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生計策
當夜,子時。
在把塔兀“放倒”至熟睡後,水元仙子便鬼鬼祟祟地摸了出來,前往了孫亦諧的營帳。
她這次去的目的呢,跟上一次自然是不同了,故為了保險起見,這回她連一個仆從都沒帶。
看到這兒估計有人要問了:先前這娘們兒出來偷漢子都要帶一群人把風,難道眼下她要辦的事兒比那還見不得人嗎?
沒錯,就是比那還見不得人。
因為她今夜要來幹的事情,是涉及她那“魔道中人”的身份的。
那究竟是啥事兒呢?
也沒別的,她就是想來探探今日逮到的那個“護國天師”的虛實;畢竟像她這樣的存在,別的都不怕,就怕那些能除魔的,撇開同行“黑吃黑”的情況,其他像什和尚道士喇嘛牧師……該防的她勢必得防一手。
至於她為什要來孫亦諧的營帳探,那是因為如今在軍營中已然說一不二的“龜田小王爺”,今兒白天就下令要把那個“沒脖賊”押到自己的營帳中單獨審問,結果就這一直“審”到了夜,全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當然了,列位看官應該都能猜到,哪兒有什“審問”啊?這倆貨無非是在營帳大吃大喝,順帶著商量下一步的陰謀詭計呢。
且說那水元仙子,靠著一件黑色的大氅,外加幾手簡單的障眼法,便迅速避過了軍營中的諸多耳目,接近了孫亦諧的營帳。
由於孫哥用“我要審問的都是軍機大事”為由,讓自己營帳附近的守衛都撤到了遠處,這也給水元仙子的潛入製造了不少便利。
“啊——”
來到營帳前,水元仙子剛想挑簾兒進去,便聽到頭突然響起了這一聲輕呼。
緊接著又傳出幾句聽不分明的竊竊私語,和一陣悉悉嗦嗦的、意味不明的動靜。
這甚是古怪的響動,讓水元仙子也不禁猶豫了一下,其心中暗道:這前麵不會是有什埋伏等著我吧?
可來都來了,且聽麵的動靜,自己多半已經暴露,那再退縮也不是什上策,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水元仙子想了想,還是謹慎地撩開了布簾兒,朝一瞧……
結果她隻見得:那營帳中,鋪了滿滿一席的酒肉飯菜,且一看就是被兩個人一塊兒吃過的,再看桌案旁不遠處……那位沒脖子的“天師”此刻正被一根看上去就鬆鬆散散、仿佛剛剛才臨時套上的繩子綁在帳內的一根柱子上,而那龜田將軍也是一副剛剛才站起來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手持一根鞭子,站在柱前,時不時還巴頭探腦地往門簾這邊窺探。
這場麵呢,看著是有些怪怪的,但其實您稍微想想,也並不難猜到剛才發生了什……
就說這大半夜的,以黃東來的耳功,他肯定是覺得隻要有人靠近營帳,自己必能提前聽到腳步聲,所以剛才孫黃二人幾乎是無所顧忌的雙雙坐在桌案邊吃喝聊天。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今兒來的人是水元仙子,她在潛行時的腳步是可以放得極輕的,故當黃東來有所察覺時,水元仙子已經離得太近了。
這驚慌之中,便有了黃東來的那一聲“啊”。
好在呢,錯有錯著,就因為黃東來慌了神、驚呼了這一聲,愣是爭取到了一些時間。
之後那幾秒的動靜,就是他和孫亦諧一邊壓低了聲音罵罵咧咧,一邊匆忙從桌案邊連滾帶爬地竄起來,衝到柱子邊上擺造型的聲音了。
然而,這一係列的動靜和最終的場麵,落在了水元仙子眼中,卻又被品出了另一番味道……
“嗯?這又是唱得哪出啊?瞧這意思……這倆人是發現了門口有人,才慌忙起身,跑過去偽裝成正在審訊的吧?”水元仙子心道,“難道說,這龜田一峰其實是軍那邊的人?”
