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溪治聽到顧道首三字,莫名的有了些底氣,“你知道多少?”
“所有的幽隼都是放飛出去的風箏,哪怕是李氏嫡係,也絕無可能回到李氏機要處成為李沉山這樣的巨頭。”韋垂拱看著厲溪治,很有深意的說道,“除了李氏機要處設立的隻監管李氏自己人的形象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是李氏機要處自己都很清楚,這些放飛出去的密諜要存活下來,會要經曆多少可怕的事情。他們也根本無法把握這些人的心境。”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厲溪治接著說道,“在所有李氏嫡係的這些密諜之中,崔秀本身就是最為特殊的一個,有傳聞,他本身就是王幽山移魂法門試驗的犧牲品,他身體本身就有崔氏那個叫做崔秀的人的一些記憶,甚至可以說一些神魂。更何況他還得到了王幽山的傳承,甚至成為了崔氏的家主。”
厲溪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然後猜測道,“會不會就是因為李沉山這些人覺得皇帝和顧十五聯手之下,實力已經不是李氏機要處所能抗衡,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改變規則,想和崔秀聯手來對付皇帝?”
“假設是這個可能,那我就有一個很大的疑問。”韋垂拱看著厲溪治笑了笑,“皇帝找來崔秀,聯手殺了林甫和鄭竹之後,崔秀在玉泉觀假死,如果是李氏機要處配合他,幫他玩了假死這出戲,那這出戲是演給誰看的?”
厲溪治皺了皺眉頭,他想說自然是皇帝和顧十五,隻是這答案太過淺顯,他看著韋垂拱此時的神色,又覺得有些不對。
韋垂拱卻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那自然隻能是演給皇帝、顧十五、王幽山這種人看的。”
“那新的問題就出現了。”韋垂拱看著厲溪治的眼睛,認真道,“他為什要演戲給這些人看?讓他們覺得自己死了有什好處?”
“可能是想要騙過王幽山,避免被王幽山控製,成為王幽山的傀儡法身?或者是避免被顧十五糾纏,以免被顧十五發現他的一些法門奧秘?畢竟顧十五那時對他的法門一無所知。”厲溪治沉吟道,“至於皇帝,那時應該沒有對付他的想法。”
韋垂拱深深的看了厲溪治一眼,道,“我覺得還存在一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李氏機要處或許真的覺得他已成大患,是要借著玉泉觀下地宮的布置將他除去,而他則是將計就計,借此假死。並借此讓李沉山那些人得到了些什。”
身為明月行館的核心人物,尤其是裴雲蕖的心腹,厲溪治對於顧留白和王幽山聯手滅殺李沉山那件事的詳細經過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尋常人聽到韋垂拱這說,可能未必有太大反應,但他卻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李沉山在祖龍地宮之中布置法陣,暗算上官昭儀,借此想要滅殺顧十五,他們能夠利用祖龍地宮,尤其能夠施展這種精神法門,該不會就是崔秀故意讓他們得到了一些手段?”
