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這名守捉使口中噴出無數細碎之物,就像是在陽光下飛舞的沙礫。
“天淨沙!”
賴八關的神情頓時一肅,看著林以一被震得站立不穩的身影,眼中也有了幾分敬佩之意。
漠北有一些苦行僧,乃是數百年前佛宗內鬥的犧牲品,他們認為精神意誌能夠超越生死,意誌力乃是這世上最為強大的力量。
他們認為力量來源於自身而不來源於外在的天地。
對於世間其他流派的修行者而言,漠北這些苦行僧的法門自然也隻是精神法門的一種,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精神法門十分強大,甚至可以說是極端。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從未修行過體術,從未修行過真氣法門,但他們的精神法門卻依舊可以十分強大,甚至可以影響對方的精神世界,令對方的真氣性質發生改變。
一些驅魔鎮邪的對敵手段,被外界稱為淨化。
此種令對方的內氣凝結成沙礫,被稱為“天淨沙”的手段,也是其中的一種,但按賴八關的所知,要想習得漠北苦行僧的法門,尤其能夠修行漠北苦行僧的精神法門,必須經曆“八生八死”,據說是至少擁有八次真正瀕臨死亡的經曆,這根本是非人的挑戰,是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都根本無法承受的考驗。
甚至有一種傳言,這群苦行僧當年在西域佛宗待不下去,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他們這一脈很難找得到合適的弟子。
那些天賦驚人的弟子在別的流派那都是當寶貝疙瘩供著,但到了他們這,卻是往死了整,這誰能受得了。
但這些漠北苦行僧的法門一旦入門,其威力是顯而易見的。
這些守捉使結陣,其力量源自於手中的這件神通物,他們自身的精神力經過血祭之後,本身便有些殘缺,而林以一這種法門,就是專破對方精神力和元氣的結合,她這一擊起到的效果,比他辛辛苦苦布置的這魚骨廟法陣還要強悍。
那名守捉使不甘的轉過頭去,當他的精神力和手中的神通物失去聯係,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些負麵的情緒。
這一那,他似乎想要將手中的神通物朝著林以一砸去,但他隨著他口中無數沙礫的噴吐,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
他的五官扭曲著,然後啪的一聲,整個頭顱都爆了開來。
容秀這一下子終於有點酒醒了,“這人這凶?”
“這時候還凶?腦袋都炸沒了還凶!”華琳儀極其無語的看著容秀,但她一時又有些不理解,“方才這人衝著容秀來做什?”
高集安此時用劍一挑,將血將軍的那件碗狀神通物挑到身前,他感覺這神通物此時已經氣機沉寂,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也不敢隨意觸碰,便從那具無頭屍身的衣衫上切了些布料,裹在手上然後又撕扯布料小心翼翼的先包裹起來。
他忙著收拾這件神通物,倒還來不及細想,而賴八關此時看著容秀,想著方才的畫麵,卻是麵色一變,“這些人之前都是高麗邊境活動的守捉使,安知鹿應該和他們沒關係,他們應該是崔老怪的死士,那以此來看,崔老怪在有些方麵恐怕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勝過了我師尊。”
華琳儀關心容秀,忍不住馬上問道,“這和他盯上容秀有什關係?”
賴八關看著那名頭顱炸裂的屍身,沉吟道,“我師尊的獨門手段分為賜予和控製兩種,前者是可以事先令人配合,在其體內植入一股氣機,打開一個可以承接他力量的通道,到時他隨時可以渡一股力量過去,賜予那人使用。後者便是控製傀儡法身,被他控製的傀儡法身便是自身精神力被抹滅,不具自己意識的行屍,完全被他的意誌作用。但我感覺這些人利用血祭法陣,自身成為煞物之後,他們不僅能夠保持一定的神誌清醒,似乎還能和崔老怪的精神力溝通。”
高集安此時已經收拾好了那件神通物,他聽到賴八關這說,頓時也是眉頭大皺,“賴兄,你的意思是,那崔老怪雖未將他們弄成傀儡法身,但或許通過某種手法,能夠和他們產生一定程度的精神連接,能夠知道此間發生的事情,方才這人針對容秀而來,乃是受了崔老怪的指使?”
