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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盡忠對於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曳落河有著絕對的信心,隻是和安知鹿的這番密談還是在他的心頭籠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也不是傻子。

    大唐開國皇帝雖然賜姓李,但大賀氏就真的姓李,就真的被這些姓李的當親兄弟了?

    徹底給太子賣命,那是不可能的。

    羈縻州說得好聽一些是給他們保留了完整的自治權,但說的難聽一些,那就是他們始終進不了大唐的真正權貴階級,始終遊離在大唐邊緣。

    之前他們這些人的打算是,太子如果造反成功,那自然是極好,他們說不定借此成為開國功勳,一下子進入了帝國的頂級權貴階層,若是太子造反不成功,那他們說不定也能割據一方。

    給太子弄出八千曳落河的這個過程,鬆漠都督府當然也獲得了大量的好處。

    偷偷建立的製甲工坊。

    大量的匠師。

    規模驚人的育馬場。

    每年有大量的錢財湧入。

    但等到太子開始起兵造反,至少很多錢糧通道是斷了,太子自然是想要他能繼續弄出更多的曳落河騎軍,當然還會想方設法給他弄來白花花的銀子,但當整個大唐的視線也隨之集中在鬆漠都督府的時候,他們也要自保啊。

    他們也要募集和訓練出足夠的軍隊,好讓自己的地盤穩固啊。

    其實像李盡忠這樣的賭徒,的確也是將寶全部壓在了曳落河的身上。

    因為自己一手打造的曳落河有著強烈的自信,所以他覺得曳落河一定可以幫太子摧城拔寨,無往不利,至少在接下來一年兩年的時間,整個大唐被太子造反弄得分崩離析和兵荒馬亂,那此消彼長之下,他就有足夠的力量成為這一方雄主。

    但太子連襄州、潭州都沒有拿下來,這是他想不到的。

    太子自己不往外迅猛推進,不把大唐先攪得四分五裂,反而想要占著江南道和嶺南先穩一手,他是想不到的。

    既然連免十年稅賦和均田這樣的手段都使出來了,結果自己想要安穩的占住半壁江山,和皇帝以及那些控製著驚人財富的門閥對耗?

    你都免了很多地方十年的賦稅,跟著你打仗的人還擁有更多優厚的回報,那你接下來對耗的錢從哪來?

    你這一邊大量募兵,一邊消耗無數銀子製造軍械,全力備戰,能有更多的人開荒種地,能有更多的人從事生產,從事貿易,產生更多的錢財出來?

    臨時構建的朝堂班子,能運轉得比皇帝的班子好?

    太子起兵時的勢如破竹,是他們欣賞的,但現在的戰略思想,是不符合他們的喜好和利益的。

    但隻要曳落河無敵的神話繼續,他們就還有足夠的念想,他們和太子的關係還能維係,彼此呼應之下,也能讓唐軍顧此失彼。

    但安知鹿的出現,卻已經讓李盡忠反應過來,自己的僥幸心理會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十分危險。

    幽州的威脅是實打實的。

    安知鹿接下來如果統禦幽州軍打過來,鬆漠都督府能不能扛得住是一回事,剛剛拿在手還沒捂熱的營州估計很難保得住。

    哪怕隻是在營州牽扯,他們也沒有休生養息的時間,乘著大唐內亂的時間自己培植出可觀力量的想法也根本實現不了。

    然後呢?

    如果太子自己自身難保,那肯定無法保證給他們大量的錢糧支持,鬆漠都督府那時就是無根的浮萍,沒了底子。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現在所有的信心都建立在曳落河身上。

    但安知鹿卻用人頭擔保,那兩千曳落河麵對吐蕃人都會吃大虧。

    這兩千曳落河若是敗亡……所帶來的一係列連鎖影響,李盡忠現在想都不敢想。

    想就是天塌了。

    安知鹿計算之中是差不多兩到三天,河州那邊的軍情就會傳遞到營州。

    然而他隻是在營州住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傍晚,李盡忠他們的天就真的塌了。

    河州的軍情傳遞到了李盡忠的手。

    因為是最為緊急的軍情,所以硬生生的還縮短了一到兩日的傳遞時間。

    李盡忠聽到這種能夠跑死驛馬的軍情傳遞來的時候,心就已經覺得不妙了,等到他拆開軍情看了一眼,他的手就開始抖,嘴唇都發白了。

    “草他媽的太子.”

