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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之中,一眾丹師跨步上了馬車。

    另外有六成的掌事院弟子將其護衛在其中,隨之遠去聖地,而天書院的馬車也在他們離去之後繼續啟程,不多時便抵達了中興郡。

    此時,天青色的車帷在朔風中獵獵翻卷,載著無數修仙者的馬車碾過幹涸的黃土,在平原上拖出蜿蜒的轍痕。

    不多時,中興郡的輪廓便撞入了眼簾。

    地平線正被正午的日輪灼得發白,莽莽蒼原如鋪開的玄黃古卷,每一粒砂礫仿佛都沉澱著太古的呼吸。

    遠望而去,黃土中央佇立著一座巨大的圓形道場,宛如巨獸匍匐,千年雨蝕的青石壁上滄桑遍布,透露著一股古老而莊重。

    而在人族道場的周圍,則有無數宮殿以其為中心,毗鄰節次地落座四方。

    琉璃金頂在雲藹之間若隱若現,鎏金鴟吻在簷角振翅欲飛。

    每當浮雲掠過,千萬片琉璃瓦便泛起粼粼波光,看上去比盛京城更加莊嚴。

    這是人族的中興之地,而中興郡的名字也起源於此,不過除了那座巨大的道場之外,其餘的幾座宮殿都是新蓋的。

    此時已經有無數世家奔赴於平原之上,駿馬飛馳,嘶鳴不斷,呼呼啦啦間連綿卷起無盡土浪,呼嘯著向著城中而去。

    小小一座中州郡城,大街小巷之間全是氣息浩瀚的修仙者,或腰係長劍,或手持鐵刀。

    而茶樓酒肆之間,則全都是絲竹之聲繞耳,歌舞蹁躚不斷,靈酒四溢飄香。

    季憂正坐著天書院的馬車進入城中,放眼望去,眉心忍不住微微皺起。

    他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修仙者,而這就是天下百姓麵朝黃土背朝天,日複日年複年所奉養的群體。

    思索之際,馬車進入了漢白玉道。

    行進途中有無數人從周圍的亭台樓閣將頭探出,指著天書院的旗幟一陣議論紛紛。

    “是天書院的人來了。”

    “往常天道會,天書院都是排在第三,不知今年能拿到第幾。”

    “我估計今年還比不上前幾年,怕是要落到第四第五去了。”

    “這是為何?”

    “先前岐嶺一事發生之後,天書院曾派了弟子前去問道,結果打了兩場輸了兩場,據說其中一個還廢了,那可是殿主親傳,由此可見這天書院早就大勢已去,隻是空有一個聖宗虛名

    罷了。”

    茶樓之上,有修仙者將去年所發生之事拿出來說了一通,說的樓上眾人頻頻點頭。

    聽到這句話,馬車上的眾人都有些臉色鐵青。

    也唯有季憂,聽得有些樂。

    這些人都是和曹勁鬆一樣的,是本次天道會的看客,而並非參賽者,而他們這些參賽者所去的地方並不在城中的位置,還要順著的漢白玉道一直前行。

    巳時三刻,馬車的速度開始放緩,直至頓足停下。

    季憂挑開車簾,從馬車之上躍下,就見其他人也依次下車,隨後向著前方抬頭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座巨大的門闕,三重的鎏金飛簷高聳在前,九排蟠龍藻井門釘在朱漆銅裹的巨門之上整齊排列。

    門闕正中央則掛著一塊匾額上,上麵寫著“先賢園”三個大字,金漆在日輪下閃爍著光芒。

    從正門向前望去,影壁之上是一整個青玉所雕刻出的白日飛仙圖,磅大氣,其中似乎暗藏玄妙,令人感覺到一種浩瀚撲麵。

    但實際上這園子當中並未住過先賢,而是後世人族憑空捏造。

    因為人族與妖族決定反抗遺族的時候,人

    族的領地基本什都沒有,就連七大先賢住的也隻是茅屋,根本沒有什青磚琉璃瓦,巍峨萬重宮。

    此時的秦掌事也從馬車之上下來,回頭看著眾人。

    “先賢園就是諸位此後的住所,這園子分為八大小園,分別是承啟、懷遠、連星、如升、太平、永慶、玉成、九盛。”

    “我們入住的是如升園,與我們同住如升園的還有靈劍山的弟子。”

    “怎會是靈劍山?”

