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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冽的寒風吹卷過白石橋,附近的森林中震起一片不知名的鳥雀,伴隨著野獸的嘯叫。

    趙都安說話的同時,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了,屬於世間境的神識朝四麵八方輻射開。

    麵對這一群實力平庸的士兵,動用飛刀已經足夠。

    “噗!”

    暗金色的流光掠過所有人眼簾,而後軍官脖頸上先是浮現紅色的細線,然後滾燙的鮮血止不住地噴湧出來。

    這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叛軍軍官瞪圓了眼睛,隻覺氣力一下被抽空了,不知怎的天旋地轉,仰頭栽倒在雪地上,身體扭動著。

    “啊!”

    附近的叛軍軍卒們下意識地發出驚呼聲,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如麥秸般倒下。

    暗金色的飛刀拉出細細的金線。

    眨眼功夫,便繞著人群遊走了一圈,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那名手中舉著長槍,杵在板車上棺材旁的士兵恐懼地瞪大了眼睛,雙腿發軟,顫聲道:

    “修……修行者……”

    “差點忘了你。”趙都安循聲望去,心念一轉,飛刀掠過去,洞穿了持槍士兵的心髒。

    而後他平靜地伸出手,令絲毫沒有沾染血珠的飛刀回歸了袖口內。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

    隻是呼吸的功夫,這批搜查的叛軍便已悉數伏誅了。

    車隊旁的一群鏢師已經完全嚇傻了,瞠目結舌的模樣。

    黃小柔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這名被她嫌棄、看不起的“惹禍精”貴公子,腦子一片空白,哪還不明白自己走眼了?

    能駕馭“飛劍”,眨眼功夫殺死這多人?

    一般神章境的術士都做不到吧?

    這哪是需要她們這些鏢師保護的公子哥?是人家保護她還差不多。

    如今想來,方才這位公子好脾氣地接受搜查,已是耐著性子了……

    “大事不好!”

    旁邊,鏢頭黃老頭先是錯愕,但很快冷靜下來。

    身為走南闖北多年,且與淮安王府有關的武林人士,他早看出隨行的這幾位不簡單,因此錯愕後並不太意外,可旋即就叫起苦來:

    須知,這白石橋可不知這幾個叛軍,後頭還有一個小軍鎮在。

    這般殺人,勢必驚動橋後的叛軍大隊,而即便這位公子真是神章境的術士,可操控“飛劍”,卻也是萬萬敵不過大部隊的。

    “走!我們快走!不要管車輛了!”黃老頭急切地大喊。

    一種鏢師才醒悟過來,可卻已經晚了。

    叛軍死去的同時,白石橋另一頭的叛軍就吹響了銅哨。

    而後,整個白石鎮內湧出大批軍卒,驚怒抽刀,朝這邊奔來,最先的一批直接跨馬,如離弦之箭,沿著白石橋朝車隊衝殺過來。

    “晚了……走不脫了……”黃小柔也心頭一沉。

    可下一秒,卻見趙都安神色平靜地不退反進,閑庭信步般迎著白石橋走了過去。

    也不見怎快,卻一晃神,便掠過商隊,他空蕩的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古樸筆直的刀。在鏡川邑動身前,趙都安就已成功跨過了關卡,踏入了【世間高品】境界,氣海充盈,更勝從前,隻是一路平安,尚未與人交手過,此刻心中起了拿人試刀的念頭。

    一人走向橋頭,迎著對麵衝殺而來的悍馬,鎮刀斜斜劈出,氣海內氣機轉為寒霜真氣,灌入刀柄,自刃口吐出,便成了粗大的殘月刀氣。

    “噗”

    沉悶入肉聲中,為首的一匹馬被趙都安劈成兩截。

    兩片馬屍攜著背上的死去軍士,在慣性下挾裹動能轟然跌倒於地,切口殷紅的鮮血被冰碴封住。“什怪物!?”

    後頭的騎兵瞳孔收窄,想要避開地上的馬屍,卻見趙都安單手持刀,走上了石橋。

    頃刻間,一具具馬屍、人屍堆成小山,後頭的大群叛軍終於驚恐停步:“世間武夫!!”

    世間武夫!

    能砍瓜切菜,毫不費力做到這點的,絕非神章境。

    意識到這點,叛軍士氣瞬間崩潰,趙都安邁步踩著屍體,站在橋頭,將鎮刀隨手向下一插,手中再次多出了一張弓。

    趙都安彎弓搭箭,太卜弓下,全無失手,每一次弓弦震動,皆意味著至少一名士兵的被貫穿心髒。霎時間,叛軍哭爹喊娘,四散而逃,卻仍有節奏地倒下,被收割生命。

    商隊中。

    黃小柔在趙都安刀劈戰馬時起,就已徹底呆住了,等聽到“世間”兩個字,更是懵了,心想:不是術士?怎又成了武夫?還是傳說中的世間境?

