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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虞曆代皇帝的陵墓皆坐落於“北陵”,即出了皇宮往北,過了後湖,再向東北方向走一段的位置。虞國太祖皇帝的陵寢,更是坐落於這片陵墓最深處。

    夜色下。

    張衍一揮動衣袖,駕起青雲,卷起兩個弟子和趙都安,一起乘著夜色升空,越過城牆,直奔陵寢。考慮到今晚做的事實在是不光彩,所以一行人刻意在天師府內等了一兩個時辰,到了深夜時分,萬籟俱寂,才真正動身。

    “呼”

    夜風拂麵。

    很快的,一行四人從天而降,無聲無息飄入了北陵核心區域,並降落在了一幢屋頂的瓦片上。皇帝陵寢,乃是一片巨大的陵園,太祖皇陵四周更是有著專門的,負責看守皇陵的衙門。

    隻是如今夜色太深,北陵內的吏員都睡下了,院子隻有幾盞燈亮著。

    不過,從這個位置還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陵墓附近的城牆上有巡邏的士兵,火把的火光將濃重的夜色舔舐出幾個窟窿。

    天上的雲遮住了星辰,寂靜的夜色中能聽到一些不知名鳥叫的聲音。

    “太祖皇陵就在前頭了。”

    張衍一負手而立,黑色的神官袍與夜色融為一體。

    趙都安在瓦片上穩住身體,不由得壓低聲音:

    “不是……我說咱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

    張衍一翻了個白眼,淡淡道:

    “放心,貧道早釋放了個障眼法,皇陵這的守衛隻是一般的士卒,這點障眼法也就足夠了。真正保護皇陵的,乃是陵寢內的機關,乃至法陣。”

    金簡一手握著法杖,一手鬼鬼祟祟地推動眼鏡片,小聲道:

    “咱們怎下去?”

    趙都安對這個問題有過預案,此刻振振有詞道:

    “首先,我們隻是來查探情況的,不是來盜墓的……並且,今晚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曉,所以,暴力強行進入是不成的。

    其次,這墓穴下葬後,就徹底封死了,也不存在所謂的門。

    所以我的想法,是我們先利用傳送,越過最表層的浮土,進入地下的墓道,或者墓室中,然後再排除機關……反正在頭弄出點動靜,外麵也不知道。”

    張衍一不置可否,隻是眯著眼掐算片刻道:

    “這陵墓外層就有法陣阻隔,不過有貧道在,自然可以保護你們越過這陣法。”

    漂亮!

    趙都安又扭頭看向金簡,少女神官挺起胸膛道:

    “我可以帶你們傳送,不過……”

    她表情有點為難和糾結:

    “但我無法保證,會隨機出現在哪。隻能有個大概方向。”

    趙都安微笑道:

    “無妨,墓室結構雖有不同,但地下肯定有很多空間,等下你憑感覺來,哪怕我們出現在泥土中,以我們的修為,也能瞬間擠壓泥土,撐開一小片空間。”

    旁邊的公輸天元這會已經是摩拳擦掌了,這位【匠神】途徑的神官胖臉上眉毛飛揚。

    他今晚沒有背著自己的大竹筒,而是換了個百寶箱,此刻矮胖神官將百寶箱放在地上,掀開蓋子,變戲法般取出了兩把鐵鏟,分別丟給趙都安和金簡。

    他自己也扛了一把在肩頭,笑道:

    “別的不敢說,但拆除墓穴內機關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這鏟子你們拿著,等進去後聽我指揮。”大有一副才能終於得到施展,可以一展抱負的暢快。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在不暴力破壞陵墓的基礎上,今晚的行動的確要聽公輸天元的指揮。趙都安接過鐵鏟,目光感慨地望向小隊眾人,隻覺真是“人才濟濟”…

    “既如此,那就準備行動吧,天師。”趙都安看向張衍一。

    老天師一副高人風範,輕輕頷首,隻見他抬手,作勢就準備輕輕一揮。

    按照計劃,接下來遠處城頭上站崗的士兵們將同時陷入幻境。

    而幾個人則趁機進入,等離開後再將幻術解除,哪怕有人察覺到疑點,也不可能因此開墳確認。“走吧,我們準備去陵墓頂上。”幾人扛著鏟子正要動身。

    就在這時候,老天師突然耳廓一動,臉色微變,中斷施法,拽住趙都安的衣袖,低聲道:

    “有人來了!先躲起來!”

    趙都安豁然一驚!

