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來到2004年的最後一天，方星河仍然沒有回國。

    這不是他在國外度過的第一個元旦，但肯定是最忙碌的一個。

    東京，新宿，淩晨。

    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著澀穀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密密麻麻的人頭，方星河仿佛看到了20年後的國內。

    有趣的是，因為治理能力跟不上，集會人群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在經曆幾次踩踏事件後，不管是日本亦或者韓國，都開始管製新年集會。

    漸漸的，更多活動轉向寺廟、神社或商業場所，年輕人們不再聚集於街頭。

    而中國的戶外活動反而越辦越大，南昌110萬人參加國慶煙花秀，沒有一例意外事故，轟動外網，引動各國網友自發反思。

    方星河眼前的熱鬧景象和記憶的畫麵慢慢重合，複又分開，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幻夢感。

    這種對比不會催生任何迷茫，隻會帶來堅定。

    我正走在一條絕對正確的路上，那個光明的未來，有我的一份力量。

    如此一想，頓覺2004年也過得十分充實。

    站在窗前守了一會兒熱鬧，手機開始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太多人在拜年，短信箱很快塞滿。

    王亞麗、陳丹婭、李其綱、餘樺、鞏俐、emo、國際章、嫩仙小蜜、大丹、科比、川子、孫藝珍、新垣結衣……

    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

    他將根基深深地紮在這個年代，聊得來的朋友越來越少，可對時代的認同感卻越來越深。

    這叫什？

    我對世界的影響，同樣是世界牽住我的錨。

    2030年的中國更美好，可2004年的中國，一部分由我塑造。

    方哥心情大好，忽然想做個總結。

    最近兩年，他已經不怎做年終總結了，浪費時間，也總結不完。

    但今年不一樣，有興致。

    於是打開最私密的那個筆記本，伏案開寫。

    【2004年度總結】

    一、年初沉迷於拍劇，沒有參加任何電影節。

    注1：彎彎金馬獎沒有邀請我出席。雖然我肯定不會去，但他們沒有邀請，罪大惡極。

    注2：港島金像獎邀請《少年的你》劇組了，但我沒有去，他們隻想羞辱我而沒想給獎，否則我去不去都應該橫掃，結果不但顆粒無收，頒獎禮還有人陰陽。

    港圈罪大惡極。

    注3：大眾電影百花獎給《少年的你》頒發了優秀故事片獎，三黃蛋，我沒有記住另外兩部獲獎影片，也沒有記住那三部最佳故事片獎得主。

    冤有頭，債有主，我處事一向公道。

    主辦方和影壇食屍鬼們罪大惡極。

    注4：中國電影金雞獎盛情邀請我出席，但我這次是真沒時間，董有德代表我拿了最佳男主和最佳導演，一菲拿了最佳女主。

    作為民間公認的新晉表演藝術家，我發現她的想法越來越多，拍攝小龍女時常有驚人之語，試圖追求表演藝術的更上層樓……神經！

    短時間內不能再跟她合作了，這個開山大弟子實在有點拎不清，讓別的導演頭疼去吧。

    注5：奧斯卡給《少年的你》六項提名，想喊我過去遛狗，我沒去，華納認為我去了就能拿獎，呸，當我不知道你們是什玩意兒嗎？

    不過這次沒有去陪跑，折了學院的麵子，下次再想衝獎憑添3分困難，切記要謹慎，沒有新套路的時候不要去送人頭。

    注6：有王碩、烈炎山、鄒潤發、陳小椿、張衛健……等總計42個知名公眾人士在不同場合蛐蛐我，單獨罵之過於隆重，希望有機會親手錘之。

    注7：楷子的大片快要殺青了，想看。

    二、興已盡，年終總結到此為止。

    總結實在有點難搞，方哥寫著寫著就膩了，結果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年賺多少、花多少。