可惜,她這個推理,隻持續了不到一秒。
“不對啊,且不說這龜田一峰是個東瀛人,就算他那東瀛人的身份是假的,今天他差點兒死在軍的埋伏之下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事,他就不可能是細作啊。”
她的這個想法,確實也沒啥毛病,因為今天風滿樓那手“這倆人活著最好、但死了也無妨”的套路,把包括孫黃在內的所有人都給套進去了,所以目前元軍這邊的人,就算有一些對孫亦諧極為不滿,想盡辦法要找他麻煩的,也絲毫不會往“他是臥底”這方麵考慮、更不可能用這個去帶他節奏。
“那不是軍的人,他跟這沒脖子的剛才在搞什呢?而且他們發現有人來了,立馬整得像被捉奸似……啊!”水元仙子這琢磨得一深,就有點兒代入自己的生活經驗了,畢竟她“被捉奸”的經曆可以說極為豐富,看到別人倉促偽裝的那個狀態,她就不經意地開始往那方麵想,隨即她就恍然大悟般萌生出了一個新的結論,“哦~我說怎連我都拿不下你呢,原來你小子並不是‘沒有’,而是屬於那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啊……”
念及此處,水元仙子頓覺豁然開朗,此前困擾她的謎團煙消雲散,並且她還自認為已經掌握了龜田君身上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今後隨時都能拿出來作為要挾。
“……”心情暢快,又感有恃無恐的水元仙子,臉上那得意的笑容油然而生,緊跟著她就扭著她那婀娜的身段進了營帳,柔聲言道,“這晚了,將軍還在忙呢,真是好興致啊~”
這句話,隻能說不同的人聽到,有不同的理解。
“呃……是娘娘啊,您怎來了啊。”孫亦諧還擱那兒假客氣呢,而且他那“審訊戲”也沒落下,這聲招呼一打完,他就回頭衝著黃東來的腿上順手抽了一鞭子。
“哎唷我肏啦!”黃東來這罵街可是真的,半點表演的成分都沒有,因為他那是真疼啊。
主要黃東來也沒想到孫亦諧這貨的“即興表演欲望”那強,說加戲就加戲,但凡後者出手前出言提示一下,讓他提前繃住了肌肉並運氣進行抵擋,他也不至於一下就被抽得皮開肉綻。
而讓孫黃兩人都沒想到的是……
“行啦~別裝啦,看把人家疼的……”此刻倒是那水元仙子,幫黃東來解了圍,“你都審了他幾個時辰啦?怎就現在這一鞭子添了道血口子啊?之前都在幹嘛呢?”
她這一說,孫黃也確實有點兒尷尬。
不過孫哥反應也是夠快,立馬又厚著臉皮訕訕笑道:“嘿嘿……娘娘明鑒,實不相瞞,屬下是想來個軟硬兼施,此前一直在跟他來軟的,這會兒剛剛準備來硬的……您就進來了。”
這句話呢,我也隻能說,不同的人聽來,有不同的理解。
“行了行了……不用跟我說得那細致。”水元仙子說著,便緩步走到了黃東來身邊,繞著後者觀察了一圈。
這一圈兒看完,她基本也就安心了。
因為她已經看出,這個所謂的“天師”,其身上的“道力”非常微薄,別說跟她這種級別的魔道相比了,即便是跟一些大宗門的外門弟子相比,也差得遠。
再加上,他在被俘之後,竟然不到一天就跟這個龜田小人“打得火熱”,那絕對不是什正經道士啊……
如此想來,這個所謂的“天師”,很可能隻是靠著一些粗淺的障眼法術,以及坑蒙拐騙等手段,才混到的這個頭銜,甚至這個頭銜是不是真的都有待商榷。
“不過我也是沒想到,原來你好這一口啊……”認定了黃東來沒威脅後,水元仙子便立馬將視線又移回了孫亦諧身上。
這句話呢,也是不同的人……哎反正各位都明白了,後邊兒我就不再重複了。
總之水元仙子話音未落,孫哥這邊就再次即興發揮,又朝黃東來甩出去一鞭子。
pia——
黃東來這次可是有防備了,提氣咬牙給頂住了。
孫亦諧則是繼續衝著水元仙子笑道:“那~是啊,就這樣兒的,折騰他一宿我都不累。”
聞得這等毫不掩飾的虎狼之言,連水元仙子這種老油條都有點兒不好意思接話了。
好在孫亦諧下一句便話鋒一轉,試探道:“誒對了,娘娘您還沒告訴我呢,這晚了您來我這兒是……”
“唷,怎?現在當了‘小王爺’,今非昔比了是吧?本娘娘過來看看你,還得先跟你通報一聲是嗎?”水元仙子陰陽怪氣地應道。
“娘娘!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孫亦諧一聽對方態度有變,立刻就慫了,他當即擺出了一張無比正直的臉,但隨後他嘴往外蹦的詞兒卻是,“我說心話,你的眼神跟我娘是一樣兒一樣兒的……要不您也收我為義子吧?”
