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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很多城市的人,尤其是年輕一代,對這塊由當地政府頒發的“模範家庭”牌匾,不太理解其中的意義。

    實際上在偏遠地區,這個“含金量”還是很足的。

    首先,它代表一種官方認可,並且敲鑼打鼓熱熱鬧鬧送到家門口。

    在這個過程中,左鄰右舍都會出來圍觀,在由熟人社會構成的農村,這種“臉麵”是無價的,它能夠極大提升一個家庭在村的聲望。

    其次呢,這塊牌匾還意味著在申請宅基地、小額貸款、困難補助、孩子當兵方麵獲得優先考慮。當然這對陳著外公家來說,這一點大概率用不上。

    最後,如果這家持續對村有貢獻,並且在外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家庭成員,使得各級政府對其始終保持尊重,這家人就能夠不斷地積累威望。

    最後,他們甚至能夠參與調解鄰糾紛和介入村務決策。

    並且對於調解結果,村民們也都信服,比法律還有效果,這就是古代“鄉紳”的形成過程。所以啊,這塊小小的牌匾,遠不止牆上的裝飾,它還是麵子、子、日子的三重認證,更是嵌入鄉土社會運行邏輯的一個重要符號。

    又是遞煙,又是倒茶,經過好一番招呼,總算把縣送牌匾的一行人打發走,小院隻剩下一些本村的幹部了。

    他們可能從縣麵,多少聽說了一些關於“老毛家外孫”的傳聞,但是基層工作人員那張嘴啊,懂的都懂,能把“泰森吹成泰羅”的存在。

    這個老毛家的外孫,差點被描述成比爾蓋茨了。

    但是見麵後,大家發現隻是個低調的大男生,白淨帥氣但是話不多,文文靜靜的站在人群後麵。更多時候,任由大舅毛誌遠和二舅毛宏濤上前應酬。

    大舅活了快五十歲,從沒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

    他挺直腰板,對著幾位村幹部從新上任的奧巴馬,侃到格魯吉亞的局部戰爭,又從孟買的襲擊,講到索馬海盜,仿佛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懂的。

    村領導聽了一會,都有點嫌棄的走了。

    誰JB要聽這些啊,真是無聊,我難道不會自己編嗎?

    隻是大舅還有些意猶未盡,這多年了,很少有人這聽自己對國際局勢發表高論。

    等到小院隻剩下自家人的時候,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還在興高采烈的嚷嚷著,張羅晚上要整幾個下酒菜好好慶祝。

    “爸,一會我去街上買點鹵菜!”

    大舅高聲說道。

    外公不說話,隻顧“吧唧吧唧”的抽著旱煙,盯著牆上的那塊嶄新的牌匾。

    “爸,別看了。”

    二舅笑著說道:“這東西都掛咱家門頭了,你以後抱著睡覺都可以。”

    “我記得啊………”

    外公吐出一口白霧,額間橘子皮似的皺紋更深了:“侍家也有這樣一塊牌匾。”

    “什意思?”

    大家都愣了一下,好好的提起這家人做什。

    “老大,他們家現在怎樣了?”

    外公突然問道。

    “現,現在……”

    大舅不知道父親的心思,但又不敢不答,撓撓頭說道:“好像在搬家,太多以前被欺負過的街坊朝他家扔雞蛋,所以兒媳婦準備帶著老兩口回老家了。”

    “那你也看到了,並不是拿了塊牌子,就能夠橫著走了。”

    外公把燒盡的煙葉倒出來,又不急不緩的填入新葉子:“不知道收斂的話,家破人亡,背井離鄉,可能就是一晚上的事。”

    “就是!瞧把你給狂的!”

    外婆也沉臉喝罵大舅:“沒喝二兩馬尿,自己先找不著北了!你當人家真樂意聽你扯那些玩意?再瞅瞅人家陳培鬆跟陳著,誰像你這樣翹尾巴?”

