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屈離山也隻知道這名書生叫做於成諳,具體什師承,什來曆,他都是一概不知。
“紫台宗?”
哪怕聽到濃濃的煙霧中的聲音,他也是覺得這修行地壓根沒有聽說過。
然而於成諳一聽,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
絕大多數像他這樣的供奉,都有些家門或是師門的獨特手段,平日展露得越少,越不為人知,真正對敵的時候就越是有用。
他這師門紫台宗到了隋末就已經一脈單傳,一手“香爐灰奴”的秘術已經上百年沒有拋頭露麵過,豈料對方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這門秘術的來曆。
知道這秘術到底是怎回事,說不定就知道破法,所以一聽對方叫出來曆,原本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鎮定自若的於成諳此時就已經失了膽氣,有些心慌。
啪啪啪數聲爆響,那香灰形成的一丈來高的武將頃刻將幾隻鬼飛蛾全部打爆,這武將仿佛活物一樣,力量又非同小可,十分玄奇。
就連旁邊那黑衣老者都覺得這“香爐灰爐”威力不俗,他正想出言誇讚,但一看於成諳此時的臉色,這黑衣老者便硬生生將誇讚的話語吞到了肚子。
於成諳心中十分忐忑,麵上陰晴不定,但那人出聲喝破他的師門來曆之後,一時卻沒有再行出聲,於成諳等了數個呼吸,正糾結要不要先收掉這香爐灰奴,前方煙氣卻突然劇烈扭曲,數十顆彈丸朝著他打了過來。
那一丈來高的香爐灰奴舉拳就打,這數十顆彈丸如飛劍般來勢極快,但被真氣一激,卻脆弱得很,也是啪啪啪的直接爆開。
“不好!”
一看到那些爆開的彈丸之中的血氣,於成諳頓時整個身子一震,麵如死灰。
屈離山和那黑袍老者隻覺得那血氣腥臭刺鼻,一丈來高的香爐灰奴身前血氣繚繞,接著巨大的身軀就直接垮掉,紛紛揚揚的香灰落下時,白色的香灰已經被血霧染成了深紅色。
“都已經等了你一會,給過你機會了,還不收了此物,那我隻能將它破去了。”煙氣中又傳來先前那人的聲音,“區區紫台宗修士,在我竇氏麵前也敢張牙舞爪?”
於成諳渾身有些發顫,他這香爐灰奴看似玄奇,其實是用一些劍宗養劍的手段,養這一爐香灰,利用香爐法器,作為真氣的媒介。
這東西很像大修士的神通法相,就算身上被打出窟窿也不會潰散,但要知道破法對付起來也十分簡單,就隻需用黑狗血汙穢香灰而已。
於成諳沒想到這竇氏的修行者居然真的知道他這秘術的破法,而且身上還帶著這種破他秘術的東西。
他其實還有兩門紫台宗的秘術沒有動用,但此時他是根本不敢再出手了。
“關兄,這人對我師門秘法了如指掌,我再出手也不成了,隻有先靠你了。”他將香爐往書箱之中一塞,羞愧難當的對著黑衣老者輕聲說道。
黑衣老者知道這種奇門術士被看穿之後的困窘,他點了點頭,道,“我自當盡力而為。”
也就在此時,前方煙氣又有異動,煙氣之中突然隱現一團青光,像是一個草團。
黑衣老者目光劇烈一閃,劍光從他胸口跳躍出來,頃刻之間,他手中的長劍散出無數道劍氣在他三人身前形成一個巨大的劍輪。
幾乎同時,那團青光一下子散開,無數綠葉飄灑,每一片綠葉之中驟然湧出一道輕薄的劍氣。
無數碧綠色的劍氣四下飛舞,當當當的爆響聲不斷響起,黑衣老者勉強將襲至身前的劍氣全部擋住,但周圍數丈之內的其餘軍士,卻一個都沒有能夠幸免,都是身上湧出血泉,倒地死去。
“碧葉劍!”
