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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氣婉轉。

    閣樓之中的白氣輕輕飄蕩著,青銅般的玉台上光彩灼灼,墨袍男子立在台邊,瞳孔中倒映著一片片玄妙符文。

    他的瞳孔中浮現出一點笑意。

    當年族中換取功法,將仙功消耗殆盡,餘下十二而已,他閉關之前,折了殆息,廢了赤羅,到了七十七。

    可如今一看,足足有二百九十六!

    他閉關修煉,李曦明沒有多少斬獲,就代表著這一次白鄉之戰——有二百一十九仙功!

    這數目多得驚人!

    ‘仙功以斬殺為上,當年斬殺成言,不過五十七,女三十五…而沒能斬殺的殆息與赤羅合起來也不過六十五……’

    ‘這就能大概判斷紫府一神通和憐湣的價值,廣蟬是五世摩訶,又是釋修,價值應該遠超尋常紫府中期,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到這兩百有餘的地步。’

    ‘看來他作為【寶牙金地】所眷,有幾分小釋土主人的味道,額外添了好些!’

    李周巍琢磨了一陣,頗為滿意,暗暗冷笑:

    ‘也不知雀鯉魚、江頭首又有多少仙功!’

    『赤斷鏃』補足了他靈活不足的缺陷,這次大戰斬殺廣蟬,李周巍同樣收獲匪淺,心中早有謀劃:

    “衝殺有『君蹈危』,行走有『赤斷鏃』,鎮壓有『謁天門』,已經補足各方,除了那幾個大真人、大摩訶,誰也不能說能穩穩壓我一手,可並非沒有缺陷。”

    “橫絕有餘,殺機不足。”

    李周巍能斬廣蟬,楊銳藻和汀蘭手上的靈寶是起了大作用的,倘若他隻身對敵,如要鎮而斬之,還是繞不過『謁天門』與【華陽王鉞】笨重緩慢的缺點。

    ‘時至今日,四品的【上曜伏光】已經跟不上我的神通, 【帝岐光】在『赤斷鏃』的加持下威力不錯,能將拓跋賜這一級別的紫府中期鎮住,可到底是陽極之光,擅以奇勝,不能以正合,沒有堂皇正麵誅之的威能。’

    ‘要一道以正相合術法!’

    可李周巍找來找去,眉頭緊皺,始終沒有讓他足夠滿意的:

    此中的術法大抵分為兩類,一類是明陽帝王之道,以煌煌帝威鎮壓敵手,大多取象『謁天門』、『君蹈危』,可終究逃不出那個沉字,如若左右無製,敵手化整為零,取象草莽,散入黔首之間,便難以製約。

    第二類取象『長明階』、 『昭澈心』,乃是采陰補陽、昭明修仙之道,雖然靈活自如、多有變化,甚至有些不像是明陽的神妙,卻難有霸道斬殺之意。

    他尋來看去,眼中術法的價格卻越來越高了,隻能稍稍放鬆了條件,把離火也納入其中,再思量著和自己神通相配,這才有了幾道中意的術法。

    離火明陽之術【南帝玄獲法】與太陽明陽之術

    【問日現陽書】。

    【南帝玄獲法】本質上是離火之法,是以性命與太虛共鳴,構築一鑊,威力不小,更為神妙之處在於此術以太虛為根源,一經喚出,憑空從敵手頭頂落下,極難提防不說,中術之後還有束縛之能。

    光是這一點,李周巍便極為喜歡。

    【問日現陽書】則以『太陽』為根基,同樣有束縛分化之能,以『太陽』古神通『視天統』、如今的『分陽釵』為根基,可以大破神通,鎖住形體,使遁不成遁、匿不成匿。

    兩者可以說各有千秋, 【南帝玄獲法】使用範圍更廣,可【問日現陽書】的殺機更重些,李周巍對比許久,終究選了前者。

    ‘離火明陽到底親近,太陽雖然不遠,可難度要高得多,外加【南帝玄獲法】是以性命與太虛共鳴,我命數不凡,修煉起來更便捷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考慮—————【問日現陽書】跟太陽有關,隻要沾上陰陽,價值便飛速暴漲,足足比前者貴了七十仙功!

