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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1章

    「酆都————大帝?」

    當明家龍王之靈不再抵抗,祖宅內的明家人也就很難繼續支撐這場因果氣運層麵的對決。

    天上的黑影不斷擴散,漸漸顯露出其形象。

    明家人也終於認出了來犯者的身份。

    大帝的虛影抬起手,掌心向下,對著明家祖宅壓了下來。

    最難也是付出消耗最大的跟注環節已經結束,現在,他要開出一個實實在在的結果。

    祂要讓自己的這位關門弟子,以後每想到這一日,心都能有一個清晰可衡量概念。

    這一日之後,祂得回去鎮壓地獄的不安分,很長一段時間,力量都無法對外投送。

    但,無所謂。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接下來就可以在地獄坐著,心安理得地等著這位關門弟子給自己還帳。

    未來很長一段時期,關門弟子為自己做的事,都隻能算是利息,本金一直擺在那兒,沒動。

    等把利息還飽了,到最後,還得好好結算那一筆本金。

    李追遠先前就將自己的狀況比作背上了三十年房貸。

    嗯,還是等額本息。

    大帝的手掌,給整個明家,帶來了黑暗。

    此時明家人開啟走陰,就能看見明家上下,每個人,每棟建築,甚至每處花草上,都升騰起淡淡的黑霧。

    這是破其防禦後,施加災厄,削除氣運。

    如若是專注陣法的傳承勢力,倒是能繼續擋一擋;若是專修風水之道的傳承,譬如昔日的龍王柳,說不得還能與之鬥一鬥;

    甚至哪怕是當年的龍王秦————秦家人所受的直接影響可能反而會更小些。

    但對明家這種特殊本訣傳承而言,幾乎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了恐懼與警兆。

    明家本訣的修行,需要不斷增魂與鍛魂,不考慮由此帶來的情緒失控,次數越多,品質越高,實力越強。

    畏懼的誕生,意味著對自身下一輪的提升,已未戰先怯。

    除非明家誕生出一位能修訂本訣的天才,重開一路,否則就不用考慮下一代下下一代了,這幾乎可以明示,明家的整體實力到頂。

    站在此處低頭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下降幅度。

    這對於江湖其它勢力而言,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的獵物,因為明家已經失去了造血與療傷能力。

    今日咬一口,明日抓一把,積少成多,都是永久不可逆的傷害。

    明琴韻愣愣地坐在祠堂內的蒲團上。

    先前離家而去的明家龍王之靈,又回來了。

    對此,明琴韻已經沒有絲毫期待。

    這群先祖,一次次用事實證明,靠不住。

    「嗡!嗡!嗡!」

    然而,讓明琴韻始料未及的是,哪怕自己不做期待了,可先祖們,卻能一次次在她這,突破下限。

    回歸的明家龍王之靈,並未久待,他們沒有去安撫家族後代,也沒去挑選天資聰慧的孩子進行重點保護,而是————

    「哢嚓。」

    「哢嚓!」

    「哢嚓!」

    一座座明家龍王牌位,開裂。

    明琴韻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從開裂的牌位散出,飛出祠堂後,繼續分散,分散後,再接著散,散向四方。

    明家龍王之靈,集體自毀牌位,自斷香火。

    將因他們的存在而被凝聚在這原本屬於龍王明家的氣運,回饋整座江湖!

    自今日起,龍王明家將不再有靈。

    明琴韻手撐著地,側倒在地,張著嘴,一臉茫然。

    祠堂上方,大帝即將拍下來的巨大手掌,停住了。

    原本,要做的,就是徹底熄滅明家氣運。

    但明家龍王之靈,沒有選擇做最後的抵抗與掙紮,沒有將氣運浪費在這上麵。

    巨大的手掌,緩緩收回。

    坐鎮豐都以來,大帝目睹了兩千載的江湖風雲。

    這座江湖,正因為一代代會誕生出他們,才不會讓人乏味與無趣。

    天空中的黑暗,開始回收,大帝的身影,也逐漸消散。

    祂已經開出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明家依舊是明家,但明家也已不再是明家,龍鱗被剝了個乾淨,隻剩下一團看似龐大的腐肉。

    自己這位關門弟子,隻需要一步步繼續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親自登門,算帳報仇。

    李追遠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眼前模糊畫麵的明家祠堂上。

    明家老婦人,此時就在麵。

    少年目光冰冷。

    柳奶奶當年能忍辱負重,硬生生將兩家門庭的牌子苦苦撐到現在,等到了否極泰來。

    如今,明家主母,看你的表現了。

    黑影徹底消散。

    明琴韻盯著麵前裂開的祖宗牌位,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昔日與江湖其它巨擘一同坐在餐桌邊,商議如何分食秦柳兩家的明家,如今也被端上了餐桌。