他這句還沒說完呢,水元仙子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她那心話說呀:“這小子也忒沒臉沒皮了吧?再說我這個歲數,你喊聲祖奶奶也喊小了啊,當你媽我得掉多少輩分?”
但是說呢……
此刻的水元仙子,還真有心拉攏孫亦諧,因為她現在看來,這小子著實是個難得一遇的人才啊。
首先,就說這“龍陽之好”吧,乍看之下這點能讓其免疫水元仙子的引誘,是個不利條件,但換一個角度想,這反而給兩人之間建立比較長久的從屬或是合作關係提供了基礎。
因為那些會受到水元仙子誘惑的人,盡管在短期內各種意義上的“很好用”,但大多都活不了太久。
畢竟水元仙子修煉的功法就是那路子嘛,她要有心,一宿就能要人命,即便她想讓受害者多活一段時間,對方最多也撐不過半年去。
所以目前已經挺了三個來月的塔兀,盡管本身也算天賦異稟,但其實算著日子也沒多久了,若無人搭救,估計這位勇親王是活不過來年清明節的。
這咱還得岔出去提一嘴,在水元仙子的計劃,塔兀也不用活太久,因為在一個多月前,塔兀的哥哥,也就是當今的大汗,已經被水元仙子暗下了毒咒。
這毒咒啥時候發作呢?
這說吧,待塔兀這次“親征”立下了一些戰功,然後班師回朝之際,就差不多了。
反正水元仙子能靠吹耳旁風讓這個荒唐王爺突然來個“親征”,就一樣能在自己想要的時間點讓對方班師回去。
而經過他們這一來一回呢,即便到時候有人對大汗的死起疑,他們也都有“不在場證明”了。
再然後,就是最重要、也最有難度的一環,即讓塔兀順利登基;隻有塔兀當了新大汗,她水元仙子才能繞過與原皇後那支外戚勢力的複雜宮鬥,直接成為北元的皇後。
而隻要這一步完成了,後麵的事兒都好辦,再過幾個月塔兀死了也無妨,因為北元是有“收繼婚”說法的,甭管後續塔兀的哪個兒子上位,水元仙子都有自信能將其拿下。
然,水元仙子的這整個計劃,確實也不能說十拿九穩,畢竟權力鬥爭那些事兒,並非她的專長,萬一後麵出點什意外,她也是有可能失敗的。
於是這就引出她想拉攏孫亦諧的第二個理由:她覺得,龜田一峰這個小人中的小人,簡直就是個天生的“奸佐之才”啊,什趙高、張讓、李輔國、童貫……你就往下數,也就是這個宇宙沒出魏忠賢,有的話也得算上,反正這小子無疑是這方麵的專業人才,有他輔佐,還愁大事不成嗎?
因此,眼下水元仙子對待孫亦諧的態度,反而是比之前“想嚐嚐日料”時更謹慎了,現在孫哥在她的眼,至少也是個非常有用、且有機會長期使用的工具人,不是吃完就能扔的零食了。
“這……”水元仙子稍微糾結了一下,便馬上露出了一副欲拒還迎的神態,接道,“當我兒子……你真樂意嗎?”
她這一“上鉤”,把孫亦諧也給整不會了。
本來孫哥隻是想提個沒臉沒皮的要求打亂對方的陣腳,誰能想到這娘們兒真順杆兒上啊,隻能說水元仙子這種魔道考慮問題的邏輯,剛好跟孫哥玩的這小手段對上了。
“幹娘在上……”但話兒都拱到這兒了,孫亦諧也不能自己推脫自己提出的要求吧,所以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裝作特別樂意的樣子喊道,“……受孩兒一拜!”