    反正《神雕》是回本了。

    美國8000萬美元碟片銷售，方星河爭取到了45%，大約3600萬收入。

    日本《襄陽》碟片銷量150萬張，收入6000萬美元。

    韓國碟片收入1500萬美元，盜版傳播得很猛。

    日韓版權現金收入1800萬，廣告費1.6億五五分，又是8000萬美元。

    總計2.09億美元，18億人民幣，算是把《少你》以來積累的名氣賣了一個好價錢。

    東南亞的收入就不太指望了，哪怕發達如新加坡，也隻是一個400萬人口的小市場，不值一提。港台在這方麵也割不到大錢，方星河聲名狼藉，當地企業和民眾肯定不願意買單。

    歐美拉美中東南亞更不用提，有經濟體量的沒有日韓的狂熱，有狂熱度的沒有經濟體量，基本都白給。但是方哥一點都沒輕鬆下來。

    《神雕》該收的稅還沒有全部收完，實績還會影響後續收益。

    另外，《神雕》的成績還決定著下一部作品的開局，收視率越高，議價空間和操作空間就越大。最後，《神雕》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文化輸出項目，這回要是打不紅，國際刁民精中愛國的意識萌芽就培養不起來，會很拖進度。

    所以，他把書稿和整個編劇部都搬來了日本，一邊給他們發錢采風，一邊按著他們繼續整理項目，打算在日本待到大局初定。

    明天就是2005年的第一個星期六，韓國KBS台將在夜11點鍾播放《神雕》第一集。後天，2號，韓國播放第二集，而日本台將一口氣播出前兩集。

    是騾子是馬，真要拿出來遛遛了。

    2005年1月1日，晚10點，方星河應邀出現在韓國KBS電視台。

    小會議室隻有親信在場，時任台長的高光哲緊張到直搓手，不停感謝。

    “感謝方星河i親自前來為我站……”

    “客氣了，這是我們共同的項目。”

    “哈！那當然，但是不一樣的，不瞞您說，《神雕》對我意義重大…”

    KBS的勝出，和日本台的勝出一樣，都有激烈的場外因素。

    簡單講，高光哲即將被李炳淳取代，快則兩個月，慢則半年，定死了七八成。

    方星河當然不可能摻和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政鬥，但他本人能來，就會給高光哲帶來強烈的信心。政治影響力，你方哥一絲一毫都沒有。

    選票影響力，你方哥不但有，而且正巔峰。

    隻要高光哲把兩人的合影往外一發，民間支持率立馬暴漲5個百分點。

    所以高光哲對於《神雕》的支持是全方位的。

    除了播出時間不能改，其餘的牌麵全拉滿。

    從下午開始，KBS所有節目下方都滾動提示一今日11點整，方星河i武俠大劇《神雕俠侶》與您不見不散。

    漢城各大商場和繁華街區，到處都立著楊過小龍女的大幅海報。

    就連KBS的打歌節目《音樂銀行》，都把韓文版的《lemon》放了上去，硬生生給拱進榜單前三。題外話1：漢城馬上將要改名首爾，已經在走流程。

    《神雕》現在不宣傳不上映，等到改名之後的群眾雞血期，就未必還能上映了。

    題外話2：韓文版《Iemon》在韓國的成績非常好，輕鬆拿下大爆曲標誌，但是跟日本的現象級不能比，有本質上的差距。

    不過話又說回來，《Iemon》這首主題曲也隻需要在日本爆，它的曆史使命就是給《神雕》打開日本國門國內根本不用管……有沒有主題曲，《神雕》都是必火的。

    同高光哲坐到點兒，兩撥人移步，直奔數據監控室。

    韓國時間11點整，折騰了一年多時間、鬧得全世界都沸沸揚揚的超級大劇《神雕俠侶》，終於開播了。“台長！”

    監控室室長嗷的一嗓子，喊回了高光哲散亂的魂。

    “開播收視率55.7%！”

    “好！”高光哲差點沒蹦起來，“太好了！”