    明琴韻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落得和那喪門星死女人一樣的境地。

    指甲,嵌入掌心,鮮血流出卻不以為意。

    「柳玉梅,再怎樣,我明家還是百足之蟲,而你,早就徹底沒希望了。

    我不管明家以後會如何,至少,我能先看到你帶著龍王秦龍王柳,先我一步躺入棺材,哈哈哈!」

    招待所外的小鎮上空,酆都大帝畫像徹底燃成灰燼。

    招待所內的所有人,全都恢複了正常,隻是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掛鍾,才

    恍惚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亦或者自嘲感慨一句,自己居然不經意間發了這久的呆。

    房間內,站在窗口的黑影緩緩收回,再次變回翟老身上的影子,許是因那月光柔和,這影子也變淡了許多。

    鹿家莊山門口,大帝高聳巍峨的身影漸漸退去。

    在徹底離開前,這尊偉岸的身影緩緩低下頭。

    身上紅線不斷脫離的少年,也在此時抬頭向上看。

    似天與地,在此刻目光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帝,徹底離去。

    豐都上方持續許久的雷霆,終於停歇。

    酆都地獄內,伴隨著大帝的回歸,一切都迎來了矯正。

    首先是那本將要站起的巨大身軀,重新落回原位,隻是這身體上的輕微顫栗鬆動,並未徹底消除。

    墓主人坐回黃泉,黃泉不再逆流而上,卻也沒有再順流而下,保持了停滯。

    地獄最下方五層,已遍地誦經念佛聲,一時間,黑暗覆蓋了兩層,但最後的三層,仍在堅持「南無阿彌陀佛」。

    五方鬼帝的殿門重新開啟,繼續幫忙運行地府。

    十大閻羅再次落回座位,仿佛先前的蠕動隻是坐久了想換個姿勢。

    大帝累了,疲憊了,但大帝的餘威仍在,當祂歸來時,這座地獄仍叫酆都。

    所有判官鬼差和那鬼卒鬼將們,也馬上各司其職,皮鞭抽起,油鍋回溫。

    一條漆黑的官道,自地獄最頂層延伸而出,一路垂落至原本處於最角落邊緣處的少君府。

    自此,酆都大帝殿與酆都少君府,連接在了一起。

    府內,一眾趙姓鬼官喜極而泣,留下一串串陰淚。

    舍不得浪費自身的鬼氣結晶,一邊哭一邊撿一邊往嘴塞咽。

    這是禮遇的提升,這是待遇的認定。

    自此往後,少君府的趙姓鬼官們再去提拿生前作惡多端的惡鬼,將無其它鬼差敢刁難奚落。

    酆都大帝殿內,陰萌將身上的皇袍脫去,冕旒摘下。

    吐了吐舌頭,萌萌又躡手躡腳地坐回自己的邊緣位置,裝模作樣地捧起一本書,很認真地看起來。

    本就晦澀的字,這會兒變得更玄奧了。

    唔————

    陰萌趕忙將拿倒過來的書,翻正。

    「咚!」

    有個東西,落在了陰萌桌案上。

    陰萌疑惑地將它拿起,看了一眼後,當即麵露喜色。

    上次,她能離開地獄,前往上麵的鬼城去見小遠哥,靠的是一張黃紙,類似手諭。

    手諭有時效性,天黑前會自行焚毀,自己也會被強行帶回地獄。

    這次落下的,是進出鬼門的令牌。

    陰萌把令牌放在嘴邊,用牙齒咬了咬。

    很硬,很結實,絕不是一次性。

    這意味著,接下來她可以想去鬼城就去鬼城,且不受時間限製。

    雖然,她依舊無法離開豐都去南通跟大家團聚,但大家————潤生可以來豐都見自己!

    陰萌開始將期待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處灰黑色圓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好消息告訴潤生。

