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窗外下雨了。

    雨不大，但很稠密，整個天幕洋洋灑灑掛著絲線，燥熱涼了下來。

    連著兩夜通宵操勞，這一覺李睡得很沉，直到下午3點半左右才緩慢睜開眼睛。

    他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呆，暗忖：栗姬之說，也不知道周姑娘完全聽懂了沒？

    按道理來講，以詩禾同誌的聰慧，應該是一點就透。

    老實話，這是他出給周姑娘的一道題，答案在於她會不會做晚餐？

    如果她做晚餐，就證明自己不是一廂情願，她心還是向著自己的，也代表她完全聽懂了。

    若是她拒絕做晚餐，那今天自己的言辭可能就過火了，得考慮下一步的動作。

    這樣思緒著，他翻個身子，穿鞋下床，把一樓二樓外外轉一圈。

    結果屋很安靜，連鬼影子都冒見一個，就更別提廚房有菜香味了。

    難道自己想岔了嗎？

    還是時間太早，周姑娘還沒來？

    其實，此時此刻的周詩禾正在圖書館接麥穗，打算去校外菜市場。李站在廚房門口思索許久，最後去了洗漱間。

    幾分鍾後，他回到二樓書房。

    補了一大覺，精神正好，他安然坐在椅子上，攤開筆墨，準備繼續寫作《末日之書》。

    這一回，他靈感爆棚，筆走遊龍，鋼筆尖尖在白紙上簌簌地不停寫著，根本不帶歇息的，一寫就是4000多字。

    正當他寫完第一章，開始第二章，寫得正起勁時，書房門悄然開了一條縫，麥穗半個腦袋無聲無息探了進來。

    見他沉浸在書中世界，麥穗又偷摸退了回去，輕手輕腳把書房門合攏。

    來到沙發跟前，麥穗告訴閨蜜：「他正在創作。」

    聽聞，周詩禾從茶幾上挑一份報紙，隨意瀏覽了起來。

    麥穗坐過去，想了想問：「詩禾，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嗯。」周詩禾輕嗯一聲。

    麥穗問：「你和李的事，阿姨應該猜到了吧？」

    這個「阿姨」指周母。

    周詩禾點頭，又嗯了一聲。

    麥穗問：「那阿姨沒阻止你？」

    她之所以這樣問，那是因為端午節的時候，肖涵在，餘老師在，宋妤也在，就算一個傻子也能看出端倪來，看出李腳踏幾條船。

    這是麥穗好奇又擔憂的地方。

    周詩禾靜了靜，抬起頭同閨蜜對視，恬靜說：「唯一的條件，就是他娶我進門。」

    「啊？」這話聽得麥穗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是，阿姨沒阻止詩禾和李在一起。

    不意外是，以周家的背景，肯定是不會讓詩禾做李情人的。

    麥穗善解人意地說：「那你要早做決定，不然時間怕是來不及了。」

    麥穗隻是籠統說，沒有特定指誰，但兩姐妹彼此心知肚明。

    周詩禾說好。

    過去一會，周詩禾忽然開口，「你和他父母關係如何？」

    麥穗搖搖頭：「你不是都知道嗎？」

    稍後麥穗反應過來，壓低聲音：「你是希望我和他父母進一步搞好關係？」

    周詩禾掃一眼書房方向，猶豫一下說：「直覺告訴我，他父母不怎待見我。」

    麥穗愕然：「沒有吧？前兩次他們來廬山村，對你態度不錯呀。」

    周詩禾說：「那隻是禮貌客氣，是老人家的涵養。但內心深處，估計是抗拒我的。」

    麥穗脫口而出：「你這樣完美，為什？他們為什會抗拒你？」

    周詩禾靜謐沒出聲，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仿佛表達了一切：就是因為太完美，才讓老人家覺得太過漂浮，沒有安全感。

