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站在原地,沒有急著給自己加持陽氣,而是細細感應著這種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感覺。
夜風有些涼,遙望遠處,路燈上的掛件,隨著夜風,微微搖擺著。
夜晚的陰氣升騰,繚繞在那些掛件附近,可惜那些掛件,也僅僅隻是掛件,陰氣根本沒有半點被吸納的趨勢。
那些掛件已經死了,各種意義上死了,現在隻是被維持著掛件形態而已。
以往的時候,溫言住在這,陽氣自然而然地散發,每夜都會很自然地驅散這些陰氣。
此刻細細感應,反倒是覺得十六祖說的沒錯,凡事過猶不及。
這片天地本就是這樣,那就肯定是有這樣的道理。
生活在這片天地之下的所有生靈,也早就在無數年的歲月,適應了這種變化。
那這便是天地至理,天地之道。
如今已經入夏,夜晚的陰氣蒸騰,反而驅散了白日的暑氣和燥熱之氣。
對於活人來說,這便是一升一降,維持著平衡,在夜晚的時候,給了人修生養息的時間和機會。他向著老趙家看了一眼,能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老趙家陰氣很重,大路口源源不斷的陰氣,都在自然而然地向外逸散。
但此刻,那些陰氣,都被死死的鎮壓在房間之內,無法逸散出來。
小區的住戶雖然不多,可如今住在這的,都是能鎮得住場子的人物。
無形之中的壓製,就已經足夠鎮壓大路口,根本不需要溫言夜夜鎮壓。
而這種無為而為,自然而然的鎮壓,卻不會影響到大地在夜晚自然而然升騰而起的陰氣,就很妙。溫言看了一眼老趙家,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老趙還有奇形怪狀五兄弟,這幾個月基本沒有出來過了。因為大路口,被自然而然地鎮壓了,陰氣無法逸散出來,外麵的環境,也已經不適合他們生存了,隻能一直待在家。
當然,他們可能也不太樂意出來,現在每周都有白切雞吃,除了白切雞之外,還有其他的供品。在烈陽部的備案,他們就是鎮守大路口的一員,有什情況了,他們是最先知道的。
溫言感受著涼意,行走在小區的小道上。
走了一圈之後,他身上自然而然生出的陽氣,便已經恢複了不少,涼意已經感覺不到,讓溫言頗有些遺憾。
親自體悟,才能更好的修行。
他的確不太適合走理論學霸派,他適合走體悟派。
說半天都沒法真正領悟的東西,親自感受一下夏夜透著點涼意的夜風,忽然就領悟了。
十六祖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
創出的烈陽拳,就等於彌補了烈陽本身的局限性和缺陷。
一門拳法,正練反練都行。
他開始明白,為什十六祖,能將他那虛假的假神打爆了。
既然是順應天地,契合天時,晝夜輪轉,四季交替,那理論上,就是囊括了所有。
虛假的假神,既然能存在,那就已經算是天地之中的一部分。
那,就一定會有一部分力量,能針對到虛假的假神。
繼續衍生,這天地的萬事萬物,隻要存在,那,理論上就必定會有可以予以針對的天敵。拋開力量的話,溫言覺得他的核心職業,最看重的應該還是信息。
所以,以後還是得多看書多學習。
這種積累可能絕大部分都是沒法變成最直觀的戰力。
可足夠的積累,對於他的職業來說,應該就是量變引起質變的契機。
溫言很清楚的,每一次的臨時能力,其實都是根據他現有的能力和力量,進行的衍生。
有些特別的臨時能力,需要一大堆他都無法提前知道的前置條件。
那些標記出來的前置條件,或者沒標記出來的,就是他平時的積累。
這些長輩們,為了讓他不會忽然暴斃,也都是煞費苦心了。
溫言又練了一遍新學的拳,身上的陽氣持續降低,一路降低到已經能感覺到冷,但越過一個界限之後,又感覺不到冷的時候,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夜晚的街道上,很冷清,隻有路燈上的特色掛件陪著。
溫言一路走過,恍如遊魂,走過德城的街道。
一路走到了城南,抬頭一看,看到一隻大鳥,從天邊飛來。
大鳥落在道旁樹上,是一隻跟大型貓頭鷹差不多大的烏鴉。
烏鴉落在樹上,看著溫言停下了腳步望來,連忙道。
“別害怕,我不吃亡魂,也不是給亡魂引路的,在德城,吃亡魂的東西,根本不敢來,我想找你問個路。”
溫言看了看自己,再抬頭看向那黑烏鴉,咧嘴一笑。
他此刻的陽氣,已經低到這種妖怪,都能將他錯認成阿飄的地步了。
問題是,他這張臉可沒變,這都沒認出來,是因為氣質變化太大了嗎?