    隨即,她又馬上搖了搖頭。

    不行,潤生現在跟小遠哥在江上,自己不能影響到他的情緒。

    這時,那處灰黑色圓圈出現火光,麵出現了一張寫著字的黃紙,熟悉且充滿親切感的醜體,一看就是潤生寫的。

    「小遠說,等這一浪走完,讓我不要急著回南通,先去豐都。」

    潤生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收拾著供桌。

    上次小遠帶著阿璃去了豐都,見到了陰萌,但他那會兒在跟著譚文彬抓邪祟,沒能去。

    現在,他很期待這一浪能早點走完,最好那位活人穀穀主,這會兒就馬上出現在他麵前,他好拿著鏟子將他給削死。

    譚文彬:「恭喜啊潤生,現在有飛機,交通方便,你去見萌萌,跟我和阿友開車去金陵見雲雲她們,也多花不了太長時間。」

    潤生:「機票貴。」

    頓了頓,潤生繼續道:「回去後,讓李大爺多包幾片地給我種。」

    在紅線與大帝身影融合時,李追遠收獲的不僅僅是大帝的視角,還有更多體驗與感觸。

    他猜到了大帝這次既然下了重注,回去後必然會賜予陰萌自由。

    但李追遠也感知到,陰萌的自由隻是在陽間鬼城,她還是無法離開那。

    這倒不是因為大帝還想借陰萌拿捏自己,事兒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再留一手惡心自己,沒這個必要。

    以前,大帝需要留著陰萌,充當隨時可以觸發針對自己的那根繩。

    現在,大帝需要留著陰萌,以向天道表明,祂仍舊抓著那根繩子。

    主要是自己在天道那的定位,實在是過於特殊,不管如今是何想法,大帝依舊要擺出一副未來必然會師徒相殘的架勢,將這矛盾保留下來。

    陰萌,就是自己與大帝之間一切因果的載體。

    如果自己當初帶著譚文彬與潤生遊覽鬼街時,沒有看見棺材鋪的那位姑娘,那鬼城在自己眼,大概率還隻是一個旅遊景點。

    想要讓陰萌徹底收獲人間自由,過去的路徑是,有朝一日,等自己成長起來,帶著潤生打入地獄,逼迫大帝交人。

    這會兒再把這個當唯一路徑,似乎有點說不過去,換言之,就是多了一道路徑,那就是自己突破來自天道目光的封鎖,這樣大帝也就能無所顧忌地鬆手。

    本質上,自己和陰萌一樣。

    她離不開的是鬼城,自己進不去的是成年。

    右手被一隻柔軟的手握住。

    李追遠側過頭,看向身側的女孩。

    自己能從她眼睛看懂她的表達,她則是能共情自己心底為數不多的情緒。

    李追遠閉上眼,過了會兒,再睜開。

    少年摒去雜念,恢複冷靜。

    「彬彬哥。」

    「在。」

    「我們這完事了,你看一看麵的情況,如果需要,催一催。」

    「明白。」

    譚文彬麵朝鹿家莊山門,蛇眸開啟。

    不一會兒,譚文彬笑道:「小遠哥,他們也快完事兒了。

    鹿家莊內的殺戮,進入尾聲。

    其實,如果不是李追遠搞出來的祭祀引來了大帝的投影,給麵的狼群帶來了極大壓力,這場殺戮,本可以結束更早。

    不過總體而言,還是利遠遠大於弊。

    尤其是譚文彬先前那句:「外麵一切安好,諸位專心逐鹿!」

    對麵的狼群而言,外麵那頭猛虎不管是在抵禦恐怖,還是親自製造的恐怖,總之,猛虎本身很恐怖。

    所謂的立旗,本質上立的是威。

    在這江上,永遠不是因為你自報家門了,大家就認為你厲害,就得把你給捧著供著,那是因為你家門厲害,你祖上厲害,引申到你身上,讓大家覺得你大概率也厲害。

    而如果你已經展現出了厲害,立旗,隻是讓一切更名正言順,讓大家下麵聽從你命令時,心情能更愉快。

    鹿家人,幾乎死完了。

    最後一批企圖躲藏入神鹿囚籠的鹿家人,要被鹿九甩出來當墊背,要被他榨取血液回補些許傷勢。

    哪怕是這樣,鹿九也已油盡燈枯。

    他終究不是曾經那位,能越打越強,讓圍攻者越攻越忐忑。

    鹿九能看見,這群年輕人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嗜血的興奮。

    記得當年身邊有位疑似龍王家的,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家族負擔太重,越是不能輸,就越是輸不起死不起,反而無法將秦家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意演化出來。」

    鹿九環視四周,一片殘破血色的鹿家莊。

    自己倒是什都能放下,可整個人,都到這一步了,還是飄起來的,連最凶猛的一拳都沒能打出來。

    狼群嗅到了機會。

    強大的對手不僅身體傷勢到了極點,他的心態更是先一步將崩。

    羅曉宇指尖黑白二子,即將落下,成殺!

    琴女拉起琴弦,風水殺機鎖向鹿九腦袋。

    打到現在,一直以術法作戰的白袍僧人,第一次取出禪杖,身形快速閃爍前移,金剛怒目。

    陶竹明掌心方印旋轉,令五行揮鞭欲出,朱一文撩起摺扇,就連身負重傷的馮雄林身上也溢散出血霧,準備衝鋒。

    所有人,都將蓄招釋出,打算去爭奪鹿九的首級!