    做虧心事的幾人忙躲在了屋脊的另外一側,趴下身體,雙手扒著屋脊,隻小心翼翼探出頭,向陵園南邊隻聽到陵園外,果然有嘈雜聲,竟是一批守衛北陵外圍的士兵和官員,拱衛著一輛馬車抵達了“祖陵”的牌樓外。

    頓時,祖陵內駐守的小吏紛紛驚醒,提著燈籠推開門,揉著惺忪睡眼打開門,頓時一驚:

    “大人,敢問這是出了什事?”

    一名宮中養心殿內的年長女官站在馬車旁,晃了晃手中的金牌,淡淡道:

    “趙少保今夜來祖陵中有要事要辦,此乃陛下手令,見之如見陛下。”

    一群守陵的小官吏大驚,忙跪倒一片:

    “不知少保駕臨,我等有失遠迎……”

    車簾掀開,緩緩走出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影,寬鬆的鬥篷內,是“趙都安”冷淡的麵容,他倨傲地點了點頭,道:

    “本官有要事,爾等立即退去陵園外。”

    “……遵命!”

    一群官吏略作猶豫,但想到趙都安皇夫的身份,忙應承下來,當即起身,一個個都往外走。並且有人跑回去,將城頭上站崗的那些士兵也都叫了下來。

    很快的,連跟隨馬車一起來的宮中的禁衛和女官也撤去了外頭。

    屋脊背麵。

    趴著偷窺的幾人愣住了,齊刷刷看向同樣一臉懵逼的趙都安。

    公輸天元眼神變了,警惕地盯著趙都安:

    “趙兄……你……是真是假?”

    趙都安險些破口大罵,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若是假扮的,能逃過天師法眼?”

    張衍一大為受用。

    金簡壓低聲音道:

    “所以底下那個假冒你的是怎回事?”

    我特怎知道……趙都安腦子亂糟糟的,屏息凝神,繼續偷窺。

    這時候,隨著一群人都撤走了,牌樓下隻剩下馬車旁站著的“趙都安”。

    繼而,隻見“趙都安”的身材忽然發生變化,變成了一個女子的身材,臉龐五官也發生調整,變成了徐貞觀的樣子。

    公輸天元瞪大眼睛:

    “是我造的傀儡……是陛……嗚嗚!”

    他被趙都安猛地捂住了嘴巴,而接下來,在盜墓四人組震驚的注視下,隻見女帝鬼鬼祟祟地鑽回了馬車,似乎去拿什東西。

    等她再走出來,手已經多了一把結實的鐵鏟………

    盜墓四人組:…….”

    夜色下,女帝拎著鐵鏟,一個人走進了院子。

    徐貞觀的表情有點緊張,一方麵是因為她此刻隻是個傀儡身軀,除了能借助傀儡改變樣貌,以及施展一些淺薄的武學外,能做的不多。

    另一方麵,身為當代皇帝,卻來偷挖自家祖宗的墳這件事,無疑對女帝的心靈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壓力。事實上徐貞觀也是糾結再三,才終於選擇來到了這。

    先祖是否沒有死?

    這個猜測實在是太誘人,也太重要。

    徐貞觀離開趙府後一陣天人交戰,最後本身就是個叛逆子孫的她悄悄做下一個決定,就是自己偷偷來看一眼,確認一下…

    “先祖莫要怪罪,不肖子孫貞觀也是為了大虞國,為了我皇室千秋功業,才不得以出此下策……”“子孫保證,隻看一眼,絕對不打擾祖先安眠……”

    徐貞觀這一會全然沒有了身為帝王的霸氣,拎著隻鏟子,鬼鬼祟祟的樣子,活像是個搗蛋的孩子。終於,徐貞觀沿著階梯,上了城牆,沿著女牆很快走到了靠近祖陵的陵蓋的位置。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體內終歸屬於天人皇帝的靈覺起到了作用,徐貞觀眼眸驟然銳利,她近乎瞬間扭頭,盯著不遠處的屋脊方向,厲聲斥:

    “誰!?”

    這一聲斥,聲音不大,卻令四人組臉色都變了。

    四人彼此交換眼神,張衍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雖然可以施法,但以女帝的眼力,肯定能看出來是他……

    “還不滾出來!何等宵小之輩,擅闖皇家重地!”女帝提著鏟子,柳眉倒豎,生出殺心。

    短暫沉默後。

    屋脊後頭,默默地站起來四個同樣拎著鏟子的家夥。

    五個人目光交錯,空氣瞬間就安靜了。

    趙都安清楚地看到,夜色籠罩下,女帝的一張臉,從一開始憤怒和警惕,帶著殺意的樣子。先是呆滯,錯愕,然後是難以置信,最後一點點泛白,手中的鏟子下意識往身後藏。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好一陣後,趙都安才腆著臉打破安靜:

    “陛下,真巧阿……”

    徐貞觀一張臉又是羞憤,又是無地自容,她咬牙切齒:

    “趙!都!安!”

