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的麵色變得極為凝重。
在他的感知,整個天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泥潭,地麵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泥潭。
沒有任何猶豫,他想要丟棄這尊傀儡法身。
要尋覓和準備一具這樣的傀儡法身並非易事,但在嗅到危險氣機的臨近時,他就十分決然的想要丟一雙破鞋子一樣將這尊傀儡法身丟棄。
然而他沒有成功。
他感到自己的所有精神意識困鎖在了這個泥潭。
“這是什法陣?”
他抬首看著翻起泥浪的天空,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竟然能夠通過精神的牽扯,影響到我的本源意識。如果無法破開這個法陣,那我的真身就會直接變成一具屍體。”
“玄慶,你果然是世間最高的那座高山。”
他感慨的說道,然後朝著天空伸出手去,似乎要接住什看不見的東西。
“不對。”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突然微微一怔,搖了搖頭。
他直覺這是玄慶法師一直留著用來對付王幽山的手段,然而他突然想到,玄慶法師似乎從來不用這種殺戮來解決問題。
王幽山終於進入長安之後,玄慶法師也並未用此種方式來直接殺死王幽山的本體,那這手段,應該並非玄慶法師所傳。
“法門寺地宮?”
他搖了搖頭之後,又自言自語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他想到了扶風郡平亂時,法門寺泥蓮尊者之變,臉上又露出些感慨的神色,“那應該是顧十五從法門寺地宮得到的手段了。”
“又一座高山…”
他再次搖了搖頭,想到之前衝謙所說的他還不如安知鹿的話語,他的眼瞳之中有冰冷的怒火漸漸燃燒起來。
“世間若無神,我便為真神,玄慶法師離開世間,那我便應該是世間最高的這座山。”
他朝著天空之中伸出的手掌之中,釋放出一股冰冷的氣機。
泥浪翻騰的天空之中,出現了無數灰色的霜花。
一股磅的力量從天穹之中墜落,落入這個廢棄的窯坊之中。
轟!
天空和地麵的泥浪似乎火油一般被瞬間點燃,無數灰色的霜花變成了無數的星辰。
那些平日修行者根本無法感知的星辰元氣,此時就像是變成了無數有形之物在虛空之中穿行。
泥浪覆蓋的天空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裂縫。
青衫男子看著那道筆直的裂縫,下一那,他從那道裂縫飛了出去,看到身下那名青衫男子的軀體被泥浪所吞噬。
然而裂縫之外卻並非是他所熟悉的真實世界。
他隻看到一片光明。
除了光亮,似乎什都沒有。
他的精神意識順利的脫離了那具傀儡法身,然而卻並未順著星辰元氣的指引落入自己的軀體之中。
軀體。
他腦海之中第一時間出現的念頭,自然是想要返回自己的軀體。
而這個念頭一起,他看到一片光明之中,許多的光亮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琉璃般的軀體。
一個少年。
一個麵帶英氣,一臉沉靜的十來歲的少年。
這個少年看著他,認真的問道,“我最終變成了你?”
崔秀從這個少年的眼瞳之中看到了一名少年。
這就是十來歲時的自己。
“精神法域?”
他的腦海之中剛剛出現這個念頭,少年的身體憑空消散。
他看到周圍的光亮漸漸消失,黑夜降臨。
黑色之中如有無數幕牆崩塌,深宅大院憑空林立而起。
一名身受重傷,麵色無比蒼白的少女跌坐在院中,他就站在這名少女身前。
“李秀…快殺了我,我方才沒想得明白,他們為何會讓我有逃的機會。你若是想要救我,他們就會發現你是李氏的人。他們肯定在暗中…”
少女強行的抬起手中的劍,似是要和他廝殺,但她卻用唇語在不斷的對著他述說。
“佛宗的修士,隻會用這種手段?”崔秀憤怒起來。
他厲喝出聲的那,少女的身影也瞬間消失。
依舊是一片熾烈的光明,就像是有一輪無比巨大的烈日就在他的頭頂上方,散發出的光亮和元氣,吞噬了一切和他有感應的星辰元氣。
“李秀早就已經死了。”
“什少年意氣,什為了盛世而犧牲小我…都不過是大人物的騙局。”
“這種精神法域能夠困住的是李秀,和我崔秀有什關係?”