    “老陳是當官的,陳著聰明,又讀了那好的大學,肯定比咱們強啊。”

    大舅和二舅對視一眼,大舅訥訥的說道:“我們和侍家又不一樣,我們不會欺負人。”

    “侍家剛開始,也隻是占點小便宜。”

    外公音調不高,也依舊嘶啞,但是每一句話都很有分量:“這塊牌子不是你們胡作非為的底氣,也不是你們炫耀的威風,而是要成為一把教尺,全家人的言行都得對得起“模範”的稱號!”

    “我跟你們說,這牌子是陳著掙下來的,以後誰敢丟陳著的臉!”

    外婆這個小老太太,也拿著割草的鐮刀,“蹭”的剁在地上:“別怪我不客氣!”

    父母的這種舉動,仿佛突然澆下的一盆冰水,讓舅舅舅母們那些燥熱的心,突然間得到了冷靜。陳著沒有打斷。

    外公讀過書,但是沒見過什世麵,他除了看病,一輩子都沒出過河源。

    外婆更別說了,“之乎者也”都沒聽過幾句。

    可他們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沉澱出最樸素的智慧。

    就像下湖捕魚,多大的船,捕多少的魚蝦,沒那大的艙,捕上的魚獲反而是一種累贅,風浪一起就翻掉了。

    “咱們做人啊,排場超過了本分,災禍就不遠嘍!”

    外公看著兩個兒子,無不擔憂的說道。

    暮色漸濃,萬綠湖的風掠過湖麵,卷起白浪“嘩啦~嘩啦"”聲聲拍打岸邊,輕柔而綿長,像是在為這個懂它的老漁民,輕輕應和。

    要是換成其他人,其他場合,陳著可能就出麵說幾句高情商的場麵話了。

    不過講道理的是外公外婆,被批評的是大舅二舅,自己隻是一個晚輩,上去沒大沒小裝什逼。於是,他就裝傻的坐在小馬紮上,看著大舅二舅被吊的飛起。

    “……好了。”

    直到感覺差不多了,小老太這才收起脾氣,吩咐大舅母說道:“你騎車去街上買點鹵味,晚上喝點酒,明天陳著就要回廣州了。”

    “外婆。”

    陳著這才開口說道:“你們也和我一起去的吧,說真的我這次回來,最主要任務就是接你們二老去廣州過年。”

    外婆沉默了一下。

    遠處侍家搬家的動靜隱隱傳來,其間還夾雜著雞蛋砸在門板上的悶響。

    “去!”

    這一次,外婆果斷的說道:“我要去省城看看,我外孫闖出的天地!”

    這句話好像春風解凍,不僅陳著鬆了口氣,小院所有人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大舅二舅畢競還是壯年,多少有些事業心,雖然他們也認同父母剛才的言論,但是在外甥的指導下,腳踏實地賺錢總沒問題吧。

    不過,要是外公外婆不去,他們單獨去廣州,這個心思就顯得太露骨了。

    “媽,我去買菜。”

    大舅媽飛快的騎上自行車:“我記得陳著小時候喜歡吃鹵鴨舌,我這次多買點回來……”

    大舅媽生怕外婆改主意,一溜煙已經到了巷子口。

    大舅母倒是沒想過要賺多少錢,但她有個兒子,以前條件不允許,所以沒有太多的奢望。

    如今小姑子一家那厲害,肯定要牢牢貼上去啊。

    巷口鄰居看著大舅母臉上溢不住的歡喜,有人打趣的說道:“阿娟,聽說你家出了大人物!以後發財了,可別忘記帶帶我們啊。”

    這要是換成平時,大舅母眉飛色舞的說道:“小事,到時讓你們都開上名牌小轎車!”

    可是剛被訓斥一頓,大舅母心一突突,含糊的擺擺手說道:“什、什大人物……我們都是聽黨的話,過點本分日子。”

    “嘿!”

    鄰居就奇怪了,這個腰比屁股粗的農村婦女,什時候政治覺悟這高了?

    (今晚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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