    片刻後。

    安靜至極的屋脊上,天師府的師徒三人單獨杵在遠處,一聲不吭,同時眼睛不時往對麵的城頭上飄。而城頭上的位置,女帝正咬牙切齒地背對著眾人坐在城頭上,趙都安挨著她旁邊,正壓低聲音,不斷唾沫橫飛地解釋著: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了,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臣知道此事乃是大不敬,但也是為了咱們大虞國,為了我皇室千秋功業,才不得以出此下策……我保證,隻看一眼,絕對不打擾祖先安……”女帝麵無表情,語氣幽幽地盯著他:

    “你說的是朕的詞!”

    啊?是嗎?怪不得有些熟悉……趙都安尷尬極了,他解釋道:

    “我……我也是擔心陛下身為皇室子孫,難以做出決定,才索性鬥膽做出此事,如此也好……”女帝語氣愈發幽冷,甚至帶上了一絲埋怨:

    “難道你以為,朕是那不通情理,為了自己的帝王名聲,要你去背著罪責,自己好保全名譽的人嗎?”“不不不,陛下乃千古聖君,絕對不是……”

    女帝道:

    “你以為,朕會對此沒有思量嗎?這既然涉及到皇室先祖,是我皇室的事,朕便自然責無旁貸,不會假手他人。”

    “對對對,所以陛下親自來了,根本沒有假扮成任何人。”

    ...…”女帝氣惱地伸出手,狠狠擰了下趙都安的大腿,疼的他址牙咧嘴:

    “我什都沒說……”

    又過了一陣。

    張衍一師徒三人才看到君臣二人走了過來,女帝此刻風輕雲淡的樣子,仿佛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眼神平靜地看向張衍一,點頭幽幽道:

    “張天師也是不辭辛苦啊。”

    這話諷刺意味就多少有點強了………

    張衍一頓時老臉也有點掛不出,畢竟身為天下間有數的術法高人,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存在,大半夜來挖人家祖墳,還被人逮住了,無疑是個巨大的黑曆史。

    他隻能板著臉,視線避開,勉強道:

    “陛下,時間不早了,還是談及正事吧。”

    金簡和公輸天元也瘋狂點頭。

    女帝輕輕歎了口氣,也沒有繼續糾纏,說白了,今晚這件事雙方臉都丟大了,屬於任何一方將這件事泄露出去,都是人設崩塌的結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雙方達成了某種“互相威懾”,這反而確保了彼此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意識到這點後,女帝便也仿佛忘記了方才的不快,點頭道:

    “那就一起下去吧,正好,有你們在,朕還可以省些力氣。”

    趙都安點頭,忙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女帝聽完,忽然伸手從袖子取出了一張圖紙,說道:

    “這是皇陵當年建造時候的圖紙,我們可以按照圖紙來行進。”

    趙都安眼睛一亮,有圖紙在,顯然比胡亂摸索效率高的多。

    當即,眾人行動起來。

    金簡率先施法,按照圖紙找到了位置,開啟一輪圓月。

    張衍一則釋放法術,暫時令皇陵內的陣法封禁。

    五人小組進入圓月,很快出現在了地下的一條墓道內。

    金簡用法杖當成火炬照明。

    接下來,公輸天元借助圖紙,一路開始用匠神的手段拆解墓穴內的機關。

    一路堪稱暢通無阻,很快的,一行人抵達了主墓穴,看到了那擺放在墓室內的巨大的棺槨。“陛下……”趙都安看向女帝:“你親自來?”

    徐貞觀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她將鏟子遞給他,先認真給祖先行了一禮,然後才依次打開棺槨,雙手按在了頭的棺材板上。

    眾人圍在棺材四周,屏息凝神,金簡抱著釋放光芒的法杖,小臉緊繃。

    沉默片刻。

    “子孫不肖!”徐貞觀一咬牙,一閉眼,用力掀開了塵封了六百年的棺材!

    “砰!”

    棺材板掀開,先是塵土彌漫開來,然後,眾人同時看向棺材內部。

    繼而臉色同時變了。

    棺材內,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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