崔秀微微眯起眼睛,他身上再度散發出一股寂滅的氣機。
一團巨大的陰影從他的身體綻放出來,朝著四周無限的擴張,漸漸變成一條無比巨大的,張牙舞爪的龍。
熾烈的光明充斥的天空迅速崩塌。
碧藍的天空顯露了出來。
他的意識回到了那名青衫男子的體內。
那數百名車夫身外彌漫著的淡淡金光也全部消失了。
法陣已破。
能夠在佛宗這樣磅的大陣籠罩下脫困而出,任誰都值得驕傲。
然而此時的青衫男子臉上沒有任何驕傲的神色。
為了破陣,他已經顯露了自己隱藏最深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他沒有能夠回到自己的本體。
他看到整個窯坊的地麵出現了無數道裂縫,就像是剛剛地震過一樣,裂口兩側甚至散落著很多深處衝湧出來的生泥。
這一片區域的地氣完全的改變了。
顯然是顧十五在此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地脈地氣和星辰元氣感應的秘密,以至於他們已經能夠改變此處的地氣,來讓星辰元氣無法聚集此間。
現在他必須利用這具傀儡法身,逃離此間,或者殺光這所有想要殺死他的人。
唰!
一道威猛無儔的劍罡,在此時如破碎虛空而來。
青衫男子臉色驟變,他之前可以任憑戮天劍擊潰傀儡法身,但此時卻不能這做。
他的身體如一片落葉往後飄起,與此同時,他的雙手往前伸出,他的雙手掌心之中,出現了一團細小的雷雲,隻是拳頭大小的一團雷雲,其中卻瞬間迸發出無數道雷光。
無數雷光,如同天瀑一般衝向襲來的劍罡。
無數的雷光不斷破碎,他的身體不斷的倒飛,他整個身體足足往後倒飛了一,劍罡才終於開始崩解。
雷光還在他身前流淌,破碎的劍罡卻依舊在他身上切出了許多道傷口。
傷口有微凝的鮮血慢慢的沁出來,就像是一顆顆血色的琥珀。
青衫男子朝著窯坊中的衝謙看了一眼。
他可以確定,衝謙此時元氣損耗甚劇,自己已經有了殺死衝謙的機會,然而看著那數百名僧人,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他卻沒有任何猶豫的轉身離開。
然而他隻是掠出了數十丈,便感知到了一股神通氣息。
“還有八品?”
“哪來的八品?”
他心中有些驚駭的頓住腳步,隻看到官道上出現了兩道身影。
兩人都是文士裝束,其中一人提著一盞詭異的紅色宮燈,另外一人雙手空空,身上不見什武器。
“舒升遠、王流翠?”
崔秀控製的這具傀儡法身的體內早已沒有了什熱氣,然而此時,他體內更像是有凜冽的寒氣在爆發。
王流翠乃是王香印座下最強的修士,王氏二房的寶貝疙瘩,他不在潼關,不守在王香印身邊,這邊說明王香印早已經徹底倒向了顧十五。
舒升遠這名刑部侍郎在修行者的世界沒有什名頭,然而看著他手上提著的那盞紅色宮燈,崔秀的這具傀儡法身,此時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原來王夜狐的這件神通物,竟然在你的手。”
衝謙雙手籠在衣袖之中,他看著此時的崔秀,心終於開始燃起一些快意。
昔日崔秀他們這些人,也是布置了重重的殺局來對付他的師兄和沈七七的。
現在也終於輪到他自己好好的品嚐這種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