    ‘叔公身上還積壓著好幾道術法,足夠他修煉個一兩百年,短時間用不上,可兩個晚輩要出關,還要為他們添置功法…能省即省。’

    於是焚香上祈,等著天上回訊,花了一百一十仙功,這才轉身回來,一路到了修行之所,暗暗入定。

    ……

    庭院恢宏。

    巨大的玄樹矗立在庭院正中,黃綠色的葉片遮天蔽地,一朵朵淡紅色的花苞藏在樹梢之中,顯得

    分外喜人,大陣的光輝紫金,透過樹梢,支離破碎的灑在地麵上。

    宛陵花在望月湖上開了世世代代,李氏也從來沒有虧待過這一支靈根,僅僅兩百年時間這顆靈根已經粗壯至要數人合抱,昌盛至極。

    向來平整幹淨的地麵此刻卻堆滿了有小山般起伏的靈稻,在光彩照耀下顯得金燦燦,一尊玄光小甕則懸浮在半空,如長鯨吸水般將靈稻一一吞入。

    李玄宣在台階旁站了一陣,讚起來,半是心疼:

    “紫府靈器,到底不俗! ”

    他這話一提,一旁的青衣真人立刻開口,客氣地笑道:

    “老前輩!畢竟是靈寶,尋常真人求也求不來,羨煞青忽了!”

    李玄宣雖然修為低微可地位當今是高上天去了,司馬元禮聽了李周巍斬廣蟬的消息,連嫉妒都升不起來了,頗有討好之心,態度極低。

    李玄宣連連搖頭:

    “大人言重了……”

    司馬元禮是來守湖的,李曦明別有心思,特地把他叫上,眼下負手笑了笑,眼看著最後一縷靈稻湧入甕中,道:

    “來!”

    此言一出,那小甕立刻落進他掌間,照出黑蒙蒙的光,這真人道:

    “這【粢土】雖然煉好了,卻離不開靈資滋養,先叫它吃個飽,幾十年內是用不著管它了。”

    這神妙實在超乎小修的想象,李玄宣長長一歎,久久地盯著這寶貝看,答道:

    “竟如活物。”

    李曦明已經邁步到了那柿樹前。

    這靈根至今有水桶粗細,枝繁葉茂,葉子翠綠,淡青色的果實搖搖晃晃,隱匿在枝頭,見著李曦明邁步過來,立刻搖晃起來,瑟瑟發抖,發出沙沙如雨的聲音。

    與此同時,李曦明運轉的命神通也感應到了這靈根的性靈———隻需一念,他便可叫這靈根神智消彌,淪為俗物。

    這真人抬起寶貝,笑道:

    “你與我李氏結緣多年,今日成矣!”

    霎時間狂風滾滾,天地上有無限烏雲匯聚,大地隱隱晃動,這靈根被明陽神通鎖住,每一片根須完整從大地上脫離,赫然浮空而起。

    這靈根嚇得魂不附體,立刻響起微弱的求饒聲,叫一旁的老猿有些慌張地上前一步,老眼之中飽含擔憂。

    這真人遂將靈寶一投,不過拳頭大小的甕口立刻擴張起來,卷起濃濃的引力,其中仿佛有沃土顯露,簇擁在雲霧之間,搖曳出一片玄光!

    【明齊】!

    這偌大的靈根頃刻之間消失不見,反倒是那玄甕滴溜溜一轉,幻彩越發璀璨,豎直分布在甕麵的金紋明亮,竟然越發像一個木甕了。

    青光燦燦間,幾條細如針線的嫩枝從甕口鑽出,盤繞一圈,綻放出小小黃花,喜悅地晃動起來,一股清香即刻蔓延開來,李曦明接過靈寶,司

    馬元禮讚道:

    “好靈性!”

    李曦明一轉甕口,一片沃土被投射而出,搖搖晃晃的柿樹立在彩光之中,雖然枝葉沒什變化,氣息已然晦暗不明,截然不同了。

    司馬元禮看得清楚,驚歎道:

    “這靈根的性命已經與靈寶合為一體,大有不同了,古修之設計,實在驚人!”

    李曦明身為靈寶主人,感受得更清晰些,柿樹借出的是性命, 【天養甕】提供的是位格,二者合一,柿樹所受的滋養極為恐怖,而【天養甕】也變得靈性十足,頗有些自主應敵之能。

    ‘相互成全,隻可惜今後如果要讓這一顆靈柿離開【天養甕】,恐怕這靈根也活不成了,不但如此,還要花費大神通來溫養靈寶…不過…紫府靈根難尋,靈柿已經夠好了。’

    李曦明仍不滿足,微微一勾手,便見彩光婉轉,化作一剪刀,將那柿樹截下一枝,又從袖中取出一指大小的烏木來,轉過頭來,笑道:

    “青忽道友————用一用牝水。”

    司馬元禮立刻明白,將那一枚葫蘆喚出來,心念一動,以治病還生、再造身軀而聞名的【青燁淳元】立刻洶湧而出,傾灑而下,李曦明袖口一攏,敕出令來:

    “今傳一正法,教你作異軀。”

    便見他指尖一亮,六合之光驟然亮起:

    ‘此光主六合、衡天地、配神明、問乾坤!’