    秦掌事聽到眾人的議論後擺擺手:“不必如此驚訝,如升園麵積也不小,雖說是同住同一個園子,但我們兩宗會分住東西兩院,非刻意很難碰到。”

    季憂聽到這句話,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他不知道這園子到底是怎分配的,感覺巧合的幾率不是沒有,卻細想下來又覺得不太像是巧合一樣。

    七大仙宗與靈劍山交好的差不多有三家,而天書院則明顯不在其列。

    嘖,有點奇怪,不會是有什暗中的姻親關係吧?

    季憂覺得很淦。

    隨後,眾人跟隨掌事院邁步進入了先賢園的正門,然後才知道秦掌事所說的廣大無邊是為何意。

    因為放眼望去的前方是一片偌大的池塘,水波澹澹,其上有無數青玉連橋綿延於水麵之上的,中心則是一座環形的樹島,無數千年古樹參天,生長於其中,一望無際。

    沿著綿長的漢白石路向前,有假山高聳,其中最高的一座疊石近萬,四周的亭台樓閣更是數不勝數。

    方才在入城之前,他們在路上曾看到沿人族道場四麵分立的無數宮闕,其實就是這座園林的一部分。

    此時,園林之中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身影。

    要就是穿著刺繡了世家家徽的長衫者,要就是披著某個仙宗的仙袍者,多為較年輕一些的修仙者,三兩一夥,四五成群,遍布於山湖宮闕之間。

    他們大概也在有些驚訝於這先賢園的廣大,在其中漫無目的地來去遊覽,或昂首仰望,或低頭細觀。

    而除了這些人之外,靜謐的古樹林、紫藤園、翠竹山上,都有端坐蒲團之上悟道的修仙者,引得四周圍的天地靈氣紛紛向著此處匯聚。

    季憂的目光從這些身影上掃過,再看向與

    他一道前來的天書院同門,發現眾人都流露出一絲輕蔑。

    裝逼,在這修的這起勁兒早幹嘛去了。

    堵著路修行,這不就是明明白白修給別人看的。

    眾人繼續邁步前行,隨後就看,一路穿著陳氏仙族服飾的修仙者迎麵而來,人數有十幾個,見到天書院一行後微微抬手躬身。

    “秦掌事。”

    “五行長老,真是許久未見啊,敢問長老所去何處?”

    “我此番要前往太平園,拜會幾位世家道友。”

    陳氏仙族所有的門下弟子都姓陳,即使不是本身姓陳,入山門也要得改姓,所以大家在稱呼陳氏仙族的修仙者時通常都習慣叫名。

    眼前這位長老便是內族一位無疆境,名為陳五行。

    季憂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一個陳長老,陳兄豈不是就能逛遍整座陳氏了。

    而在去往如升園的路上,如這般的相遇並非隻有一次。

    他們遇到先後遇到了青州徐家,涼州杜家。

    季憂並未聽過徐家,但據說也是一名門望族,這個家族多依附於山海閣,所以天書院中徐姓不多,季憂這等鄉野私修自然是無處可知。

    不過涼州杜家他是認識的,而涼州杜家同樣也認識他。

    當年秋鬥之時,所有人都在關注季憂和楚河,另外一個杜竹倒是很少有人提及了,而這杜竹就是來自於杜家。

    因為杜家前往天書院看過秋鬥過程,自然對季憂知曉的清楚。

    不過問題是,當初明明是楚河一劍斬退了杜竹,杜家反而對季憂有些恨意,相互拜別之際還不忘看著給季憂冷哼了一聲。

    何靈秀、蕭含雁等人微微皺眉,轉頭看向了季憂,卻發現季憂笑的十分開朗,表情有些不解。

    “師弟在笑什?”

