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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幽山這個時候在升州。

    沒有長安那繁華,但也有別樣的景致。

    他也沒做什事情,就是遊山玩水,續養自己的命。

    然後就是看著自己這一生的布局,最終會碰撞出什樣的火花。

    李氏機要處分崩離析了,隻要顧十五不來對付他,整個大唐也沒什人能殺得了他,他也不用刻意的躲著藏著。

    太子和安知鹿孰優孰劣,現在看起來已經很清晰了。

    現在太子雖然明麵上勢大,但在王幽山看來,安知鹿已經漸漸成勢,已成了一條潛龍。

    關鍵太子能做到這一步,他王幽山是砸了很多本錢,付出了很多心血的,但安知鹿這邊,他的確是沒給多少東西,反而安知鹿的意思是,隻要他王幽山不和安知鹿作對,不殺他,那安知鹿就把他當成師尊,也不必他另給什好處。

    他也是旁觀者清。

    在他看來,真的不必要他刻意的栽培,哪怕他此時置身事外,安知鹿隻要和李盡忠一聯合,整個河北道很有機會收入囊中。

    河北道的那些氏族一向富得流油,而且在大唐始終得不到晉升的機會,但凡有個人真的能夠讓他們覺得能夠對李氏王朝形成致命的威脅,那他們肯定會進行一場豪賭。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安知鹿已經具備這種實力,甚至王幽山覺得,自己這時候如果公開露麵,隻要表態自己是安知鹿的靠山,那些河北道的門閥估計馬上就肯揭竿而起。

    但王幽山覺得沒這個必要。

    以前的無名觀是養蠱般挑選觀主的繼任者,李氏則是也養蠱般挑選帝王,現在的太子和安知鹿就像是無數蠱蟲中養出的最後兩條蠱,他們兩個自己爭鬥一番,互相吞噬,最後剩下的那個估計力量就已經足夠了。

    ……

    或許顧留白是被上代無名觀道子沈七七調教出來,他的許多思維方式和眼光也是和沈七七一脈相承,而沈七七又和玄慶、皇帝是盟友,沈七七和皇帝的許多認知估計也差不多,所以其實顧留白有時候往往更容易猜測出皇帝的真實想法和意圖。

    他對於劍南道的猜測完全正確。

    以前被靜王妃鄙夷的稱為“李鹹魚”的劍南節度使李賢玉在征討南詔的戰役之中,幾乎耗盡了劍南道的軍力,這是暗中支持太子的李歸塵等人故意而為,為的就是留下一塊沒有多少兵力的白地,如果皮鶴拓眼饞這塊地方,出兵占了,那大唐就得繼續對皮鶴拓用兵,對太子也很有利,如果皮鶴拓不要,那這塊白地也很容易落入太子的手中。

    但誰能想到,就因為太子自己強吃清河崔氏,反而讓清河崔氏動了在這地方養一支私軍的心思。

    清河崔氏想著的是總得有點可以自保的東西。

    但沒想到就這點東西還被自己人給陰了。

    崔氏青州房在得了皇帝的支持之後,壓過了崔氏其它宗族的勢力,直接獲得了劍南的控製權。

    崔願頂著新任劍南節度使的頭銜,在益州大都督府正式露麵之後,隻是花了十餘日的時間,便完成了雷霆萬鈞的換將,將劍南道的將領全部換成了自己的親信。

    而且他在鬆州和維州迅速從吐蕃人手買了大量戰馬,而且因為此時和吐蕃、南詔沒有爆發戰爭的可能,所以他直接將鬆州、巂州、維州的精銳軍隊全部調走,隻是象征性的留了些軍隊保證治安。

    加上崔氏自己的私軍,他很快就集結了一萬兩千多精銳軍隊,其中七千騎軍,然後直接朝著黔州就去了。

    這種調動幾乎完全就是明牌,尤其是崔願的大軍到了瀘州時,幾乎大唐所有軍方人員都看得出來這支大軍就要進攻渝州。

    但太子在嶺南得知這樣的軍情之後,卻又暴露了他一個很大的問題。

    他手底下的幕僚和將領的自主權根本不夠。

    之前大軍的調動,都需要太子的同意,也就是說,太子是整支叛軍的統帥,但他並沒有放權給黔州至江陵沿線的任何一名將領,他沒有在黔州、夔州和將領一帶設置一個軍方機構,在緊急軍情時可以調度大軍。

    這其實無形之中也暴露出了一個太子的人格缺陷。

    他沒辦法用人不疑,不肯輕易的信任手底下這些將領的能力,更不放心將軍權交給這些將領。

    結果黔州、夔州、江陵這一條線上的太子軍隊的將領都急得要命,卻還要等待太子的命令。

    消息傳遞到嶺南的桂州,再等到太子從桂州傳遞緊急軍情回來,這一來一回就得十來天。

    這種情況在很多邊軍將領看來簡直就像是笑話。

    邊軍將領在邊關因為緊急狀況而需要大量調兵,難道還需要先行通知長安?