    配神明!

    霎時間清光燦燦, 【聽魂桑木】在牝水之中融化,一道形體浮現而出,竟然憑空生出一道童來。

    此女骨俊容美,朱唇玉麵,羽衣結發,袖口生風,兩頰五彩妝成一雙眼神顧盼生輝,略顯迷茫地環視一圈,忙跪下來,脆聲道:

    “見過老爺! ”

    李曦明頗為滿意地收了手,笑起來,司馬元禮則愣了好一陣,啞然道:

    “昭景…好神通!”

    李曦明則一兜袖子,如摘水中明月,將那一枚玄甕取下來,讓道童收著,笑道:

    “旁門左道而已!”

    這倒是不得不誇李曦明有本事, 【天下明】與【分神異體】本就是極為契合,否則也不會讓他那快成就了【分神異體】,而【天下明】轉而向外,還要更符合配神明的這個‘配’,竟然還真讓他把這東西給搗鼓成了。

    於是上下一眼,道:

    “既是甕生的…又是柿樹…”

    這話莫名讓李玄宣抬了抬頭,目光質疑地看著他,李曦明卻猶豫道:

    “甕柿似乎不好聽,你…就叫柿兒。”

    李玄宣聽得微微閉眼,欲言又止,心中琢磨起來:

    ‘甕柿···那什昭廣玄紫靈陣,還真是這孩子取的,這會的柿兒倒是好聽得多……’

    李曦明卻未在意太多,聽著這道童脆生生地道:

    “老爺,柿兒明白!”

    李曦明隨意問了幾句,轉過身去,這柿兒立刻低了頭,對著腳底的白猿扮鬼臉,把這老猿驚得連連搖頭,目中卻有隱約的淚花。

    這老猿照看院子的花木百年了,已有父母之心,見著她修成正果,怎能不欣喜呢?

    李曦明心中大抵有數了:

    ‘心智在十二三歲的模樣…記憶倒是有…至少人都認得。’

    這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柿兒的軀體他並沒有用什好材料,在紫府鬥法之中脆弱得像紙片,往靈寶一收就好了,可其餘之事便方便得多:

    ‘鬥法中比不上玄怡的白寅子,可自有好處,軀體由我的神通維持,並無壽數限製,傳個幾代,指不準成什樣子。’

    他轉過頭來,笑著看向司馬元禮,這位青忽真人似有失神,始終沉默,見了他這一眼,方才醒悟過來,道:

    “昭景所需的【斷枝靈蛻】,我已經尋來了。”

    便見他從袖中取出玉盒,輕輕打開,那五六片結在一起如落花似的短翼,李曦明頓時有喜,道:

    “好好好! ”

    此物乃是【殘陽斷甲丹】的原料,李曦明早些時候始終琢磨不透這丹方,後來得了李周巍指點,方才悟透,如今司馬元禮尋來靈物,他喜道:

    “按著約定,丹成之後,我分青忽四枚!”

    司馬元禮笑著點頭,實則有些心不在焉,其實他並非用得著此物,隻是還一還長久以來煉丹的人情,多多結交一二…

    可他還來不及多說,李曦明卻笑道:

    “我有一事,倒要麻煩青忽道友。”

    司馬元禮笑了笑,聽李曦明道:

    “道友既然見了【天養甕】,我也說明白了,【天養甕】中有一道【泰養】,有幽囚剝奪之能。”

    司馬元禮抬了抬眉,似有不解,金白道衣的真人笑容卻顯得冰冷了,淡淡地道:

    “如若能囚一神通,奪其神妙,多多滋養……豈不自在?”

    司馬元禮呆在原地,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像是重新認識眼前這位真人,心中大寒,良久才道:

    “實在有些難了!”

    李曦明笑著看了看他,慢條斯理地道:

    “我李曦明自然不會捉什人來煉,可某些罄竹難書的妖物……總有機會————如若沒有,有些釋土的靈獸、坐騎,也大可一用!”

    司馬元禮這才微微低頭,沉思起來,李曦明負手而立笑著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

    他請司馬元禮前來不僅僅是為了用一用【青燁淳元】,更是為了把這話當著他麵說一遍,為自己今後的舉動做注腳————當然, 【泰養】也不是李曦明的真正目的。

    即使沒有【泰養】,也會有仇有怨,也會有靈物之需,李曦明當年前去南疆就是為了這事情做鋪墊,無非是借口的好與壞罷了。

    ‘絳遷出關之前,青籙的事情要有個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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