    “沒事,感覺杜家……有些和藹可親。”

    "? "

    季憂看著遠去的杜家,心說先前所料果然不錯,他一定會在天道會遇到很多的客戶。

    所以有空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發財致富永遠在路上。

    此時眾人忽然聽到一陣呼嘯之聲從頭頂響

    徹,隨後便有一道身影乘虛禦空而來,掠過山湖樓閣朝著院外而去,花白的須發在風中不斷飛舞。

    這是個急性子,沒有什遊覽的心情,所以直接掠過林園而去。

    天書院一行沿路走過一座座園林,隨後向南拐道,行走了數路,經過了不少怪石嶙峋的奇觀異景,方才抵達了如升園。

    進門之後便是一塊三丈高的梭型青石,上書如日東升四個大字,朱紅的漆色豔的發亮。

    季憂在其前方看了許久,心說這種氣勢,還真不是普通地方能夠比得上的,就算是大夏皇宮在這等仙院麵前,也隻不過是一處偏殿氣質罷了。

    唯一能與其相提並論的,除了七大仙宗的道場,也就隻有雪域的那座妖帝城了。

    但仙人自古不事生產,枯坐山林修仙,此園林之中的一磚一瓦所來何處自然沒什疑問了。

    越過梭型青石,左右分開兩道。

    季憂現在才能知曉秦掌事方才為何說“即便住在一個園子,非刻意很難遇到”,因為如升園大部分都是景致。

    往前走是一片茂林修竹,綠意深深,隨後就是一麵鏡湖,周圍有亭台幾座,還有鬆林假山,而建築群,隻有兩片。

    一片位於東側,一片位於西側,相隔不近,其間也是景致濃密,錯落有致。

    天書院被安排於東院之中,靈劍山想必就在西院。

    季憂在東西兩院的分岔路站了許久,遙望著西院,觀看許久之後發現並沒有人影晃動,應該是靈劍山的弟子還未到來。

    “季師弟,要走了。”

    “來了。 ”

    季憂回過神,尋著何靈秀的聲音跟隨而去,被帶到了東院之中。

    此間坐落著二十座飛簷翹角的宅屋,黑磚黑瓦黑柱,通體純黑,與周圍的翠竹相映,倒是別有幾分雅致。

    不過這二十幾座宅屋共用的是一方庭院,院中有幾隻漆黑的小石潭,其中有睡蓮盛放,錦鯉遊動,亦有石台一座,涼亭一棟。

    院子並非是空的,因為當中還有丫鬟數十,仆役數百,都在殿中候著。

    眼見著眾人進入其中,便有丫鬟上前,微微行禮。

    季憂習慣不了這個,閃身躲過,隨後向著其中一間宅屋走去,推門進入,便看到紅木所雕的木櫃成排,香案、茶桌、字台一應俱全。

    中間偏後的位置有一張大床,珠簾已被掀

    起,床榻上鋪著絲綢的緞褥。

    掌事院弟子文思遠此時跟了進來,他也是隨車而來的,此番負責是季憂的參賽。

    文思遠看到季憂坐到椅子上,向前邁了一步:“季師弟對此可還滿意?”

    季憂看他一眼:“皇帝鋤地大概用的是金鋤頭。”

    “這是何意?”

    “已經超乎了我這個鄉野私修的想象。”

    季憂私此時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心說目光所及皆是我等窮逼用不起的東西啊。

    文思遠聽後輕聲一笑:“師弟若有還有什需要,盡可找我,天道會期間,我會負責師弟的一切事務。”

    季憂此時正背對著他,聽到他這句話後輕輕開口:“靈劍山和天書院同住一院這天才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聽說是掌教協定的。”

    “原來如此……”

    季憂聽後點了點頭,心道這說不定不是巧合。

    小小顏書亦,玩心真大啊,這又不是偷偷溜出來的,而是以小鑒主身份前來參會的,竟然也想暗戳戳地住在一個院子。

    “額,這園子的東西如果壞了,需要賠嗎?”

    文思遠看著季憂的背影:“這……大概是要賠的。 ”

    季憂沉默半晌:“賠多少?”

    “大概……是照價賠償吧。”

    季憂此時看著手中被掰成兩半的盒狀法器,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臉上陰雲密布。

    水草豐茂之地,蚊蟲一般也有很多,這法器應該是專門防飛蚊的。

    他在穹華閣曾見過這玩意,但不知價格幾許,也不知道用法,更不知道這玩意竟然輕輕一掰就碎了。

    太背了,還沒找到客戶呢就要先賠銀子?