    這是外麵那夥人定下的規矩,取其首級者得最尊貴的鹿頭,大家認可且遵從了這一規矩。

    鹿九:「哈哈哈————」

    「轟!轟!轟!」

    氣浪翻滾,光影絢爛。

    待得一切塵埃落定時,一個瞎子背著一個病子,出現在了前方。

    駱陽背上的朱清,捧著鹿九的腦袋。

    其餘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立刻再接一手攻勢,將這搶到首級的人解決。

    這是他們的本能。

    駱陽察覺到了四周逼近的可怕殺機,朱清更是喊出了聲:「哥,不好————」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克製住了這一本能。

    轉而出現的,是一道道恭賀聲:「恭喜。」

    「速度真快。」

    「時機掌握得真好。」

    「能和你們換點鹿茸。」

    駱陽雙腳緩緩鬆勁,輕輕抬了抬身上的妹子。

    朱清會意,開口道:「這腦袋,不是我們摘下來的,在我們出手摘腦袋前,那家夥自己把自己腦袋摘下來,自殺了。」

    聽到這話,眾人先是一愣,隨即有不少人就將目光看向自始至終都躺在角落睡覺的王霖。

    這胖子,真把鹿九給睡死了!

    王霖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然後一邊掏著眼屎一邊站起身,麵露靦腆:「嘿嘿,不好意思,運氣好,承讓承讓。」

    早該醒的,故意多睡了會兒,目的是觀望一下大家夥是否會守規矩。

    朱清將腦袋拋了過來,王霖伸手將它接住,抱在懷。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誰要鹿茸的,我送,嘿嘿,我送。」

    首級有了歸處,所有人的目光轉移,看向囚籠。

    神鹿隻被分出了一個鹿首,其餘部分,也是絕對的珍品。

    但因為這一連串的打岔,大家夥現在反而沒人急著往衝了。

    衝進去了,就是打打殺殺,各憑本事爭其它部分。

    可再一想到搶奪時,還得保護那鹿首不被破壞————這氛圍,就有點不得勁。

    以往在江上,機緣爭奪各憑本事,自是百無禁忌,這次門外有頭老虎趴著,哪怕沒進來,可你出去時還得麵對。

    「啪!啪!啪!」

    令五行將手中的雷鞭連甩三下,吸引了在場注意力後,開口道:「我令五行在此以龍王門庭為諾,進去將麵的那頭神鹿完整無缺地牽出來,然後,交由大家定奪。」

    陶竹明:「那就辛苦令兄了。」

    見沒人提出反對意見,令五行將手下留在外麵,獨自一個人走入地牢。

    沒人擔心他會趁機獨吞,神鹿再厲害也不是仙丹,獨吞完後立刻神功大成,但凡他沒能將神鹿完好牽出,那大家夥就會像先前對待鹿九般,集體對他出手。

    而令五行此舉,其實也鋪墊好了接下來對神鹿的安排。

    朱一文給馮雄林擦拭著身上鮮血,感慨道:「大家,居然這乖。」

    馮雄林看向後方持槍緩步走來的徐默凡,道:「更乖的在那。」

    徐默凡自始至終,都在鹿家祠堂護法。

    祭祀結束後,他還特意用槍尖捅破供桌後的牆壁,掃了一眼內部密室。

    密室椅子上,留下了一道道白色人形痕跡。

    怕是在陣法另一端,這群人應該也被榨成了枯骨。

    因徐默凡不在,從頭到尾都藏在角落的夏荷跑出來,給自家少爺遞來水。

    徐默凡接過來,連喝好幾口。

    馮雄林提醒道:「省點肚子,待會兒有鹿血可以喝。」

    徐默凡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怎不搶了?」

    朱一文:「搶得沒勁。」

    徐默凡點點頭,發出一聲歎息:「唉,確實如此。」

    馮雄林:「喂,你一副看破世俗的樣子,莫不是這一浪結束後就要二次點燈了?」

    徐默凡:「得再等等。」

    是否認,但默認得更多。

    朱一文一邊仰頭擠壓布,將麵的血水擠入自己嘴喝下去,一邊道:「他怕是麵對的是那少年正主。」

    馮雄林:「所以受的打擊最大。」

    朱一文:「我已經看不懂這江湖了,但也可以了,那位沒在虞家時就冒出來,讓我充滿希望地又過了好幾浪。」

    上次在虞家,虞天南「蘇醒」。

    這次在外頭,引出如此可怕陣仗。

    實力上的差距尚可悶頭直追,但這是玩幾法上的落差,咋補?