黑烏鴉看溫言沒說話,扭頭在自己的翅膀啄了啄,有些著急了。
“我不讓你白指路,你有什未了的心願,我幫你完成,你給我指一下路就行。”
“你膽子可真大,敢隨便承這種因果。"溫言頗有些意外。
他此刻仔細再看看,這烏鴉身上,還有一點死氣,明顯不算是普通的妖物。
說不定會有一些特別的能力,或者限製。
有些阿飄,死後是無法辨別方向,無法找到一些地方。
最尋常的便是若無人引導,是無法找到歸家之路。
“你想去什地方?”
“我聽說,德城這有一座洗浴中心,那會接待人和非人,我要去那洗個澡,洗去我身上的東西。”溫言向著遠處看了一眼,站在這,他都能看到搓澡王洗浴中心的霓虹燈,燈牌上的字,在距離千八百米之外的地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這烏鴉,根本找不到地方,必須需要有人給指路。
溫言想了想,揮手示意。
“你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
烏鴉揮舞著翅膀,跟在溫言身後,等到溫言帶著它,來到了招牌下麵,麵對著正門的時候,黑烏鴉仿佛才看到了洗浴中心。
溫言邁步進入其中,老劉正跟搓澡王,坐在大廳的茶台上喝茶。
看到溫言進來,兩人麵色都是微微一變。
溫言揮了揮手,壓下了兩人的疑惑,指了指跟著飛進來的黑烏鴉。
“老陳,客人上門了。”
黑烏鴉飛到櫃台上,眼珠子轉動,看向陳滔。
“我要定製洗浴。”
“蟻酸浴是吧?"陳滔掃了一眼黑烏鴉,立刻明白對方想要什。
“對,要火蟻。”
“全套套餐?怎支付?”
“對,加強版的全套套餐,不然的話,我身上中的東西,洗不掉,至於支付,消息行不行?我之前聽人說,你這可以這付款,對吧?"黑烏鴉有些忐忑。
溫言站在一旁,能感受得到,黑烏鴉身上的死氣,比剛才更濃了。
而且隱約之間,還能看到有模糊的蟲子幻影,在黑烏鴉的羽毛之間若隱若現。
溫言看著老陳輕車熟路的樣子,很顯然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客人了。
這家夥算是把洗浴玩出花樣了,還有針對不同物種的不同洗浴套餐。
但現在老陳一邊跟客人定下了套餐,一邊不停的瞥向溫言,顯然溫言此刻的狀態,更讓他感興趣。老劉都已經湊了過來,看著溫言的狀態,欲言又止。
“沒事,正常情況。"溫言解釋了一句,然後看向那黑烏鴉。
他走到黑烏鴉身邊,盯著黑烏鴉繼續看,凝神貫注,幾秒鍾之後,又在黑烏鴉的羽毛,看到了那種模糊的蟲型影子。
他現在對這種模糊感,非常敏感。
他感覺非常像之前追擊的那個模糊的人影。
幾秒鍾之後,溫言緩緩地伸出手,兩根手指,抓向黑烏鴉。
“它是中了詛咒,蟲詛,需要用特別蟻酸來衝洗,才能祛除掉蟲詛。
但這種方法,僅僅隻對一些特別的妖類有效,人沒法用。
你最好不要觸碰,萬一沾染上了,會很麻煩。”
老陳在旁邊友情提醒了一句。
“你說,這是詛咒?是不是一種似虛似幻的蟲影?"溫言問了句。
“嗯?"老陳一驚,再看向黑烏鴉:“你運氣極好,不要動,這要是成了,你得加錢。”
黑烏鴉一動不動,溫言的兩根手指,緩緩地靠近,在那模糊的蟲影再次浮現的時候,他輕輕一捏。手中明明沒有任何觸感,他卻感覺到自己捏住了一條小蟲子。
小蟲子有點像那種身上長滿了長長短短細毛的毛蟲,在沒有觸感的情況下,還會反饋出一種針紮的感覺。
溫言輕輕捏著,緩緩地發力,抬起了手。