    這是他看到軍情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第二句話就是對著身邊的人叫道,“去請安知鹿。”

    安知鹿看到李盡忠派來請自己的人的臉色時,他就已經猜出了怎回事。

    他背負著雙手出現在李盡忠的麵前時,竭盡全力才保持了平靜的神色,沒有第一時間笑出聲來。

    李盡忠的臉很黑,但他做人倒是也光棍,他將軍情密報往安知鹿胸口一丟,就直接道,“安節帥,你要是想笑就別憋著了。”

    安知鹿咧了咧嘴,雙手從背後飛快落向身前,接住這軍情急報就仔細看了起來。

    他瞬間就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這實際的過程,和他預想的真的差不多。

    他覺得換了自己統領吐蕃軍隊,也會這幹。

    其中的細微差別隻是,他沒有想到讚卓這重視,居然會調動了這多精銳騎軍,他也沒有想到,那兩千曳落河會這慘,而吐蕃軍隊的損失會這小。

    吐蕃騎軍自損不過六七百,而曳落河最多就逃了幾百人,甚至連備馬都丟失了大半。

    “這戰報在大唐一傳來,曳落河的神話瞬間就被打破了。”安知鹿看著李盡忠,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歎氣,“我就說了,在真正會打仗,用用兵的人眼,曳落河絕對不能這用的,這用那就是糟蹋曳落河。”

    這時候李盡忠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傲慢,在自己的這頂大帳,他令人搬來了方桌和軟墊,讓安知鹿在自己對麵坐著,然後又讓人拿了好酒好菜來,開始慢慢談。

    “安節帥,那你說這曳落河該怎用?”他也先不談別的事情,黑沉著臉認真問了這一句。

    “不能想得太複雜,不能哪覺得不行就讓曳落河頂上去。”安知鹿認真道,“這種當世最強的騎軍,就要簡單幹脆的用,提前偷偷安置到某個地方,一舉擊潰別人行軍之中的隊伍就行了,比如別人的運糧草的軍隊,別人的援軍。”

    “不要想太多,不要覺得他們能力強,就要多幹事。”安知鹿看著李盡忠,接著道,“髒活累活,普通的活,讓普通的軍隊去幹就是了。如果在我手,曳落河在最適合他們活動的區域,專門埋伏敵人的援軍就行了。不用幹別的事情,專幹敵人的援軍就行。幹好這件事,就已經能夠掌握戰場的主動了。隻幹這簡單的事情,軍械和糧草的配給,其它兵種的配合,保證井井有條,不會出任何的岔子。永遠都不會出現這吃虧的事情。”

    李盡忠沉默了一會,說不出話來,隻是端起酒杯勸酒。

    安知鹿又接著道,“現在太子的狀況有點不對,他是哪覺得自己有些難以應付,就隻寄希望於曳落河趕過去。李都督,你想想,自己不靠常規軍力和自己的幕僚想辦法解決,一有難事就把曳落河調來調去的,這曳落河哪怕不遭遇這種大敗,用不了一兩年,也這消磨一點那消磨一點,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李盡忠這時候點了點頭,擠出個難看的笑容,“現在想想是這回事。”

    安知鹿認真道,“那按照現在的情形,消磨的差不多了,他最多占了江南道和嶺南道,接下來能夠抵擋得住那些門閥和皮鶴拓的蠶食?如果說他凡事都依賴於曳落河,那到底是他打天下,還是曳落河在打天下?說到底,許多勢力是推動著他出來和皇帝打對台,是因為他,才有足夠多的銀子和人手流到你這,才打造出了這樣一支騎軍,但這八千騎軍,不,現在隻剩了六千,這六千曳落河如果耗光了,哪怕有人還給你這多銀子,再給你兩年的喘息時間,你還能打造出六千曳落河?”

    李盡忠的手顫抖了一下,酒杯之中的酒灑得到處都是。

    “銀子有什稀奇。我要是少養兩萬兵馬,也能給你擠出點銀子出來,但關鍵穿著這三層甲的人,你的這些子弟,這些兒郎,是一時半會還能找得到,煉得出來的嗎?”安知鹿舉起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李盡忠沉默了一會,也灌了自己一杯酒,然後道,“那如果換了你統軍造反,你覺得怎幹才能成事?”

    “讀書人常說是以史為鑒,咱們這種武夫粗人,就隻要看看太子犯的錯誤就行了。”安知鹿笑了起來,“拿不下長安,拿再多嶺南這樣的地方又有什用處?”

    李盡忠看著安知鹿,倒是又大皺眉頭,別脫了太子這個火坑,又迎來一個誇誇其談,好高騖遠的東西。

    他忍不住道,“安節將的意思是直取長安?但誰都想直驅長安,太子也想,關鍵什法子能讓人直驅長安?”

    安知鹿微微眯起了眼睛,“李都督,唐人忽悠我們也算是唐人,但我們真的就是唐人了?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的祖上是什和唐人打仗的?要打仗打得贏唐人,你說是應該用唐人這一套,還是你祖上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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