賴八關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或許是崔老怪覺得這些幽州子弟和顧道首關係匪淺,覺得生擒一個會有大用。”
江紫嫣道,“那為何偏偏盯上容秀?”
華琳儀瞪了一眼容秀,鄙夷道,“或許她方才吐啊吐的,又嘀咕說壞了十個啊什的,沒準崔老怪以為她和顧十五真的有一腿,壞了顧十五的孩子也不一定。”
容秀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我剛真的這說了?”
華琳儀冷笑道,“要不然呢?”
“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測。”賴八關看向林以一,“小友你怎看?”
一群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落在林以一身上,方才林以一這一錘定音,的確令他們大受震撼。
林以一點了點頭,“的確有精神力通道和外界聯係。”
這群人頓時一片嘩然。
華琳儀愣愣的看著林以一,她感到林以一氣息有些不穩,便知道林以一方才一擊雖然奏效,但被對方拍飛長劍時,也被震傷了。
想著方才的情景,她忍不住道,“方才幸虧有你出手,否則容秀說不定就被這人拿了去。”
“不用客氣。”林以一看了她一眼,“這本來是我欠你們的,我欠你們每個人一條命。”
眾人都是一愣。
賴八關和高集安等人是不知道林以一和這些人之前到底發生過什事情,而華琳儀等人是沒想到林以一會說出這樣一句。
容秀呆了呆之後馬上連連擺手,道,“林以一,都過去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我不用你還的。”
江紫嫣看了她一眼,無奈道,“你當然不用她還了,她剛才都還過你了。”
容秀又鬧了個大紅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什還,要欠也都是欠了顧十五的人情。”江紫嫣看著林以一,道,“要真當我們是朋友,今後就不要做那種蠢事,真有過不去的事情,記得和我們說說清楚,要扛也是我們一起扛。”
林以一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知道了。”
賴八關看著這些年輕人,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真的有些嫉妒。
他也有過一些師兄弟,然而到了此時,王幽山死了,他年輕時那些朋友,那些師兄弟們,也都一一消失在世間,隻剩下他一個人活著逃出生天。
馮束青看著賴八關和林以一,此時卻有些擔憂起來,“崔老怪既有此手段,一開始恐怕就知道這是我們針對他這些死士的陷阱,甚至已經猜測出了顧道首的意圖是想試探出他更多的底細,那我們在此做了這多布置,那真正等待轉運之地,會不會人手不足?我們需要盡快趕過去?既然連大唐和高麗邊境的這些守捉使都是崔老怪的死士,他所能調用的兵馬可能遠不止這一支。”
“馮兄請寬心。”賴八關笑了笑,道,“如果咱們這邊能夠應付得過來,他們那邊絕對應付得過來。”
馮束青大吃一驚,聽賴八關的意思,是那邊的布置比這邊還厲害?
……
距離他們不到十,古道邊一個規模差不多大小的殘破窯場之中,停著大量的牛車和馬車,此時牛車和馬車都停在最的山崖下,牛馬都已經被放開去吃草,車夫則聚集在一塊空地上吃著幹糧。
山林之中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有一名身穿青色袍服,看上去也不過三十餘歲的男子,此時從林間的小道之中走出。
他似乎趕路趕得有些著急,額頭上已經見汗。
他才剛剛走到古道上,窯場殘破的大門口就有個車夫模樣的老人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看他身後的山林,然後語氣不善道,“就你一個人?”
這名青衫男子點了點頭,“我一個人要是殺不了你們這些人,那多來幾個人也沒什用。不過你是?”
老人看了他一眼。
嗤啦一聲爆響。
毫無征兆,一道極為霸道,帶著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機的劍罡便已經衝到青衫男子的身前。
青衫男子的身體瞬間被洞穿,他倒飛出十餘丈,狠狠墜倒在地,然後又慢慢爬起,他看著身上豁開的巨大傷口,用一種冷漠的語氣,緩緩的說道,“衝謙?你不是在長安?”
“你以為我喜歡偷偷摸摸來這?還不是顧十五個狗東西說反正我一個人在宗聖宮,也沒有什人會去試探我。讓人易容假扮我最容易。”
衝謙聽到對方那句話的那,心中就已經罵了好幾句顧十五。
但下一那,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名毫無生氣,腸穿肚爛卻好好站立著的男子,寒聲道,“崔秀,當年我師兄是不是被你設計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