很快,一條三寸長,模模糊糊的蟲影,被溫言拔了出來。
那蟲影被拔出來的瞬間,尾部也在瞬間化作了頭部,扭轉身軀,向著溫言的手腕上咬來。
下一刻,就見溫言腦海中,有道哥的石門上,道哥的浮雕驟然扭動了一下,一道雄壯大公雞的幻影出現。
一瞬間,溫言手中的蟲影消失不見。
石門之上,道哥的浮雕口中,叼著一條模糊不清的小蟲子。
小蟲子飛速地沒入雄雞口中消失不見,再無半點波瀾。
同一時間,一聲雞鳴,在溫言的腦海中炸響。
另一邊,道哥也飛到了房頂,昂首發出了啼鳴。
溫言腦海中,像是大日初升,一道霞光閃現,他身上的陽氣,開始飛速攀升。
一眨眼,溫言就從剛才的狀態之中跌落,身上的陽氣,在沒有加持烈陽的情況下,純自然生發,卻堪比加持了普通烈陽的速度。
溫言細細體悟剛才的感覺,他非常確定,正常情況下,他肯定是觸摸不到那個蟲影,甚至是看不到蟲影的。
現在,卻可以將其抓住,就像是一個普通人,捏住了一條洋辣子毛蟲,一切都很正常。
當然,道哥的浮雕,忽然發威,直接將那蟲影吃了,溫言的確沒想到。
黑烏鴉身上的蟲影消失,它有些驚悚地轉過頭,看了溫言一眼。
感受到溫言身上升騰的陽氣,它才如夢初醒一般,震驚地喊出了聲。
“拓跋武神!啊不對,溫煞星,呃,溫.……….”
黑烏鴉哆哆嗦嗦,結結巴巴,一副不知道該怎稱呼的樣子。
溫言也沒給他計較,隻是看了一眼老陳。
老陳立刻秒懂,給老劉示意了一下。
老劉露出一絲微笑,走上前,端著一杯茶,遞給了黑烏鴉。
“客人運氣真好,先喝點水緩緩吧,放心,雖然是額外的服務,但你運氣好,依然隻需要給消息就行。而且,這一次,你隻需要將你為什需要蟻酸浴的一係列事情,都說得明明白白就行。
你若是能引起這位先生足夠的興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代表什。
你走大運了。
先喝點水緩緩,慢慢說,不著急。
在這,你會非常安全。”
老劉的姿態和語氣,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帶著黑烏鴉,去旁邊緩緩,順便再給黑烏鴉交代下,要怎說。
老陳則走上前,有些失態地抓住溫言的手腕。
感受到溫言強而有力的脈搏之後,老陳才長出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
“你可嚇死我了,我剛才還以為你那啥了,我差點沒忍住,給你算一算。”
“正常的修行,隻是控製一下身上的陽氣而已,之前控製不住,有時候太高調了。"溫言隨口解釋了一句“那就好。"老陳也沒追問,他又不傻,哪有控製陽氣,能控製到,整個人都跟死人似的。“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了蟲子?”
“恩,看到個模糊的蟲子,跟影子似的,已經沒了。”
“隻有死人,才能看到蟲詛的蟲影。”
“我還沒死,我想問你一下,這個東西,是怎回事?為什看起來模模糊糊,像是影子?”“那東西其實就是詛咒,有些類似一些蠱蟲,施加的詛咒,隻不過是針對一些鳥類和異類的,很少出現在人身上。”
“我要知道那個東西是怎來的,在哪,我最近研究了點東西,正好跟這個東西很相似,我需要多一點樣本。”
“我等下幫你問,你聽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