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聲明,我無意糾正你們的任何認知,但你們不能將我和那些蠢貨等同起來。”
方懟懟的第一句話就狂氣畢露。
但這足夠real,所以現場的觀眾發出一半驚歎一半敬佩的呼聲。
“哈哈哈!”奧普拉放聲大笑,稍微挑撥了一下,“哪些蠢貨?你在美國接觸的人可不多。讓我猜猜……噢!”
麵對她的有意引導,方星河輕輕擺手,大大方方回道:
“別瞎猜,直接接觸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一直攻擊我的人可不少,我總是負麵新聞纏身,聯盟內部反倒清淨,雖然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確實很蠢。”
現場觀眾會意輕笑。
喜歡奧普拉秀的人群和籃球迷的重合程度並不高,因此並不覺得冒犯。
一即便是感受到了冒犯,他們也願意暫時忍一忍。
這就是成功者在美國能夠享受到的天然特權。
“主允許一部分蠢貨存在,豐富世界的色彩,但現在美國的問題是……他們實在太多了!”奧普拉總是站在嘉賓的立場上與之共情,特別擅於抓住類似的微小機會,引導嘉賓傾訴。
她的表情十分憤慨。
“籃球我不懂,但我懂文學一一我不理解,為什那多評論家抨擊你的作品淺薄幼稚,他們的眼睛真該好好治治了!”
“因為立場大於一切。”
方星河也是有杆子就敢爬的主,直接往主題上領。
“願意從事實出發的人永遠都是極少數,更多情況下,庸人們被立場裹挾,在各種層麵上站到我的對立麵…”
“等等!”
奧普拉非常敏感的插口:“你的意思是,站到你的對立麵的都是庸人?這會不會太自大了?”“不。”
方星河耐心糾正她:“我的意思是,受到立場裹挾的都是庸人。聰明人早已在做著塑造立場引導風向的事情,並且從中獲利了。”
“哇哦,好有意思的見解!那,聰明人都有誰?方便提一提嗎?”
“當然。”
在搞事和搞人這兩個領域,方哥就沒慫過。
他掰著手指頭念到:“洛杉磯媒體、沙克、環球影業、書評人西蒙、說唱歌手吹牛、經濟學家弗德曼和他的徒子徒孫、社會理論家托馬斯·索維爾、脫口秀主持人比爾·馬赫、專欄作家格倫·格林沃爾德、德克薩斯州國會議員羅恩·保羅……”
奧普拉的嘴巴越張越大,目瞪口呆的看著方星河背出一串長長的名單。
那名單到底有多長?
你方哥背了兩分鍾,仍然沒念到頭。
等他終於住口,台下忽然響起一片熱烈掌聲。
“哇哦!你真酷!”
奧普拉替觀眾們豎起兩根大拇指,直白表現出對於方星河這種行為的震撼與欣賞。
“你真是一個記仇的家夥,但不知道為什,我感覺很爽。”
方星河聳了聳肩:“誰衝我吠,我就給他一腳,除非實在沒時間,否則這一腳雖遲必到。”“哈哈哈哈哈!”
台下的哄笑聲愈發高漲,他們覺得這樣的方星河特別有趣。
奧普拉急忙往深處挖。
“但為什你會認為他們都是在塑造立場?一篇文章被寫出來之後,公眾有權力評價它,可你顯得格外抗拒那些批評的聲音。”
“因為他們不是從文學層麵而進行的批評。”
方哥幾乎是零幀起手,上來就放了大。
“正相反,他們用我的文章,裝自己的私貨,為政治目的和經濟利益製造紛爭,給我的感覺是,美國人好像瘋了………不,不是好像,確實有很大一批人正在發瘋。”
“嘶………”
奧普拉重重的吸了一口中國涼皮,隨後,雙眼放光,示意全場觀眾為他鼓掌。
“雖然還沒有真正聽到你的觀點,但你的勇敢配得上這一切!來吧,朋友們,為我們英俊而又智慧的Star river奉上最誠摯的敬意!”
奧普拉秀有的時候很娛樂,有的時候又特別有深度。
今天的下半場,就是深刻時刻。
為什會這樣?