    換句話說：老人家有點忌憚她，和她相處不自在。

    麥穗讀懂了閨蜜的眼神，也明悟了閨蜜的心思：希望自己和李父母搞好關係，然後順帶給詩禾多提供機會。

    在與李父母打交道方麵，詩禾目前是遠遠落後於宋妤肖涵和餘老師的。

    所以，需要彌補。

    而彌補的突破口，就在麥穗身上。

    麥穗有些苦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父母打好關係？」

    周詩禾溫婉笑說：「不用急，李會安排的。」

    這話隻說了一半，沒說全，完整的話就是：你們如今發生了關係，李自會想辦法安排你和他父母見麵。

    麥穗深吸口氣：「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有些緊張了。

    「叮鈴鈴——」

    「叮鈴鈴——.」

    就在兩人說貼心話時，茶幾上的座機電話響了。

    麥穗和周詩禾麵麵相覷，電話是今天上午新安裝的，估計連電話號碼都沒幾個人知曉，怎現在會有人打電話過來？

    等到電話鈴聲響到第4下時，麥穗問：「接嗎？」

    周詩禾沒說話，望向書房。

    果然，下一秒，書房門開了，被電話聲音打斷寫作的李走了出來。

    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兩女，李懵逼問：「你們在啊？那怎不接電話？」

    麥穗說：「不知道是誰？」

    李愣了愣，懂了，於是加快腳步過來，一屁股坐到周詩禾旁邊，拿起了白色聽筒：「喂，哪位？」

    「滿崽，你吃過晚飯了沒？」那邊傳來田潤娥的聲音。

    為了不讓老媽擔心，李張口就來：「吃過了，老媽，你怎知道我安裝了電話？」

    田潤娥慈笑說：「餘老師告訴我的。之前和餘老師通了電話，她人如今在東京，說是想給我買衣服咧——」

    這話沒毛病，因為座機是餘老師派人安裝的啊，理所當然知曉電話號碼嘍。

    聽得出來，田潤娥的心情特別不錯。

    尤其是餘老師竟然主動問她尺碼，想給她買衣服買禮物一事，讓她老人家有點兒飄。

    此時客廳很靜，沒有任何嘈雜聲，麥穗和周詩禾也把兩人的對話都一字不落地聽在耳。

    剛還提起其她人和李父母的融洽關係，如今就被打臉了，麥穗伸手挽住詩禾手臂，暗暗有些擔心。

    似乎感應到了閨蜜心事重重的樣子，周詩禾衝穗穗淺笑一下，示意沒事。

    「咳咳。」當著一個女人的麵提另一個女人，這是大忌啊，李怕夭壽，連忙乾咳了兩聲，打斷老媽施法。

    田潤娥果真停止了炫耀，關心問：「滿崽，你這是怎了？嗓子不舒服？」

    李回答：「沒，就是喉嚨忽然癢了一下。」

    接著，他轉頭對麥穗說：「麥穗同誌，幫我倒杯茶過來。」

    麥穗意味深長地看他眼，柔笑著起身，真給他倒茶去了。

    聽到麥穗在兒子身邊，田潤娥立即清醒過來了，不再提餘老師的事，反而問：「你和麥穗如今到了哪一步？有沒有發生關係——」

    不過話還沒問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又傳來兒子的聲音，不過兒子不是在跟她說話，而是在跟周詩禾說話。

    隻見李對周詩禾講：「詩禾同誌，我剛才出來急，書房窗戶沒關的，稿子在書桌上，起風了，你幫我去收拾下。

    「好。」周詩禾巧笑一下，也走了。

    田潤娥徹底不會了，過了好一陣才傻乎乎問：「身邊還有沒有人？」

    李道：「沒了，老媽是找我有事？」

    田潤娥用手拍了拍心口，後怕地說：「沒事。你這一驚一嚇的，有事也忘了，回頭我得好好喘口氣才行。」

    說著，田潤娥問：「你和周詩禾這閨女？」

    李答非所問：「麥穗是您兒媳婦啦。」

    田潤娥呆住了，身體有點僵硬，四肢有點僵硬，臨了語重心長來一句：「滿崽，悠著點。回頭媽媽給你送幾隻老母雞過來，把餘老師送的老人參給你送一些過來。」

    李：「——

    」

    他驟然明悟過來：這一通電話，估計是餘老師故意引誘親媽打過來的，怕擔心自己在麥穗床上沒有節製。而餘老師又不好多說，所以隻能搬人。

    餘老師吃不吃醋？他這樣想。

    應該，或許也是吃醋的吧，畢竟餘老師也是女人。

    這一通電話不太長，因為麥穗和周詩禾都在，田潤娥叮囑幾句，就識趣地結束了通話。

    不結束不行呀，田潤娥莫名怵周詩禾，不知道該不該與這兩位姑娘通話？所以當起了逃兵。

    晚餐很豐盛。

    有乾鍋鴨有韭菜河蝦有紅燒桂魚，有金錢蛋和蒜苗回鍋肉，還有一個湯。

    李很是驚喜，沒想到周姑娘不聲不響就給他做了最愛吃的一桌。

    見兩女已然坐下，他問：「曼寧和葉寧呢？不等她們？」

    麥穗說：「她們今晚和學生會聚餐，不回來吃。」

    聽聞，李跑去廚房角落拿了幾瓶啤酒過來，「這多好菜，天又這熱，不喝點酒對不起這一桌菜，你們來點？」

    麥穗答應。

    周詩禾卻搖了搖頭。

    見他直勾勾瞅著詩禾，麥穗幫忙補充一句：「詩禾今天不方便。」

    .