    令五行牽著一頭神鹿出來了。

    神鹿自帶霞光,一出現,就讓在場所有人麵露貪婪。

    令五行本人,更是一邊行進一邊咽著口水。

    陶竹明:「令兄,好歹體麵點。」

    令五行:「距離越近越香,你過來也流哈喇子。」

    徐默凡看了看大家夥的反應,又看了看那頭完整的鹿,徹底明白了馮雄林先前的意思,有些羞愧道:「沒出什力,卻也蹭到了。」

    馮雄林馬上反駁道:「你這還叫沒出力?你都快從鞋底舔到腳脖子上了,誰說用槍的剛正不阿來著。」

    朱一文:「剛正不阿的舔起來,抬頭再對視一下,更有殺傷力。」

    徐默凡皺眉,他該生氣的,甚至生死相向,可他也從這二人嘴,聽到了與自己心境相符的落寞。

    他們不是在針對自己,其實也是在自嘲。

    畢竟,從當領頭狼到從後門率先闖入,他們仨,確實都舔得很積極。

    馮雄林主動做了個回收,改善了一下三人之間的氛圍,道:「其實還好,咱們也不是在舔,隻是提前熟悉一下,如何配合未來的龍王令」

    朱一文摸了摸馮雄林亮光滑的腦袋:「怪不得你聰明絕頂呢。」

    令五行看向羅曉宇,指了指身邊的神鹿:「來,落個子,給它困住。」

    羅曉宇會意,提起一子落下,神鹿腳下出現了九個格子,將其困住。

    令五行:「這陣法造詣,確實可以,怎以前在江湖上沒聽說過你的名號?

    ,羅曉宇神色一黯。

    陶竹明:「人這是內謙自省,淡泊名利。」

    令五行:「也是,這值得學習,咱倆就是太過年輕氣盛眼高於頂了。

    ,羅曉宇心發苦。

    陶竹明:「行了,鹿你牽出來的,人,就由我去請吧。」

    令五行:「這哪行。」

    陶竹明:「你這貪心?」

    令五行:「因為我令家真可能戴過鹿皮手套。」

    陶竹明:「行行行,給你給你。」

    令五行對大家揮了揮手,又指了指山門方向。

    沒人有異議,集體目視他離去。

    譚文彬:「結束了,人也出來了,挺上道啊,這是來請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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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書友:「有烤鹿肉吃了?」

    譚文彬:「分肉的人,不能吃肉。」

    令五行走了過來,對譚文彬笑了笑,譚文彬也回以微笑。

    隨即,令五行看向後麵站著的少年,開口道:「事情已經結束,大家等你們進去聚聚呢。」

    李追遠沒客氣,直接道:「好啊。」

    令五行抬頭,看了看天上,他手的雷鞭在未經催動時,就產生了想要引雷的衝動,足可見這殘留的鬼氣到底濃鬱到何等可怕地步。

    李追遠走到令五行身邊,令五行轉身陪同。

    在經過鹿家莊正門前的石碑時,李追遠開口說道:「你家的聚雷鞭,在我那。」

    令五行毫不詫異,道:「,我家那位長輩已經閉關不出了,那條鞭子能被你收藏,是它的榮幸。」

    在虞家時,陳曦鳶趁著大家夥戰後疲憊,強行要令家陶家兩個老人兌現承諾,把九華印與聚雷鞭交了出來。

    這東西,很快就被陳姐姐送到了李追遠手。

    是寶貝,可惜的是,李追遠沒練武用不了,夥伴們也沒人適合操控它們,隻能丟道場當陣法陣眼。

    李追遠:「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令五行:「但說無妨。」

    李追遠:「你令家人使用雷法時,附近區域的令家物品,是否也會得到響應?」

    令五行:「你得問得再具體一點,我才好作答。」

    李追遠:「比如,你在這引動雷法,你的鞭子在我原先所在的位置放著,它是否會因你的雷法而充能聚雷。」

    令五行沉默了,他曉得少年不會無端發問,而且,這個問題聯想一下————更像是線索的確認排查。

    抿了抿嘴唇,令五行回答道:「雷法牽引時,四周雷力濃鬱,等到一定臨界點,我令家雷屬性器具,就會自發吸收周圍的雷力。

    李追遠:「其他家的雷法,也能起到一樣的效果?」

    令五行一咬嘴唇,回答道:「隻能是我令家的雷法!」

    李追遠點了點頭:「謝謝。」

    令五行:「你也是懂的,家人多,難免會出些手腳不乾淨的不守規矩的」

    。

    李追遠:「我不懂,我家人很少。」

    令五行聽到這話,停下腳步。

    家人很少。

    令五行咽了口唾沫,他之前猜測了好幾輪少年的身份,現在因為這句話,好像有了一個————不,是兩個答案。

    如果眼前這少年真的是出自那兩家之一,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一方麵可怕的是那兩家的傳承,居然到了那種境地後,還能再實現複興翻盤O