    方星河饒有興致的問道：“是什水準？”

    “《大長今》的水準！”

    高光哲喋喋不休：“方星河i，前年開播的《大長今》，最高收視率也隻有57.8%！平均收視率47.2%，已經是21世紀的收視神話了！

    再往前推，96年開播的由裴勇俊i和崔秀鍾i主演的《初戀》，我們韓國真正意義上的國民收視神話，平均收視率也隻有56. 1%！”

    方星河看著收視率曲線一路往下掉，輕笑著擺擺手。

    “別太樂觀，好奇而已，想穩住恐怕很難。”

    高光哲扭頭掃了一眼正在向50%回落的數據，心情仍然那好。

    “前兩集根本沒有您出場，收視率回落不是正常的嗎？有這樣的開播峰值，就已經非常成功了。”“那就看看能穩到哪個程度吧。”

    方星河心也略微出現了一點緊張的情緒，沒辦法，期望那高，很難不受到影響。

    反而是高光哲覺得可以交差了，哈哈大笑道：“好，好，看劇看劇！”

    數據室有一塊專業的大屏幕，鞏俐一出場，屋忽然哇的一聲。

    夜，月，懸崖邊。

    一個背影孤身佇立，遙望下方莊園。

    崖上風大，她的衣襟獵獵作響。

    那是一件華麗至極的暗紅色道袍，經過改良，與傳統的素雅截然不同。

    道袍共分兩層，層紅底銀紋，華貴異常；外層罩紗，黑紗上不知是繡是貼，遍布金紋。

    紗質透明，金紋與銀紋影影綽綽、時而重合時而微錯，一條條一道道，似龍似蛇。

    “哇！好漂亮！”

    金泰妍和林允兒並排坐在寢室小小的電視機前，瞪大眼睛發出驚呼。

    “哦莫，怎會如此華麗？”

    月光下，那件道袍好像閃著光。

    烈風中，那件道袍衣袂紛飛，大袖飄飄，如同仙女垂目世間。

    那身影遺世獨立，身姿挺拔而孤絕，好似隨時都要飛落，又好像會永遠那樣凝固而又沉默地佇立下去。天上圓月不知為何那樣大，清冷又淒豔的月光為她勾勒出一層瀅瀅光邊，深深刻在小女孩心中。直到這一刻，懵懂的她們忽然意識到，方星河為她們展示了一種怎樣的意境美學。

    鏡頭沉默前推，越肩拍向崖下莊園。

    大院至少四進，帶後花園，兩排大紅燈籠順著中庭一路延伸，直至後院。

    清風徐來，燈籠微微搖曳。

    在素白的月光下，莊園靜謐且安詳，既顯豪富，又顯平和。

    “！”

    一聲輕笑，越肩拍攝下方的遠景鏡頭忽然拉回。

    鏡頭圍繞著人影緩緩旋轉，將人物框進畫麵，逐漸拉開。

    最開始展現給觀眾的，是她的臉。

    長發部分挽起，以一根造型古樸、帶有鏽蝕感的青銅發簪固定，其餘長發披散，在風中微微飄動。忽然，風向一變，將她的長發吹拂開，就此露出半張側臉。

    修長的脖頸，下巴微微揚著，露出大氣且清晰的下頜骨，眉形鋒利，鼻梁高聳。

    鏡頭繼續旋轉，金泰妍林允兒漸漸看清她的臉。

    妝容精致但色調偏冷，嘴唇暗紅，猶如涸血，幾縷發絲在眉眼間飄飛，從中間露出那雙凶眼。恨！

    那雙眼睛再沒有別的情緒，隻有不斷翻湧著的恨意。

    那張臉也沒有旁的表情，隻有冰冷。

    但在冰冷之餘，她的嘴角卻用力抿著，微微勾起一點弧度，似是冰冷的嘲笑。

    很多外行人都對電視劇存在一中誤解一一故事性一定要通過人物行動來展現。

    不，其實不必。

    對於好的導演而言，隻用畫麵就足夠了。

    對於好的演員而言，隻用眼神就足夠了。

    而當好導演同時擁有了好演員，那便是現在的結果一一開場一分半，沒有一個動作，沒有一句台詞，可李莫愁的美、李莫愁的恨、李莫愁的殺機，已經淋漓盡致的鋪開。

    金泰妍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哦莫哦莫，鞏俐女神是要殺人嗎？”