韋垂拱認真道,“其餘的推斷隻是假設,但這個推斷,是有一些地方可以印證的。我聽說李氏機要處在那處地宮之中用了大量的龍心油。而龍心印法,法由心生,利用龍心油布陣,的確可以在滅殺一名修行者的時候,從中烙印一些法門。”
厲溪治有些心驚道,“所以很有可能是崔秀擺出和皇帝聯手的姿態,令李氏機要處起了殺心,而他的真正目的,是借此機會故意塞給李沉山一些法門,然後促成李沉山去殺顧十五。”
韋垂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我覺得很有可能如此,或許對於崔秀而言,李沉山和顧十五都是他忌憚的對手,李沉山若是能夠殺了顧十五最好,反正李沉山也已經中計,以為他已經死了,他今後還有暗算李沉山的可能,若是李沉山死,他那邊設法從李沉山身上得到一些東西。”
厲溪治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李沉山的法門本身就是他故意給的,所以李沉山死的時候,他可能利用這些獨特的精神法門,便能從李沉山身上得到一些想要的東西。”
韋垂拱點了點頭,看著厲溪治道,“我甚至懷疑,他當時恐怕真身就躲藏在祖龍地宮某處。李沉山一死,他得到想要的東西,對於他而言恐怕是當時最好的結果,因為他恐怕十分清楚,李沉山死,顧十五和李氏機要處決裂,李氏機要處分崩離析,王幽山大仇得報,了卻心願之後,王幽山一口氣泄了,就也會很快離開人間。”
“李氏機要處、李沉山、王幽山,皇帝、顧道首…這些都是他所真正忌憚的敵人,他這一下子設計成功,便相當於已經除去了大半的敵人。”
韋垂拱看著厲溪治,自嘲的笑了笑,“更何況他還能掌握很多原本隻屬於李沉山的秘密,厲溪治,你應該也知道,李沉山當時騙王幽山說要救出真龍,但是他卻成了李氏斬龍的操刀者,偷偷斬龍那件事情,李沉山是親自在場的。當時真龍被斬殺之後,很多真龍物的去向,李沉山最為清楚,甚至李沉山和我韋氏,應該暗中也藏匿了不少。”
厲溪治一怔,“韋氏?”
韋垂拱平靜道,“王幽山不死,其實整個韋氏都始終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因為當年韋氏就是李氏斬龍的幫手,從斬殺到藏匿真龍物,韋氏都參與其中,尤其斬殺真龍的那一刀,便是我韋氏的無跡刀。我韋氏後來能後來居上,能夠成為和太原王氏等門閥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當時那些門閥雖然強悍,但在長安洛陽這一帶能夠動用的人手,遠不如世代居於此間的韋氏。”
“韋霽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簡單。”
韋垂拱看著厲溪治,認真道,“因為即便是我,我都不知道當時具體是哪些韋氏的人參與其中。李氏機要處暗中招攬我成為幽隼,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我盯著韋霽,我是從李氏機要處知道韋氏有人用無跡刀配合他們斬殺了真龍,但那名韋氏的大修士到底是誰,現在整個李氏機要處和我都查不出來,我甚至懷疑就是韋霽。”
厲溪治忍不住在心中歎氣。
這些門閥,果然一個都不簡單。
平日看著都不顯山露水,但到了這種連皇帝都真正下場的地步,他們的猙獰爪牙,就一個個的都開始顯露了出來。
“韋霽將無跡刀的法門交給了崔秀。”韋垂拱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尋常人不了解韋氏的力量,但我自然十分了解。在別的地方不好說,但在韋氏大宅之中,僅憑傀儡法身,崔秀又怎可能奈何得了韋霽。說是始終保持兩頭下注的態度,但我覺得韋霽此舉未必沒有故意的成分。”
厲溪治點了點頭,他覺得這些新鮮事情若是回去和裴雲蕖一說,裴雲蕖必定十分高興。
“你和王月槎接觸,是什想法?”點了點頭之後,他看著韋崔拱問道。
“韋霽不簡單,而太原王氏和範陽盧氏也不簡單。”
韋垂拱認真道,“我查韋氏自己的事情尚且查不清楚,要查太原王氏的事情,那更不可能查得清楚,有些事情,隻能設法將王氏的少壯派全部牽扯進來,讓他們自己發現有些問題,他們自己深入其中,或許才能得到解答。之前扶風郡叛軍之中出現的火器,高麗運送回來的兩座京觀所藏的隱秘,按我查得的一些線索,都和太原王氏有關。我拋出一些線索,然後讓他幫我做一些事情,王氏的這些少壯派,便自然入局。”
厲溪治剛剛還在暗自竊喜,現在聽的又有些頭皮發麻,他覺得自己的確還是安心的幫裴雲蕖跑跑腿比較好,和這些人相比,自己似乎單純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