,他隻是在午夜時分被安知鹿喊入了營帳之中,然後安知鹿告知他要在清晨就做好攻城的準備,但具體何時攻城,卻要等待他解決一個修行上的問題。

    距離安知鹿所說的清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了。

    對於孫孝澤這種將領而言,兩個多時辰似乎已經遠遠偏離了安知鹿自己一開始的預計。

    他的修行,到底出現了什樣的問題?

    ……

    營帳之中,安知鹿的身體坐得筆直,但他的頭顱卻在瘋狂的擺動著。

    瘋狂擺動的頻率甚至讓他的頭顱周圍出現了紊亂的氣流和殘影線條,他的身體,一些氣機的流動,甚至產生了怪異的嘶鳴聲。

    他臉上的神色怪異到了極點,瘋癲、興奮……許多狂熱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種怪狀,隻有那些和墮落觀的隱道子交手過的修行者才有可能看過。

    那些墮落觀的隱道子體內的本命蠱徹底失控時,癲狂紊亂、精神分裂,才會形成這樣的怪狀。

    但和這樣的怪狀相比,安知鹿胸口凸起的一個鮮豔的肉瘤才更令人心悸。

    那是一團活物。

    就像是一個剁碎了的頭顱和一些蠱蟲、肉須混雜在一起的產物。

    它就像是從安知鹿的心脈處滲透出來,一些肉須刺破了安知鹿的肌膚,卻又在安知鹿的身外延伸,紮入了他其它的穴位之中。

    這些肉須就像是鬼怪的口器,在不斷的吞噬著安知鹿的元氣,甚至是血肉。

    在遭遇了法門的反噬之後,安知鹿本身已經瘦削了很多,而在這些肉須的不斷吞噬之下,他的渾身更是幹癟的像脫水了的樹皮一樣,布滿深深的皺紋不說,堆積在一起的幹涸肌膚之中,甚至出現了一道道猙獰的裂口。

    然而處在瘋癲狀態的安知鹿,此時卻在不斷的喃喃自語,“再多吸一些,不要著急,都是你的,什都是你的。”

    竇臨真就在他的身前,她的神情始終十分緊張,始終在仔細的感知著安知鹿的氣機變化,而在安知鹿的身後,昔日的大夏國師徐言輕則麵無表情的坐著,他身前打開的數個玉盒之中,放置著幾種不同的藥泥。

    當竇臨真感知到衰敗的氣機出現在安知鹿的體內,她仿佛可以清晰的看到死亡的陰影落在他的身上時,她身外的氣機震動起來,然而一直麵無表情的徐言輕在此時看著她說道,“若不成功,他隻有死。你若阻止他,那我便會出手阻止你。”

    竇臨真咬了咬牙,她異常艱難的點了點頭。

    未時,當竇臨真和整支幽州軍隊的耐心都已經被徹底消耗殆盡時,安知鹿的呼吸驟然斷絕。

    他死了過去。

    竇臨真不可置信的看著安知鹿,她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在下一那,安知鹿恢複了呼吸。

    他緩緩張開了眼睛,在慢慢的舉起雙手,拍了幾下腦袋之後,他朝著竇臨真咧了咧嘴,艱難的擠出了一個笑容,“成了。”

    竇臨真看著他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的老道人卻是緩緩的站起,淡淡的說道,“才成了一半,最後能夠再反過來煉化它,才是真正的成了。”

    安知鹿又笑了起來。

    這次他的笑容充滿了感慨,也充滿了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肌膚的褶子真的就像是風幹的樹皮一樣在他的身上嘩嘩作響,他轉身對著這名為自己護法的老道人認真行了一禮,道,“多謝國師,是才成了一半,隻是相較於這跨越在生死之間的一半,後麵那一半的路,於我而言,就好走很多了。”

    徐言輕微躬身回禮,他這次沒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毫無疑問,能夠走到這一步的安知鹿絕對是真正的天才。

    他沒有妥協,沒有去不斷索取更好的養命續命的手段,而是行險用了修行界之中從未有人用過的手段。

    任何修本命蠱的修士,都是要在和自己的本命蠱的爭鬥之中占據絕對的主動權,要牢牢的控製住自己的本命蠱,讓它幫助提升自己很多方麵的能力,壓榨出它的力量歸為己用,同時控製住它的貪婪,不讓它從自己的身上獲取除了維係它生機之外的任何東西。

    然而安知鹿卻是反其道行之。

    他讓本命蠱成為自己這具軀體的主宰。

    他以本命蠱為主,自己的精神意識,就像是寄生在了本命蠱和這具軀體之上,將自己的生命、元氣,以及所要承受的代價都交給本命蠱。

    他幫助本命蠱不斷的壯大,但與此同時,要遭受反噬,也是本命蠱遭受反噬。

    在將來的某個時刻,若是本命蠱遭受了致命的反噬時,他便再反過來一舉擊潰本命蠱,將本命蠱的力量徹底瓦解,反過來吞噬本命蠱。

    養蠱、變成本命蠱的奴仆、等待本命蠱遭受致命反噬、殺死本命蠱、吞噬本命蠱…這道理說起來簡單,然而實施起來,卻是相當於開創一門全新的蠱道法門。

    徐言輕乃是真正的巫蠱大家,但他自認為自己做不到。

    哪怕他得到了安知鹿所有的法門,加上自己給安知鹿的真傳,他覺得自己也做不到。

    因為他根本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嚐試。

    隻能試一次,失敗就死。

    隻有真正的瘋子,真正的天才人物,才能夠可能成功開創出這樣的法門。

    他現在真的很佩服安知鹿。

    然而看著安知鹿負手走出大帳的背影,看著安知鹿的戰意和信心似乎從他的影子滿溢出來,徐言輕卻依舊不敢輕言安知鹿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因為毋庸置疑的是,崔秀也是真正的天才。

    沈七七也是天才,玄慶也是天才,皇帝也是天才,就連當年敗亡在李氏手中,他所輔佐的夏王,也是真正的天才。

    這個世上,從來都不缺天才和亡命徒。

    營帳回歸死寂的那,營帳外卻響起震天的歡呼聲和喊聲。

    戰鼓聲和如雷般的馬蹄聲接連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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