    這個層次的人物,已經超出了這群江湖鏢師的想象範圍。

    等趙都安用太卜弓殺人,黃小柔更覺得,似乎這整個軍鎮的人都成了待宰的豬羅。

    她不禁扭頭,看向身旁的三名女子。

    玉袖一臉淡然,八風不動。

    金簡沒精打采地捂嘴打哈欠,對這廝殺場景視若無睹。

    霽月畏畏縮縮在兩女身後,卻也小心地用雙手扒開額前的“貞子”風格長發,好奇地望著石橋。“她……他真是世間……”黃小柔結結巴巴詢問。

    玉袖瞥了她一眼,不屑道:

    “不久前突破的高品,憋著勁想找人試刀。這群叛軍他一人就能處理,我們等著過橋就好。”世間高品……黃小柔用力咽了口吐沫,眼神崇敬道:

    “那你們也是……”

    玉袖麵紗下嘴角微翹,揶揄道:

    “想不想見識下真正的飛劍?”

    .……不,不用了。”黃小柔瑟瑟發抖,目眩神迷,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這幫人,都是什怪物啊?

    又是哪來的大人物?

    幾人交談的功夫,趙都安已經一人一刀,走過了石橋,騰身躍上了軍鎮橋頭堡的“崗樓”上。拉動弓弦,射殺小鎮中已潰散,朝四麵八方逃竄的叛軍。

    “以我如今世間高品的戰力,不動用裴念奴,隻我自己,就足以滅掉這樣一個小軍鎮。”

    趙都安放下太卜弓,站在崗樓上,俯瞰殘餘叛軍四散逃入林中,默默總結:

    “不過消耗也不小,若這有個與我境界相仿的高手拖住我,這些叛軍不跑,依舊能對我造成威脅。”搖搖頭,收起弓,趙都安抓出鎮刀,將城頭上叛軍的旗幟斬斷,旋即耳廓微動,望向東北方向的官道。視野拉遠。

    隻見白雪覆蓋的道路盡頭,有一批騎兵飛速朝這邊奔來。

    馬蹄錘地如擂鼓,驚起林中鳥獸無數。

    俄頃,這支騎兵接近,為首的一名年輕小將身披銀白的盔甲,如閃電般疾馳而至,遠遠望見站在崗樓上的趙都安,眼睛一亮,猛地一拽韁繩!

    “唏律律!”

    小公爺湯平勒馬停下,翻身而下,狂奔幾步到橋頭,驚疑不定地確認了幾次,才單膝跪地,抱拳大聲道“末將神機營湯平,奉命迎接都督回營!!”

    嘩啦啦……

    後頭,大批神機營士兵也都翻身下馬,背上攜帶火槍,有樣學樣,齊聲行禮:

    “神機營火槍營,奉命迎都督回營!!”

    趙都安站在牆頭,抬手在臉上一抹,恢複了真實容貌,笑了笑:

    “你們來晚了。”

    湯平臉一紅,羞愧道:

    “來時路遭到叛軍封鎖,殺了幾輪,才晚了些。”

    趙都安板著臉:

    “本官不想聽解釋,想要將功贖罪,就去將那些逃竄的士兵抓回來!”

    “遵命!”

    湯平應聲,起身揮手,大群神機營精兵四散追擊。

    趙都安滿意頷首,縱身躍下橋頭堡,飛身如大鳥掠空,輕飄飄返回了商隊那頭,收斂煞氣,笑眯眯道:“勞煩諸位將橋上屍體推開,即可過橋。”

    直到這時,鏢師們才緩緩回神,臉色敬畏。

    哪還不知眼前人的身份?

    “您是……那位趙……趙都督?”

    鏢頭黃老頭渾身打了個擺子,胡須抖了抖,整個人矮了一截。

    趙都安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他……黃小柔口幹舌燥,盯著那張俊朗的麵龐,想著這大半年來,整個虞國流傳的,有關這位女帝皇夫,平叛大都督的事跡,心髒砰砰狂跳,生出荒誕感。

    自己這樣的小人物……竟有幸與傳聞中的趙都安同行多日……自己甚至還警告教導他……黃小柔恨不得鑽入地縫,又是激動,又是恐懼。

    玉袖溫和安慰她道:

    “放心,他雖名聲惡劣,但不算壞。你的少許失禮,他不會放在心上。”

    趙都安就不樂意了:

    “道長,什叫本官名聲惡劣?”

