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9章 Ch.1188 龍爪
汗巾男人的的確確來自倫敦。
據他說,年輕時在倫敦學法律,後來又喜歡上文學,法律變成了掛名。
父親去世後,留下了兩萬多鎊的遺產。
“沒什意思的生活,勞倫斯先生,”汗巾男人抿了口啤酒,手背橫著嘴角一拉,“和那些不著調的男男女女鬼混,一年來花不了兩千鎊…”
後來。
約莫一八三零前後,他存款的那家銀行倒閉,財富幾乎一掃而空——隻剩了每年七八十鎊的收入。
“那一段時間,我的母親和姐姐還死於流感…不,不必,勞倫斯先生,我們誰也躲不過荒原白冠主的目光,不是嗎?”他倒看的開,擺擺手免了勞倫斯的‘抱歉’,還端著木酒杯重重和他碰了一下:“我賣了房產和古董,帶著錢,從倫敦領著一個仆人,架著馬車…”
心灰意冷的汗巾男人原打算走到哪就死在哪的。
譬如見一見大海,或者古怪高大的山。
臨死前,再把隨身的錢交給老仆人,找個不大冷的暖夜吊死或撞死——也沒準有個懸崖讓他跳。
遺憾的是。
老仆人在第二個禮拜就荒唐地追隨自己的女主人去了。
隻剩下他。
“我很難想象您當時怎渡過那段艱難日子的,”勞倫斯是否頗有感觸西奧多不清楚,但商人總擅長在生意場上‘感同身受’——他甚至用胖手抹了抹擠出來的那點眼淚:“奇跡發生了,對嗎?”
“奇跡不在外麵,勞倫斯先生。”
汗巾男人一飲而盡,換了另一杯到麵前。
“我漫無目的,甚至幻想遇見匪人,給劫了去,要了我的性命,好讓我早一點去找姐姐和母親——您猜後來發生了什?”他哈出一口涼氣,“伊爾鐸辛瑟是個好地方…”
陰差陽錯到了伊爾鐸辛瑟,就和戴夫·勞倫斯一樣,汗巾男人從來沒見過如此‘遊手好閑’的鎮子。
這地方怎看都不大對勁。
“我聽說有瘟疫肆虐,就特地朝著這兒尋…沒想到,一下子十年過去了。”
戴夫·勞倫斯不解:“瘟疫是謠言?”
“誰知道是不是?”汗巾男人笑容古怪:“我隻感謝蒼穹上的,讓我早早破了產。倘若有錢時,我絕不像現在這樣快活自如——我敢肯定,我早就要溺死在金鎊,找我的老母親去了…”
又是這個論調。
戴夫·勞倫斯悄悄捏住桌下的手,麵色不變:“這的金礦呢?先生,真采盡了?”
金礦的的確確采盡了。
據他回憶,大概半年(或者一年前),總之有一陣子,鎮上來了夥‘貴客’——這些人帶走了最後一批黃金。
戴夫·勞倫斯很失望。
包括今天的勘探在內,不停有壞消息證明這他這一次的‘掘金’行動宣告失敗。
他耐著性子,又匆匆應付了十來分鍾,聽對方講了些風土人情後,這才提出告辭,說房還堆著許多沒有處理完的工作——他的離開,也終於讓憋了一天的魯伯特張開了嘴。
“先生,鎮長沒有女兒,對嗎?”
“女兒?當然沒有。至少我們從來沒見過…我打到這兒就沒見過…”汗巾男人唉聲歎氣,說看見離開的戴夫·勞倫斯,就好像瞧見了曾經的自己——渾渾噩噩,無論花天酒地還是沉迷於‘工作’,在如今的他看來,都是一種‘荒廢’。
四個人麵麵相覷。
那姑娘既然不是幽魂,也更不可能是高環儀式者。
她是什‘東西’?
為什其他鎮民看不見?
——或者,她刻意沒有讓他們看見?
魯伯特的沉默並不能讓健談的男人停下嘴:“…我看的出來,您幾位倒和那先生不是同路的。我想,倘若您不嫌棄,等月亮上來,可以到「龍爪」做客…”
“「龍爪」是什?”羅蘭好奇。
“您會跳舞嗎?”汗巾男人反問。
“您知道在倫敦提起‘舞蹈’,大家最先想起誰嗎?”羅蘭反問。
汗巾男人顯然也有見識,哈哈大笑著和羅蘭碰了杯:“您這脾性絕對適合在伊爾鐸辛瑟生活——晚上,晚…不,等吃完了我們馬上去。就在西邊一點,您和您的朋友今天逛了鎮子,見著那兩層的別墅了?”
魯伯特笑容異常溫柔:“您管那叫‘別墅’?”
…………
……
龍爪顯然和其他‘村鎮俱樂部’差不離——魯伯特今日已經聽了不下七八個‘俱樂部’了:紡織、棋、撲克、音樂、掰手腕、寫字兒、講故事…
有些倫敦常見的,有些倫敦不常見的。
說是‘俱樂部’,不過三三兩兩的村民聚在一起研究些似是而非的、不上台麵的東西。
“倫敦多數俱樂部,不也這樣嗎?”汗巾男人的回答讓魯伯特無話可說。
它們的確荒唐的如出一轍。
龍爪,它在一幢二層的磚房。
每天晚上。
一些熱愛跳舞的居民在吃過晚飯後聚到這——順便,這兒也是‘樂團’的聚會地點。
正省了請人伴奏。
在經過走廊時,魯伯特看見了一些粗糙的掛畫。用劣質顏料,布,甚至黃泥、石膏塗出來拚出來的。少數是動物、人像,更多的則是‘千奇百怪’的、村民幻想中的‘龍’的模樣——
可見每個人想象中的龍都不大一樣。
“藝術家們的傑作,繪畫與詩歌俱樂部是伊爾鐸辛瑟最大的俱樂部…如果您和您的朋友感興趣,真可以花多幾天參與進去…”
魯伯特笑著拒絕。
鄉下的詩歌俱樂部能談些什?
歌頌牛糞和馬鬃?
“我們到了。”
汗巾男人推開木門,先是一連串離調的跳躍音莽撞打在了幾個人的臉上。
房間沒有桌子,除去幾隻高腳椅外,盡是空蕩蕩的地板和踏在地板上歡快‘扭動’的村民——這些不成套的、生澀甚至難以銜接彼此的動作密集起來,倒成了某種古怪的、異常和諧的畫麵。
沒什人在意羅蘭·柯林斯一行的打扮,陌生臉,來自哪兒。
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跳舞。
汗巾男人也不例外。
他拽起西奧多的胳膊,又真誠邀請魯伯特、羅蘭和哈莉妲一起到更麵、更中心去。
魯伯特快要發瘋了:她感覺有幾百雙眼睛在暗地盯著自己,等著她出醜。
“…我絕不去,薩克雷,哥,哥。我絕不…”
西奧多當然不能強迫貝內文托家的孩子幹這不體麵的事,婉言拒絕了汗巾男人的熱情邀請——汗巾男人原本不想罷休,直到他看見另一個金眼先生拉著他的仆人興致高昂地鑽進人群。
魯伯特和西奧多找了兩隻高腳椅坐下。
默默看著某人和一臉‘冷淡’的女仆在舞池張牙舞爪。
“薩克雷。”魯伯特輕聲呼喚。
“露露小姐?”
“我感覺,我快要弄清楚‘龍瘟’是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