    自己有個極為重要的要塞在被攻擊,那趕緊調軍隊過去,打完再說。

    甚至有的將領帶軍隊殺出去,打了一兩個月仗了,長安或許還未必知道他打去了哪。

    但太子的軍隊現在的確沒有任何一名將領能有這樣的自主性。

    等到太子自己反應過來,無奈之下任命坐鎮夔州的將領霍問鼎暫統黔州至江陵的兵權時,霍問鼎從夔州急調兵馬過去都來不及了。

    崔願的大軍已經接近渝州。

    渝州倉促之下囤積的軍隊不過三千,無奈之下,渝州的太子守將魏光明隻能毀斷渝州城外陸路通道,畢竟渝州城也是座山城,或許能夠重複一次潭州的奇跡。

    隻可惜崔願根本不搞太子那一套。

    渝州的軍隊一龜縮在渝州城,他根本打都不打,隻是盡力封鎖水運通道,以免太子的援軍從水路給渝州城補給。

    渝州城本身就不大,軍隊收縮在渝州城,又毀了渝州城往外的陸路,崔願索性又在損毀的路段外設置了些道障,放了些兵馬。

    結果崔願隻是放了一千多兵馬,反而將太子的這三千兵馬堵在了渝州城。

    他的大軍接著直接分成兩路,一路沿著烏江進攻武隆、彭水,一路沿著南州、播州朝著黔州進逼,沿途都掃蕩太子的庫房,烏江蠻的部落以及他們控製的鹽田和鹽倉。

    這簡直要了太子的老命。

    和明月行館樞密院料想的一模一樣,太子新任命的將領霍問鼎隻能反向將江陵和夔州的軍隊抽調去黔州。

    對於太子和霍問鼎而言,黔州之亂能越快平定越好,但崔願的腦子卻異常的清醒。

    他即便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都占據兵力的優勢,但他卻根本不和太子的軍隊打大規模的絞殺戰,他利用自己騎兵多的特點,開始和太子的這些軍隊打遊擊戰。

    這時候襄州以挖護城河在大唐出名的王雲岫卻是出兵了!

    王雲岫和襄州刺史王浮槎出動一萬兵馬,朝著宜城開拔,明顯就是想以宜城為跳板,進攻江陵!

    與此同時,江西觀察使盧之煥也在洪州開始囤兵。

    這時候整個大唐很多人才赫然發現,範陽盧氏已經聯合洪州地方門閥熊氏、鄧氏,洪州聚集的兵馬,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形之下已經接近兩萬。

    這種地方囤積重兵,其作戰意圖已經不言而喻。

    肯定是要乘著江陵兵力空虛,從洪州發兵,經嶽州,渡長江攻擊江陵南翼。

    現在的江陵應該是抵擋不住襄州和洪州的兩麵夾擊的。

    江陵若是失守,夔州恐怕都不用管了,那的軍隊要隻能退入黔州,要等著彈盡糧絕。

    才到春季。

    太子才剛剛拿下桂州半個多月,黔州已經雙方軍力犬牙交錯,江陵已經岌岌可危。

    春風傳來的不是花香,而是充滿了滿盤皆輸的氣息。

    太子這時候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徹夜難眠的喝著補藥,繼續賣力的放血養蠱,與此同時,他將嶺南募集的兵馬也源源不斷的往江陵輸送,與此同時,他隻能寄希望於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曳落河。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依靠曳落河,這似乎已經是太子和他的幕僚們的習慣。

    他急調遊弋在南陽盆地的三千曳落河對襄州施壓,如果可以,他想令這三千曳落河借機攻擊宜城和江陵之間的那一萬兵馬。

    至少在太子看來,這三千曳落河對付那一萬兵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哪怕逼得襄州軍縮回去,光是洪州方麵的軍隊,那也不足以造成江陵失守。

    南陽盆地的那三千曳落河給予的答複是,好的,都是哥們,不用客氣。

    但接下來十幾日,這三千曳落河卻是硬生生的沒有露頭。

    不僅是襄州軍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就連太子也不知道這支回答都是哥們的曳落河騎軍到底去攻擊哪了。

    他們就像是荒原上的狼群,鑽入草叢之中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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