    另一方麵可怕的是,這少年已經成長到,很難製住的地步了,至少,他令五行現在,不會去做這種嚐試,不是不敢,而是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性。

    哪怕剛才自己與少年並排而行,少年的手下也都是前後側的進行著最謹慎的防衛,看似信任,實則提防到骨子。

    令五行腦子,迅速回憶家所有長輩在聊天說話時,提起那兩家時的各種內容,以分辨在過去幾十年,家是否曾做過一些事。

    李追遠回頭,看向令五行:「走呀。」

    令五行:「哎,好,來了。」

    當李追遠走來時,狼群自動分開可供通行的道路。

    李追遠不卑不亢地走過去,一直走到那頭神鹿麵前。

    羅曉宇正準備解除陣法桎梏,結果少年在他解除前,就走入了他的陣法中,而他的陣法,不僅沒起絲毫反應,反而被完美保留。

    「果然是他————」

    花姐疑惑道:「怎了?」

    羅曉宇:「花姐,我是不是陣法天才?」

    花姐:「當然,你是本門百年難得一遇的陣道靈童。」

    羅曉宇:「我這大年紀了,是靈童的話,那那位,是什?」

    花姐:「那日鎮上壓過你陣法的,是他?」

    羅曉宇:「是他。」

    花姐:「曉宇,你不要泄氣。」

    羅曉宇:「不是我泄氣,陣法上我不是他對手,那就指望著花姐你,能一個人把他身邊四個人全殺了,花姐,你能做到?」

    花姐:「我————」

    羅曉宇:「來,一起泄氣吧。」

    李追遠伸手摸了摸神鹿,很柔順很舒服。

    它真的很美。

    如果能將它圈養進花園,清晨推開窗,看見它,那真是宛若置身於童話世界。

    李追遠看向阿璃。

    女孩毫無反應。

    普通女孩絕對難以抵擋這頭神鹿形象上的誘惑,但阿璃顯然沒有什童話情結。

    阿璃也沒什布娃娃玩偶熊,相較抱著那些獲得安全感,她更喜歡抱著牌位刨木花卷兒。

    李追遠轉身,麵朝眾人,開口道:「這頭鹿,還有半日不到的時間完全成年,到時候功效才會到極致。

    鹿家莊本身也準備好了分鹿宴,我們就不要辜負了人家這地主之誼。

    大家辛苦一下,把這打掃打掃。

    天亮正午,準時開宴。」

    無人反對。

    清潔打掃工作開始了,埋屍的埋屍,洗地的洗地。

    清晨,李追遠走進鹿家祠堂,踩著散落一地的牌位,走進密室。

    一道光,自外頭折射進來。

    是馮雄林,自祠堂門口探入的腦袋。

    李追遠轉身,對守在門口的潤生點了點頭。

    潤生讓開身位,讓對方進來。

    馮雄林一邊往走一邊打量著這的環境。

    李追遠:「你進來過?」

    馮雄林:「沒,第一次進來,但聽徐默凡描述過這的環境,他在那上麵躺了很久,護法呢。」

    李追遠:「那你找到了?」

    馮雄林:「啊,找到什?」

    李追遠指了指麵椅子上那一道道人形白色痕跡:「這是下達任務的,想讓騾子推磨,肯定得先喂飽飼料。

    鹿家莊,近期應該剛接收到一批豐厚的資源。」

    馮雄林擦了擦自己光頭上的冷汗,道:「這府庫位置藏得挺賊的,不在這兒,在山崖中間,我一發現,就趕來通知你,想給你個驚喜,。」

    在這位光頭身上,李追遠看到了趙毅的影子。

    不過,他們倆終究還是有點不一樣。

    雖然都擁有極致的算計,但趙毅骨子,有一點浪漫主義情懷。

    李追遠:「府庫的陣法,你去找他們會陣法的去解吧,我就不去了,我身手不行,懸崖那不方便。」

    馮雄林:「哎,好好。」

    陣法方麵,馮雄林比較糙,又不想蠻力破門引發動靜,他原本是想請少年去破陣,等少年挑選好所需後,餘下的就是他的了。

    但少年的意思是,這府庫的資源,他依舊不要,大家平分。

    雖然這會導致自己的份額稀釋很多倍,可馮雄林不得不承認,少年局氣。

    馮雄林離開,去喊人了。

    他先站在祠堂門口喊,說少年掐算到了鹿家莊府庫位置,讓他喊幾位陣法師去破陣,再喊一批武夫去搬貨。

    林書友對譚文彬眨了眨眼。

    譚文彬:「有舍才有得,這莊子的東西,我們不會要一分,但活人穀小地獄最好的東西,就默認會歸屬於我們。」