    季憂沉思半晌,連文思遠告辭離去都未注意,隨後便拿著這法爐出了門,左右看了看,朝著西南側的另一間宅屋走去。

    這間宅屋是石君昊所住的,此時的他剛剛在房內坐下,剛剛沏了壺茶。

    未等茶香飄出,他就看到季憂進了自己的屋子,眼神有些疑惑:“你來這做什?”

    “師兄應對融道境,可有把握?”

    “既然來了,自然是有把握的,不過這跟你有什關係?”

    季憂看著他:“我畢竟也是天書院的一份子,方才在街上聽他們辱我山門,心中不喜,自然是希望咱們院中之人都能獲勝。”

    石君昊沉默半晌:“也對。”

    “師兄找道侶了?”

    “沒有,修行者一心求仙,渴求大道,我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原來如此,那師兄家幾口人?”

    "? "

    石君昊覺得莫名其妙,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心說就算是閑聊他也應該是去找何靈秀,不該找上我才是。

    季憂隨後在其房內逛了兩周,問了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隨後與其拜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宅屋,隨後將蚊爐擺到了桌子上。

    天書院距離此地不遠,除了先行奔赴而來的世家之外,他們算是趕到較早的。

    此時的季憂並沒有什事情可做,便開始盤膝坐於床榻之上煉體,引燃靈火煆燒肉身。

    等待到再睜眼,就已經是日哺之時。

    季憂從床榻之上起身,隔著門窗便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斷響起。

    於是他走到窗前,舉目向著庭院之中望去,發現是一群修仙者來到了此處,讓原本顯得幽靜雅致的院落瞬間變得人聲鼎沸了起來。

    坐在南側的是來自於中州的何家,也就是何靈秀所在的世家。

    隨後是石君昊所在的石家,蕭含雁所在的蕭家,柴澤所在的柴家,以及王、餘、穀三家,眾人齊聚於此,談笑之間紅光滿麵。

    而除了這些家族之外,隨之而來的還有其他幾個長老背後的世家,皆是仙風道骨,一派世人高人的姿態。

    掌事院的秦掌事聞訊也來到庭院,與這些世家家主、長老拱手寒暄。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見,看表情和聽對話就知道是無比熟識了。

    甚至,他還聽到不同家族的人以親眷相稱,例如姐夫、表兄,或是小姨,舅舅。

    這就是青雲天下盤根錯節的世家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一張織就千年的大網,誰也逃不出去。

    季憂聽了一會兒便感覺有些無聊,於是推門而出,打算去看看有沒有什很有潛力的客戶。

    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院中,原本正在閑聊的眾人忍不住轉頭看去。

    季憂在青雲天下名氣不小,但那張臉並沒有太多人見過,所有眾人的眼神之中都透著些許疑惑。

    不過對於一個通玄境,大家自然沒有什

    太大的好奇,於是看他走出如升園,便又回到了方才的話題之中。

    手持鐵劍,目光如虎地滿街閑逛。

    逮住一個修仙者便要與他對視一眼,目光中流露著強烈的攻擊性,看的來往的修仙者全都眉心深皺。

    不過,對他動手,被他發展成客戶沒有。

    這一路上的目光不管多的惡劣,殺氣不管多的濃鬱,也沒有真正拔劍出手,奉上銀子的。

    季憂從如升園逛到太平園,又從太平園逛回來,一個客戶也沒遇到。

    仔細想一想,其實季憂大概能理解這種沒有客戶的現象。

    先賢園之中的人,基本都是各大世家、仙宗的天驕,隨便揪出一個人來,後麵可能都會拽出一大家子。

    所以就算是平日無比囂張的修仙者,在這也得比以往警惕三分。

    他也不能滿世界喊我說鄉野私修,身後一個大佬沒有,快來打我這種,那樣的話應該不會引來客戶,反而會被人當做是神經病。

    季憂站在山湖邊緣,拄著手的鐵劍,望向白玉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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