因為方星河不想也不能躺在籃球的功勞薄上吃紅利,他得重新建立自己的個人形象和社會形象,才能割到更多韭菜。
籃球的熱度,隻剩最後一兩波,吃完就該沉寂了。
新的偶像方星河,將會是一個更加立體也更加社會化的意見領袖。
這就是他此行第一重要的事一完成形象轉變。
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他必須得在一個足夠權威的場合,幹出足夠權威的事。
現在,恰恰是一個好機會。
奧普拉為他做好了最後的鋪墊。
“SR,你點了那多人的名字,難道他們都有問題嗎?都是出於各種目的,對你進行了抹黑和利用嗎?我願意相信你,但你必須說服我的觀眾,否則你就慘了,我希望你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當然。”
方星河聳聳肩,雲淡風輕地開始打這場高端局。
“今年對於美國而言是一個非常奇妙而又關鍵的節點。
因為去年的事情,政治氛圍高度統一,民眾愛國主義情緒高漲,我個人相信,這就是美國的巔峰態,你們正處於曆史上最強盛的時期。”
方星河聲音清亮,不疾不徐。
清晰,簡潔的措辭,讓每個人都能聽懂,也能跟得住他的邏輯。
表演講演一體化的能力,讓他隻需要時而抬頭,時而豎指,時而凝望,便可以用最小幅度的簡單動作吸引到聽者的全部注意力。
他就這樣輕輕的勾勒著,一幅畫卷便徐徐展開,鋪陳在所有人麵前。
“但是與此同時,你們也正處於新自由主義浪潮的第三幕爆發期。
原因?很簡單,政治氛圍的高度統一。
你們正處於一個絕對的大政府狀態下,政府權力擴張、公民自由受限以及新保守主義外交政策的推行,導致了非常多的擔憂。
而這種擔憂被主流媒體壓製住了,他們的聲音很難有效傳播到民眾耳中。
但越是被壓製,這種擔憂,以及這種對於自由的渴望,就越是熾烈。
恰好在此時,我的雜文集公開發行,並且由於我本人的熱度,取得了不錯的銷售成績。
於是,自然而然的,我的那幾篇有關於自由的文章,開始被廣泛傳播,並且成為了突破這種主流壓製與封鎖的唯一利器。
為什大半個美國文學評論界都那熱衷於討論我的文章?
《性、暴力、和謊言》,這些要素在美國是如此的尋常,沒有其他的作家寫過嗎?
自由、平等和民主,你們天天都在聊,為什忽然爆發出如此熱情?
因為他們需要這樣一杆槍。
恰好是我,恰好又足夠鋒利……”
方星河的話引得無數人沉思。
當他們開始回憶,馬上就意識到了確有其事。
在今年夏天,最熱的話題就是方星河的雜文集,其中最熱的文章,正是那幾篇能夠拿來就用的批判。而方星河的表演還沒完,他還在繼續深化剖析。
“在這場浪潮麵,每一位意見領袖都在試圖推廣某種立場,從而實現他的政治意圖或者利益兌現。他們或者奉我為鬥士、或者罵我為走狗,或者吹捧我的正確,或者痛陳我的過時。
誰在乎方星河到底寫了什?
批判的到底是哪種自由主義?
沒有人。
Star river變成了一個垃圾桶,隨時隨地都有人斷章取義,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扔。在整件事上,我沒有戰友,誇我的罵我的都是賤貨。
所以,我來到這,帶來我的態度,並且打算親口告訴你們,我寫了什、本意如何、為什討厭成為這波熱潮的中心。
在美式語境,自由主義寫做Liberalism,這是偏向現代左派、進步主義的思想,即支持大政府、社會福利、多元文化等等。
我必須鄭重聲明:我讚同進步主義思潮的價值和作用。
但古典自由主義不一樣(Glassical Liberalism),自由意誌主義更不一樣(Libertarianism)。我所批判的泛濫的個人自由主義,基本上等同於放大後的自由意誌主義。
沒錯,我堅定反對以“自由意誌’為名而進行的任何自私行為,小到在公交車上吸煙吐痰大聲喧嘩,大到為多元文化分級種族歧視反墨排華……
這是我的核心思路。
但現在拿我當槍的意見領袖們完全忽視了我的寫作意圖,對我的言論進行了大規模的扭曲、篡改、惡意加工,導致我聲名狼藉……”
這段時間他跟嫩仙玩得開心,沒怎注意美國這邊的輿情。
等注意到的時候,情況已經很崩了。
《My Young》大賣500多萬冊,銷量仍然不見絲毫回落,可他本人卻正在被美國部分媒體塑造成反自由的先鋒和鬥士。
我日內瓦!