    日頭越來越高,臨近正午,席麵開擺。

    一張張圓桌上,鋪上了餐布,大家各自入席。

    沒有將點燈者與追隨者做區分,因為像羅曉宇這種的,與一桌武夫或劍客刀客坐一起,他心也慌。

    李追遠之前承諾過,會負責大家的傷勢治療。

    但因為少了這內部廝殺爭奪環節,隻是針對鹿家莊出手的話,大家狀態普遍維係得都很好,一些傷勢自己內部就能處理解決。

    反過來說,李追遠確實提供了最好的醫療保障。

    宴席的大廚,是朱一文。

    雖然他的口味很獨特,但他的廚藝毋庸置疑。

    先前,他就已經張羅起席麵了,食材都是現成的。

    有些人擔心,特意去盯著他,不是怕他下毒,而是怕他加私貨。

    王霖主動來到李追遠麵前:「我那個鹿頭,大家一起分了吧,都是大家的功勞。」

    李追遠:「是你的,就是你的,按規矩來。」

    王霖:「那好吧。」

    馮雄林帶著人,把鹿家莊府庫的東西搬了出來,擺在了宴會廳內。

    好東西真不少,是大手筆,哪怕是頭價值最低的,也能當得起「天材地寶」。

    李追遠:「大家以團隊為單位,各取所需,如有矛盾,內部出價補償調劑。」

    眾人紛紛離座,開始挑選。

    按批次,一批一批地拿,哪怕是有公認的頂好東西,也都挺謙讓,最後得到的那位,也都主動提出等這一浪結束後,回到自己洞府拿出什來給予補償。

    以往都要打出腦漿子的事兒,此時和諧得像是學校組織的小市場實踐課,大家都很斯文得體。

    不是所有人心都服氣的,其實大家夥都曉得,這種氛圍持續下去,那就等同於不斷對那位低頭。

    可在這種環境下,沒人會去做那個出頭鳥。

    東西分刮好後,朱一文將手兩把菜刀磨了磨,出聲道:「吉時到了。」

    李追遠:「那就開始吧。」

    朱一文:「好。」

    一刀下去,先砍下鹿頭,朱一文將它用盤子端起,送到李追遠桌案前。

    李追遠看向下方坐著的王霖:「來取。」

    王霖是一個人走江,親自離席來取。

    小胖子沒再說什把這鹿頭給大家分分,之前私下可以說,眼下不行了,不僅是因為他現在是徙木立信的對象,還因為這會兒他不能與這位少年爭著表現大方。

    鹿肉其它部位的烹飪需要時間,但鹿血很方便,隻講究個新鮮,本地一些地方,也有吃生血的習慣,追求一個嫩。

    在朱一文的指揮下,一碗碗鹿血被不斷送下去,還是以團隊為單位,不計人頭,讓各自團隊點燈者自行決定下分,接下來的肉塊肉湯,以及皮毛的分配,也都照此例。

    隻有李追遠這,桌上隻有家常菜,先前的資源他的團隊也沒人去分。

    神鹿的效力很大,很多人喝了血吃了肉,哪怕隻是喝了碗肉湯的,這會兒頭頂都在開始冒起白煙。

    但大家夥都在強忍著,不去離席進行消化吸收,都在等一個答案。

    李追遠站起身,宴會廳當即安靜下來。

    「目前來看,鹿家莊並非這一浪真正的指向,是我們走錯了路。」

    少年端起酒碗,對著地上灑了下去,道:「對不起,搞錯了。」

    下方大家夥也都有樣學樣,將酒水灑在了地上。

    錯沒錯,大家心都有數,但現在人都殺了鹿也吃了,錯了就錯了唄。

    李追遠:「正道之路,坎坷崎嶇,誤入迷途亦是在所難免,但我輩不能因此氣餒,仍需矢誌不渝砥礪前行。

    隻有這樣,才能告慰鹿家人在天之靈,想來,即使是成為試錯的代價,變成匡扶正道的成本,他們也應該是無比欣慰且含笑九泉的。

    我是第一個到的,沒能及時發現錯誤,未能引領好大家,是我的失責。

    在此,我希望大家給我一個彌補救贖的機會。

    讓我給大家引路,去往這一浪天道意誌下,真正想讓我們去解決的禍亂之源活人穀,讓那所謂的小地獄,重新變回人間!」

    「自當如此!」

    「理所應當!」

    「同去同行!」

    都入席坐到這一步了,大家夥早就默認了這一結果,都很配合地將這一流程走完。

    很快,宴會廳,變得無比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少年身上,旗已經立了,這一浪的盟也已經組好了,大家最關心的那個,也該宣布了吧?