黑衣老者從牙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
他是專修劍道的劍師,自然也知曉竇氏的這種秘法,但按照他的所知,竇氏這種法門是真氣法門和劍煞的融合,每一片碧葉劍都要消耗不少真氣,一次性用出這多碧葉劍,真氣消耗也是十分劇烈。
屈離山此時臉色也有些蒼白,他也是七品修行者,但方才那些碧葉劍一爆,若是沒有這名黑衣老者,他恐怕隻能憑借護體真氣硬抗,按照這些碧葉劍的威力,他現在身上至少多十幾個劍孔。
也就在此時,城牆上各處驚呼聲不斷,他們左側不遠處的城牆上,有一個薄薄的符紙裁剪而成的騎兵,此時揮刀衝過,連斬數名駭然大叫的軍士。
“竇氏的紙甲紙馬術!”屈離山皺眉道,“竇氏的修行者不惜大量損耗真氣使用這種秘法來斬殺城牆上的軍士,他們接下來可能要嚐試攻城!”
他的話音剛落,破空聲不斷,顯然城中的貴人也是這想的,後方街巷之中,已不斷有修行者趕來城牆之上。
“屈將軍你先暫離!”黑衣老者想了想,沉聲說道。
屈離山一怔,“為何?”
“我和於供奉在這護著你,城外那些竇氏修行者顯然也已經感覺出來。那安知鹿操控傀儡法屍的手段詭異莫測,雖說他肯定耗損甚劇,但事關你的性命,還是小心為上!”黑衣老者飛快說道。
屈離山頓時心生寒意,他覺得很有道理,隻是應了聲好就直接飛掠下城牆,準備先換個副將上來。
此時城牆上甚至迸發雷光,有不少手持刀盾的重甲修士被雷光電得慘嚎。
隨著城中不少修行者衝上城牆增援,真氣力量互相衝撞,城牆之上到處勁風呼嘯,煙氣也被激散,隨風吹拂而來的煙氣都沒法靠近城牆。
城牆上有望氣法門的修士此時也已經看清楚了,一共有二十餘名修行者隔河施術,身外真氣波動劇烈的很。
接替屈離山的將領叫做江恨晚,他上來之前甚至特意換了一身普通箭軍的衣衫,而且都沒有讓人跟著自己,隻是衣袖藏著令符。
他偷摸到幾個校尉的身邊,吩咐了幾句,這幾名校尉馬上就去組織人手調整床子弩,準備直接用床子弩射那些修行者。
然後他像普通的軍士一樣奔跑,一點不敢用真氣手段,將這一麵的城牆來回跑了一趟,他發現這一麵的城牆上,沒有任何一個將領比自己的官階高,而且他發現,除了方才屈離山呆著的地方有兩名七品修行者之外,這一麵的城牆上上來增援的修行者也最多六品巔峰,一個七品修行者都沒有。
江恨晚自己想明白了這是為什。
現在城那些個頂級門閥的貴人,按照昨晚上傳遞回來的軍情,按照那場刺殺逃回來的修行者描述,他們都覺得安知鹿這時候受傷很重,真氣虧空得很,不太可能再使用傀儡法身衝陣。
但說是這說,他們每個人卻都不敢親自來試試。
其實無形之中,安知鹿已經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灑下了恐懼的種子。
這時候城的那些厲害一些的修行者,除了奉命一定要保著屈離山的那兩名韋氏供奉,是實在沒有辦法,一定要來之外,他們都不太敢衝在前頭。
不要觸黴頭,死別人不要死我,他們心中大概都是這想的。
……
王碎葉和韋慶等人,的確也是這想的。
之前葵園三名八品在一起的時候,還被安知鹿偷襲殺了一個,安知鹿用這樣的戰績,給他們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哪怕身周布置了足夠多的修行者,按理而言一兩名八品潛伏過來也不可能刺殺得了他們,但他們現在潛意識就會覺得,這還是有被安知鹿刺殺的可能。
因為這人不能用常理度之。
王碎葉和韋慶等人時不時的在城中換地方呆,因為城中肯定有高官牽涉水源下毒事件,所以他們此時也不讓城中的那些官員知道自己的具體下落。
任何指令,他們都通過自己的修行者來傳遞。
知道是竇氏的修行者開始攻城,王碎葉頓時和孫孝澤想要引導的一樣,覺得幽州叛軍的修行者已經杯水車薪不夠用了。
“用投石砲朝著城外多拋點鐵蒺藜出去,妨礙他們騎軍奔行就可以了。”
“葵園中退回來的那些修行者,全部派到城牆上去。讓厲供奉上去盯著他們,不耗盡真氣的不準下來。”
此時的王碎葉覺得光是有這些修行者頂上去,在他們真氣全部耗盡之前,缺乏修行者的幽州叛軍根本不可能攻破城門。
除非安知鹿忍不住再度出手,甚至動用造煞手段。
而這就是他希望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