    是的，方星河的節奏幹脆利落，開場鋪墊完，直接就讓李莫愁下去殺人。

    這是一出極其緊張刺激的動作大戲。

    李莫愁大袖翻飛，銀色的拂塵如同毒蛇，每次抽出，都帶著劇烈的嘶聲，抽在人臉上，不見血肉紛飛，唯見骨軟如棉。

    在她左手間，時不時便泛起一道銀光，根本看不見如何出手，隻見手指微微一彈，雜魚立即渾身寒霜。一場炫酷殺戮之後，程英和陸無雙亡命逃走。

    全智賢的出場，又讓韓國人爆出一片驚呼。

    雖然她的人設是小辣椒，可古裝扮相卻是溫婉大氣的風格，昭示著父母對她成為大家閨秀的期待。逃走前，陸無雙撕袖執劍，披發擲簪，含淚發誓：“李莫愁，無論付出什樣的代價，我必報此仇！”挺高光，也挺催淚的場麵，將陸無雙這個人物徹底立住。

    全智賢的表演相當精湛，摒棄了韓式的浮誇，字字錐心淚淚沾血，叫人無比疼惜。

    這一下子，就將收視率徹底穩在了47.5%上麵。

    接下來，鏡頭一轉，幼年楊過出場。

    《神雕》的特殊之處在於，它的故事，是從楊過小時候開始講起的。

    這樣的劇，必須麵對少年演員和成年演員的割裂感，所以，一旦前兩集拉不住人，就必然會流失大量低耐心觀眾。

    前世的原版，叮當的表演就實在太鬧騰。

    用方星河的專業水準來評判，叮當的表演和大蜜蜜是一個套路，高度模式化、浮誇油膩、給得太滿。源自於相聲小品的喜劇套路、擠眉弄眼的誇張表情、哎呀哎呀大喊大叫……

    高情商的形容是“鬼馬精靈”，不給麵子的話，直接就可以噴一句“誰教你這演戲的？”所以方星河經過反複思考，找來了9歲的翁斐然。

    幼時的小翁，那是真的斐然。

    他的眉宇間總是縈繞著散不去的陰霾，偶爾舒展開，看似笑得很開懷，可你總覺得他的眼睛是一口深潭，怎探都探不到底。

    小翁眼睛帶著GE0公司最高端的方星河美瞳，為表演特製的款式，色調稍微淺淡了大約30%。這非但沒有影響他的情緒傳達，反而憑添一抹對於世界的疏離感。

    誰會不心疼這樣一個漂亮孩子呢？

    因此，收視率在下一個階梯上穩住了。

    出場10分鍾，收視率滑落到40%，開始在這條線上波動。

    直到陸無雙被李莫愁抓走，暫時下線，收視率才再次下跌。

    最終，神雕在韓國高開低走，最高收視率55.7%，最低收視率33.5%，平均收視率40.2%，大獲成功！KBS電視台對於神雕前兩集的期望是，能穩住20%就算大勝利，等到方星河出場了，再慢慢往回拉。結果……兩倍有餘！

    就連方星河本人也沒有預想到，鞏俐+全智賢+翁斐然能夠創造出這樣的成績，將大部分好奇而來的觀眾都鎖在了電視機前。

    這是一個……堪稱夢幻的開局。

    昨天那張審核了，我今天才發現。

    所以昨天更了一章，今天更了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