    玉袖瞥他:“。”

    “.……,”趙都安:

    懶得和你計較!

    少頃。

    商隊順利過橋,湯平也率領神機營將逃走的二十幾個叛軍捉了回來,都綁縛住,在雪地中跪成了一排。“大人。”湯平抱拳:“請您發落。”

    趙都安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斬人,而是走到一群嚇破膽的叛軍麵前,平靜道:

    “知道本官是誰嗎?”

    叛軍們瑟瑟發抖,不敢回答,但眼神中儼然顯示出明白。

    趙都安繼續道:

    “本官今日不殺你們,你們回去湖亭,給靖王帶句話,就說我來了,讓他洗幹淨脖子等我,當初的仇,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滾吧。”

    湯平見一群叛軍懵懵的,不由冷笑拔刀,割斷了他們的繩索,踹出一腳:

    “還不滾?!”

    “多謝都督饒命!多謝都督饒命!”

    殘餘的已嚇破膽的叛軍劫後餘生,千恩萬謝逃走。

    等人離開,趙都安才命令留下一撮士兵守住白石橋,接下來給朝廷後續的援兵占據。

    繼而與商隊分離,單獨乘坐馬車,以及那具棺材,在湯平的護送下,朝著湖亭大營趕去。

    這次進入湖亭,並非是從東邊運河進,而是自西邊陸路。

    即將抵達時,趙都安掀開馬車的簾子,望向遠處的湖亭。

    隻見偌大的城池在冰天雪地中一片素淨,並無新年的張燈結彩的喜氣。

    而在城頭上,更是詭異地呈現出城池“南北”,叛軍和朝廷的旗幟各占一半的詭異態勢。

    就如一張棋盤,犬牙交錯縱橫地各自給白子、黑子占了半數。

    “大人,如今咱們與建成軍各自占據約莫一半的湖亭地盤,連湖亭主城都東西向,切開成了南北兩塊。因入了冬,如今大體上是停戰,但也時常有小的摩擦。”

    湯平騎著馬,跟在馬車車窗旁,這會忙不迭解釋道。

    趙都安望著湖亭城寒風中飄動的兩種涇渭分明的旗幟,好奇道:

    “為何沒講整個城區打下來?”

    湯平咬牙切齒道:

    “還不是因建成叛軍無恥?

    知道湖亭城內有大量百姓生活,朝廷顧忌頗多,不好在城內用大炮轟炸,故而以此拖住我們。建成軍一直在避免平原曠野上與我們廝殺,因為那樣一來,火器優勢可以壓製他們。

    這群叛軍也很聰明,要選城池巷戰,要就選密林,水澤之類的複雜地勢……”

    趙都安沒有打斷,聽著小公爺吐槽,也將東線局勢大抵摸清。

    淮安王給出的情報,終歸存在滯後性。

    而兩股大軍分別占據一半城池,競還奇異地維持了平衡,這也令趙都安頗覺驚歎,有種德國拆成東德、西德的感覺……雖說截然不同。

    “樞密使大人他們在北門迎接,大家都聽說都督您這段時日做出的事了。”

    小公爺語氣激動,眼神崇拜地說。

    趙都安笑而不語。

    在這個烽煙四起的時代,他的幾場大勝,足以令他迅速扭轉風評,尤其在軍中締造起極強的威望。若說以往,軍中對趙都安這個“女帝麵首”還有些嫉妒微詞,那在平定西線,大破慕王府後,趙都安在軍中的人望,便是實打實的。

    說話間,隊伍抵達了湖亭北門。

    隻見城門大開,遠遠可見一群人站在冰天雪地中張望著。

    趙都安也從馬車鑽出,翻身上了一匹戰馬,等彼此靠近,他眼簾中,映出了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臉孔:“軍神”薛神策、“女宰相”莫愁、神機營指揮使石猛、“火器營主管”陳貴、漕運總督寧則臣、以唐進忠為首的皇城供奉……甚至,他還在人群中看到了原青州指揮使衛顯宗。

    而在一眾老熟人後,還有大批神機營、三千營的士卒。

    “哈哈哈,”笑聲中,薛神策大步流星,率先率眾走來,看向趙都安,目光灼灼道:

    “趙都督,可把你盼來了!”

    已經許久沒見的“情敵”莫愁緊隨其後,這幾個月過去,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莫昭容明顯黑了一層,也憔悴了許多,但眸子卻愈發明亮。

    她看著趙都安,微笑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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