    雖然捫心自問,這會兒是否自報家門,也不影響局麵繼續推進,可之前茶攤上的茶,早就吊起了狼群很多人的胃口。

    李追遠:「感謝大家信任,給予我彌補的機會,但先前的事既然做錯了,那就得敢作敢當,不能因為鹿家人高義,我們就這敷衍掉人家。

    鹿家莊之事,一切因果罪責,名聲所負,皆由我一人擔之,我理當請罪,受江湖問責。」

    李追遠目光落在徐默凡身上。

    徐默凡掌心一翻,身旁侍女懷的布包飛出,長槍於空中組合後,向前飛去。

    朱一文提起鹿九的腦袋,向上一拋。

    槍尖刺入腦袋,槍尾立於台麵之上。

    李追遠走到這杆槍前,看著上麵的鹿九腦袋。

    劉姨的帳冊,秦叔後背上的火毒之傷,應該就是他造成的。

    李追遠開始對鹿九的首級,行禮。

    陶竹明與令五行率先站起身,異口同聲:「秦————」

    很快,下方不少人也認出來了。

    「這是秦家門禮————」

    「秦家居然還有人————啊,謝天謝地,龍王秦傳承未絕!」

    「秦家這一代,居然早就有人點燈走江了?」

    白袍僧人雙手合十:「我佛慈悲。」

    見李追遠行完秦家門禮,下方眾人都在等待李追遠轉過身來麵對他們時,向對方行自家宗門之禮。

    陶竹明與令五行更是早就已擺好了架勢,同為龍王門庭傳承者,他們其實更清楚,秦家人再次出現在江麵上,意味著什。

    徐默凡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現在,他徹底理解了叔公在洛陽時,對少年的態度了。

    心底歎了口氣,自己居然在槍道上,輸給了一位都沒有練武的秦家人。

    羅曉宇抱著花姐:「秦家人,姐,我陣法輸給了秦家人————」

    秦家門禮行完後,李追遠沒有停下,繼續行禮。

    整個宴會廳,因這一舉動,立刻從原本的沸騰,陷入寂靜。

    陶竹明:「秦柳雙門庭————」

    令五行:「一肩挑兩門————」

    江湖上,誰都清楚龍王秦與龍王柳當年的聯姻,也都知道,現如今的龍王秦與龍王柳,全靠昔日的柳家大小姐同時也是秦家少奶奶支撐著門麵。

    因此,當李追遠行兩家門禮時,就說明一件事,那位老夫人,將兩家龍王門庭的傳承,都交給了一個人。

    白袍僧人:「我佛————慈悲?」

    羅曉宇把自己的鼻涕在花姐衣服上蹭了蹭,道:「這下心舒服多了。」

    徐默凡也徹底釋然,嘴角帶著笑意,又喝了一杯酒。

    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這一消息,將很快傳遍江湖,無論是秦家還是柳家,哪家出了傳承者在江上,都是足以引起江湖震動的大消息,更甭提,這次出的還是雙門庭傳承者。

    更要命的是,他們這幫人之所以願意坐在下麵吃席,也是因為默認了對方的高位,他們不是當下江麵上的全部,卻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樣本縮影。

    沒落數十載的兩家龍王門庭,出現了新傳承者,且這位傳承者,已展露出壓製同輩,問鼎龍王之位的氣象。

    琴女背上的琴弦受其心念影響,發出鏗鏘之音,似破陣之曲,如殺伐之樂。

    這亦是彈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境,兩座沉寂已久的龍王門庭,再出一位新龍王,那這座江湖,必然將迎來一場新洗牌。

    有人臉上流露出惴惴不安,有人則自露興奮。

    陶竹明:「同輩中,誰能比他身份高?」

    令五行:「就是單拿秦柳出來比,也很難能比得上了。」

    李追遠往後退了兩步,看著槍尖上的鹿九腦袋,揚聲道:「人間有公理,公道在人心。

    冤有頭債有主。

    今日,龍王秦龍王柳當代家主——李追遠,問罪鹿家莊————

    問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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