    噢喲，原來是這樣，李懂了，然後問：「要不我去給你買瓶汽水？」

    周詩禾抬頭，望向他，沒吭聲。

    但李轉頭就走，出門騎上自行車，一來一回沒多久就帶了幾瓶汽水回來：「常溫的，沒敢給你買冰的。」

    周詩禾溫婉說：「謝謝。」

    李坐下，給自己和麥穗倒滿啤酒，舉起杯子道：「來，明天就大三了，大學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半，咱們幹一杯。」

    麥穗和周詩禾很給麵子，拿起杯子同他碰了碰，隨後大喝了一口。

    喝完酒，李挑了一個鴨腿到周詩禾碗，「今天辛苦了，你身體這弱，吃個鴨腿補補。」

    周詩禾溫潤如水地笑了一下，默然接受。

    李接著又找出第二個鴨腿，夾到麥穗碗，「媳婦，吃。」

    麥穗看眼閨蜜，見閨蜜對這聲「媳婦」沒太大反應後，才落了心：「把好的都夾給我們了，你吃什呀，你也吃一半。」

    說著，麥穗想給他分一半鴨腿。

    李不讓，用筷子去攔。

    但麥穗心疼他，堅持要分一半給他。

    最後李拗不過，樂吃了一半。

    周詩禾瞥眼你儂我儂的兩人，用筷子夾起鴨腿，靜悄悄地吃著，小口小口地吃著。

    吃著菜，聊著天，喝完一瓶啤酒後，李問兩女：「科幻看了沒，看的懂不？」

    兩女相視一眼，麥穗開心說：「題材很新穎，我和詩禾看得特別入迷，這書你大概寫多少字？」

    李道：「不知道，可能寫到哪算哪。」

    他沒撒謊，是真不知道。

    因為他沒打算原原本本抄襲，因為他覺得原書《末日之書》有些過於簡單，所以他想根據前生的所見所聞豐富一下故事線。而這一改進，具體會增加多少字就無法推測了。

    周詩禾問：「麵有很多西幻元素，你這是計劃在國外發表？」

    李點頭：「對頭，詩禾同誌眼光真準。跟純音樂專輯一樣，我想讓餘老師在海外找出版社發表。」

    麥穗擔憂問：「你是中國人，現在這種大環境，國外讀者會買帳嗎？」

    周詩禾也看著他。

    李搖了搖頭，「不曉得。不過我算不上零基礎，好歹也憑純音樂專輯露了臉。按餘老師的說法，我在國外算名氣很大的那種了，老師想以此為噱頭以此為突破口，希望順利打開海外市場。」

    周詩禾輕抿嘴說：「憑藉你音樂家的身份，確實會事半功倍，會容易很多。

    至少因種族體製和國別帶來的差異矛盾等等因素，在你這問題應該不是很大。最關鍵還是書的質量。」

    李高興地再次舉杯：「借你吉言，來，咱們再喝個。」

    周詩禾拿起汽水和他碰一下。

    李又同麥穗碰一碰，把杯中酒喝完。

    兩女對科幻很有興趣，就連平素比較沉穩的周詩禾都搭話進來聊了很多，三人一時說開了，說得忘乎所以，這頓飯足足持續了個把小時才散。

    飯後，周詩禾回隔壁小樓洗漱去了。

    李幫著麥穗把碗筷收拾一番，臨了問：「你們晚上有什活動不？」

    沒想到麥穗一臉期待地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李眨巴眼：「我們三？」

    麥穗也學他的樣子眨巴眼：「要不丟下詩禾？我們偷偷去？」

    被她打趣，李從後麵摟住這個可人兒，懟著她的臉蛋連親幾口，「今晚和我睡，好不好？」

    麥穗說：「不！」

    「啊？」

    李啊一聲，「我白天睡了一覺，恢複過來了。」

    「也不行，今早說好的，你多休息幾天。」麥穗雖然人在他懷，但嘴卻硬朗的很，不論他好說歹說，就是不鬆口。

    最後沒了辦法，李乾脆把她翻過來，狠狠吻住了她的紅唇，一坨紅肉直入中樞，讓她說不出話。

    見他報複性這強，麥穗白他一眼，隨即很乖巧地偎依在他胸口，微昂首，兩人快樂地交流著口水。

    幾分鍾後，周詩禾回來了，無聲無息出現在廚房門口，看到兩人在麵情投意合的模樣，心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沒有嫉妒，但隱隱有些醋意。

    可醋意也沒有想像的大，因為她是打心底接受了穗穗的。

    隻不過她到底是女人，見到自己愛上的男人摟著閨蜜擁吻，內心難免有些別扭和泛酸。

    悄悄地來，悄悄地走，離開26號小樓，站在巷子中央，周詩禾抬頭望著雨落，連傘都忘記打了，一臉茫然。

    她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今天中午的那一番對話：皇後乃一國之母，栗姬沒有母儀天下的氣量和賢能，上位隻會禍國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