“這你媽……哈哈哈哈!”黃東來在旁看到這一幕,終於是繃不住了,哪怕腿上的鞭傷直噴血,他也要笑著吐個槽。
而且剛好,他這口頭禪在此情境下,還真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
可孫亦諧呢,一聽就急了,當時就跳起來罵道:“你笑個屁!是不是嫌你峰哥賞的鞭子還不夠!”
“哼……”聞言,黃東來也開始“即興加戲”,隻見他立馬擺出了一副要慷慨就義般的模樣,朗聲回道,“你這大阪烏龜,三姓家奴,也敢自稱峰哥?我告訴你,當今天下隻有一個風哥,就是我大哥風滿樓!”
“媽個雞!”下一秒,孫亦諧就大踏步地朝黃東來走去,並作出一副要對其大刑伺候的姿態,“我看你丫是抖M發作,想吃點苦頭是吧?”
水元仙子可聽不懂他倆這現代“黑話”,不過從語氣她也能猜到大致的意思,於是數秒後,她便接道:“兒啊,那為娘的就不打攪你快活了,有什事咱改日再聊吧。”
她也是“知情識趣”的人,自覺這會兒該撤了;反正今天她來此的主要目的,即“確認這個被俘的天師對自己有沒有威脅”這事兒,她已經辦完了,而“認龜田君作義子”這事兒呢,算是順帶手的,她也沒打算今晚就把自己的計劃跟這小子和盤托出,畢竟要跟這種小人合作,後續難免還得威逼利誘……來日方長嘛,這不著急。
“唷,那我送送您吧。”孫亦諧一聽這魔頭終於要走了,馬上便換了副諂媚嘴臉準備送客。
“不必啦,你忙吧。”水元仙子則是懶得再跟他廢話。
兩人又這客套拉扯了幾句,水元仙子總算是離開了。
而待其走遠後,孫亦諧立馬小跑著回到黃東來跟前,一邊給其鬆綁一邊道:“媽個雞的……真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來,還好她似乎也沒發現什。”
“你說的妖孽就是她對吧?”黃東來問道。
“對啊。”孫亦諧回了聲,遂又問道,“你看怎樣?有辦法對付嗎?”
“嗯……是這樣啊……”黃東來麵露難色,“我目測哈,如果跟她打正麵,十個我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那你就是個廢物啊。”孫亦諧直抒胸臆,“你跑來這邊是幹嘛的呀?要不明天我倆還是一塊兒開溜吧。”
“你別急啊。”黃東來道,“我們可以不跟她打正麵啊。”
“你等等……”孫亦諧立刻神色警惕地言道,“怎你兩句話一說,‘我’就變成‘我們’了?”
“你別管。”黃東來接著道,“總之我現在有個方案……既然咱正麵打不過她,那就通過‘陣法’將她的力量壓製住,然後你再用你那三叉戟來個‘趁人之危’,便可將其拿下。”
“這行不行啊?”孫亦諧有點不信,“按你的說法,她實力至少比你強十倍,你布個陣就能越這多級完成壓製?”
“一般來說,不能。”黃東來回道,“但我們現在有個優勢。”他頓了頓,“以你現在這又認爹又認媽換來的權柄……”
“權柄就權柄,少加前麵那些有的沒的,老子這叫忍辱負重你懂嗎?”孫亦諧打斷道。
“我怎瞧著你爽得一逼呢?”黃東來道,“剛才大吃大喝的時候還在那吹自己現在多威風……”
“你給老子閉嘴。”孫亦諧道,“還能說正事兒不?”
“行行……”黃東來撇了撇嘴,接道,“就說以你現在大權在握的這個狀態,你可以利用整營的兵馬,布下一個正常來說不太可能完成的超級大陣,雖說那規模可能沒有紫禁城的那個‘皇城大陣’那誇張,但效果也不是一般陣法可比的。”
“哪擼HO多~”這兒也沒外人,孫亦諧便隨口蹦了句洋涇日語,隨即又若有所思道,“那這事兒可得好好想想怎辦,千萬不能在陣成之前被她看出什端倪,否則我倆就遭重了。”
“那好說。”黃東來道,“我現在就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