實在不理解,想象一下難防係對韓涵做的事,再進行一次加倍,差不多就是現在的情況。
方哥喜歡主動幹人,卻不能忍受被別人推出去當打手。
你們配嗎?
美國人要死要活要打誰,管我屁事?
讓我給你們吹衝鋒號當大頭兵,想得真美!
接下來,發瘋的方哥一個接一個的點名,把這幫意見領袖的褲衩子都扒得幹幹淨淨。
“在這場盛宴中活躍的所謂意見領袖,大致上就那幾派。
聲量最大的是自由市場派,從經濟角度捍衛資本主義,擔心政府權力過度擴張,影響資本利益。因此,以弗德曼為首的經濟學派瘋狂批評我出生於專治古板的赤色國度,像是一隻被狗鏈子栓習慣的家犬,看似凶猛,實則怯懦。
我對他們的態度是:去你媽的自由市場!
當初要不是羅斯福堅定推行了政府幹預,你的經濟理論和學問根基早在1929年就會徹底化為屎渣一被自由的野狗吃下去又重新拉出來,除了屎味,再怎舔都找不出一絲營養。
經濟學中的古典自由主義因此徹底崩塌,這幫遺老遺少們改頭換麵,又搞出來一個新自由主義,但本質上仍然是那回事,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我們資本家收割底層百姓,政府少管!
在所有批評我的人群中,以他們最為惡心,張著一張張最愛舔屎的嘴,隔著十米遠都熏人。批判我的第二大派係,叫做公民自由派。
馬赫、格林沃爾德、保羅等等高舉公民自由大旗的意見領袖,嘴上喊著人權,其實要想蹭著我的熱度賺大錢開in趴,要想參加競選獲取政治聲望。
這群人最喜歡講的一句話是:既然你是公開發表的文章,那我就有批評你的權力。
我的經紀人曾向其中兩位發過律師函,大意是:你們可以批評,但你們截取引用的部分內容經過你們的再加工之後,已經與我的原意不符。
你猜,他們是怎回應的?
他們說:我有對公開發表的文章進行個人理解的權力!
意思是:雖然我明知道理解的不對,但這是因為我蠢,你不能因此剝奪我的理解自由!
很好,我喜歡你們對於自由的理解,我希望你們盡快出現在我麵前,我不確定我是否擁有給你們一拳的自由,但沒關係,我有錢。”
在一片不受控製的哄笑中,方星河單手下壓,聲音轉沉。
這是他最後的陳述,發泄式陳述。
“最後,是人數最稀少但最瘋狂的自由意誌派。
他們持有純粹的個人自由立場,反政府,反約束,反對一切對自己不利的事物,宣稱應該為我這種人恢複火刑。
我可以登上十字架,誰來點第一把火?
請盡快聯係我,這他媽太藝術了!
而在我的支持者中,反戰左派和保守原教旨主義者是核心力量。
但他們愛我嗎?
不,他們經常在論壇喊我黃皮猴子。
您瞧,這就是現在的美國。
很多美國人已經瘋了。
自由派恐懼現任政府的集權行為。
複仇派不管集不集權反正趕緊給我開幹。
民主派認為我也有權力在這場盛宴分一杯羹。
道德派沒有好處可拿站在高處指指點點。
像我這樣的少數族裔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噢,對了,還有絕對的自由意誌主義者,他們像是被我幹了從祖奶奶到前女友的所有女性親人,嗷嗷叫著要審判我,因為我侮辱了他們神聖崇高的雙標式自由。
所以我很討厭現在的美國一你們可以戰鬥,你們也可以和平,但你們不能高喊著為了和平而戰鬥。你們可以喊人民萬歲,也可以喊人權萬歲,但你們不能告訴人民隻有自由主義才是人權!
去他媽的Liberalism!
去他媽的Classical Liberalism!
去他媽的Libertarianism!
這世界上隻有一種自由是真實而又正確的一一承擔了足夠集體責任的自由!
而我,我的文章是最好的!
我不接受你們這些渣滓愚夫的任何篡改、歪曲、濫用與批評!
這就是我的回應,再有下次,就去和我的律師對話,我為此準備了一筆基金,專門負責審核你們的自由喜歡嗎?
不用謝。
畢競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戰的作家。
好了,下一個話題,Lady O,你還想聊什?”
奧普拉用力抱著頭,龐大的身體深深縮在沙發,整個傻掉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聊什,但她知道,這期節目,又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