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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著都沒問侍家的地址,但是根據經驗,應該很好找。

    首先,應該離魚塘很近。

    其次,他家的那棟房子,一定是整個村最高最雄偉的。

    這就是“縣城刀槍炮”的淺薄心思,就好像有些人喜歡脖子上掛一條大金鏈子,先用最直白的物質堆砌,宣告自己的成功。

    其實呢,建一棟遠超鄰的房子,就相當於公開宣告,我擁有你們沒有的財富和人脈,希望你們和我說話時客氣一點,尊重一點,因為我是這十八鎮的王!

    要不怎說是,隻能在縣城混呢,這種文化匱乏的表現欲,去了省城廣州都要被嫌棄。

    要是到了首都上海,“chillwhydid”的目光能直接甩他們腦門子上。

    不過,陳委員今天不是想和對方探討“建築藝術”。

    沿著魚塘那條小路,大概走了500米左右,一棟房子便蠻橫地闖入視野。

    它共有五層,通體貼著雪白的瓷磚,塗著朱紅色的巨大鐵門,看上去氣派十足,但是上鏽後又帶著幾分山寨的土氣,大門左右還擺著兩隻石獅子。

    在這周圍低矮樸素的民房,像個穿著禮服闖入田間的暴發戶。

    “哎,果然還是要多讀書啊。”

    陳著搖搖頭,推門而入。

    院子停著兩輛車,一輛沾著泥土的漢蘭達,一輛相對幹淨的奔馳E,角落邊兩條毛皮光滑的大黑狗,衝著陌生人狂吠。

    這一切其實都挺對味的,房子的格局、漢蘭達和奔馳E、院子的大黑狗………

    可能縣城刀槍炮的審美一直沒有提高,以至於2025年在基層還能見到這種“景致”。

    “叫毛啊!”

    很快,從屋走出來一個人,正是他家小兒子侍作彪。

    侍作彪見到陳著,他先愣了一下。

    因為認出了這個衝著自己笑的年輕人,還有旁邊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平頭男人。

    “你來幹嘛?”

    可能因為是在家,心態上有恃無恐的緣故,侍作彪歪著頭,斜著身子,屌屌的看向陳著問道。“我是毛家順的外孫,想接老人家要去其他地方過年,但是他們又放不下魚塘,我就想來把這件事解決了。”

    毛家順是外公的名字,陳主任語氣一貫溫和,聽不出喜怒和情緒。

    但是這種麵孔也會帶來一種“錯覺”,讓對方覺得覺得他很好欺負。

    “誰啊?”

    這時,又從二樓伸出一個頭。

    “大哥。”

    侍作彪抬起頭,語氣外都是戲謔:“村西老毛家的外孫,他說想來解決魚塘的事。”

    大概終於看清陳著年輕的麵孔,覺得這小子嘴上沒毛,說話都沒什分量。

    “哦。”

    二樓那個人應了一聲,然後跛著拖鞋晃晃悠悠的下樓了。

    聽毛欣桐說,侍家老大叫侍作鷹,在碼頭開了一個沙場,估計這輛漢蘭達是他的車。

    侍作鷹的長相也很“典”。

    四十多歲,但是個頭不高,腰肥膀圓見不到脖子,皮膚黑黯簸的留著光頭,嘴角邊上有一道豁口疤痕,像是早些年被人砍的。

    他走路和正常人姿勢不一樣,總是要把胳膊架起來,像猩猩似的掄著兩條手臂。

    陳著心想,怎一家子好像都是這種屌不拉幾的德性。

    “你要怎解決啊?”

    侍作鷹可能是剛吃過飯,嘴嚼著牙簽,上下打量著陳著。

    可是,他沒叫出陳著的名字。

    其實這已經說明了,侍作鷹隻是個跳不出井口的土霸王。

    陳主任雖然不是什大人物,在其他省也就算了,在省內市一級的領導和企業家,大概都是能認出這張臉的。

    畢競都是省政協委員了。

    認不出來,大概率就是對方的利益圈子,壓根不需要接觸到那個層次。

    “還能怎解決?你們家無緣無故占了我們家的魚塘,自然是還回來了。”

    陳著語氣平淡又強硬。

    “平淡”是他的情緒。

    “強硬”是他的態度。

    他沒空裝什扮豬吃老虎一先擺低姿態,拿出“求和”的條件,遭到對方一頓恥笑後,再進行反擊懲陳委員就是很直接的命令道:“我外婆說,你們家偷占了1米2,我要你們今天之內就退回去。”“並且。”

    陳著特意強調:“還要把分界線的堤岸修好。”

    不過,侍作鷹和侍作彪聽了,他們臉上閃過一陣茫然。

    好像是很難適應,居然有人對自己這說話。

    直到片刻後,侍作彪終於反應過來,指著陳著罵道:“丟你全家,你他媽以為你是誰,當我們麵這囂張,信不信我待會砍死你……”

    侍作鷹也吐掉牙簽,死死盯著陳著,嘴角的豁口都要翻出來了。

    陳著倒也不害怕,他甚至耐心等到侍作彪罵完,這才皺起眉頭,嚴肅而認真的說道:

    “我本來可以不通知你們直接出手,但是考慮到快過年了,兩家也算是鄰居,所以不想把事情做絕,存一份天和。”

    “存……”

    侍作彪又要罵,被侍作鷹打斷了。

    他到底是混過碼頭沙場這些地方,著實見過一些狠人,爭狠鬥勇時也聽過一些狠話,不過都夾雜著“X你媽”這種國罵。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文質彬彬”的威脅,甚至怕殺伐太多存一份天和?但是又莫名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像是真的。

    “你說清楚一點!”

    侍作鷹問道。

    “下午兩點前,我要見到你們家的人動工。”

    陳委員才懶得搭理,平平靜靜的丟下一句底線,就打算離開了。

    “我們要是不動工呢?”

    侍作鷹在背後喝道。

    陳委員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一字一頓,清晰得如同宣判:“你肯定家破,人亡不亡,就看你們之前做過多少惡事了。”

    侍作鷹心一凜,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這個陡然出現又離開的年輕人,像是來勾魂的使者。

    但也不是沒有機會。

    生路已經給了。

    重新回到外公家,外婆還以為這個外孫真去散步消食了,吆喝著陳著進堂屋吃水果。

    陳著聽話的拿起砂糖橘,順便掏出手機刷著新聞,偶爾和舅舅們聊著天。

    兩點很快到了。

    探聽情況的馬海軍,回來悄聲說道:“魚塘那邊沒動靜。”

    “哦。”

    陳著站起來伸個懶腰,笑著走到一間空房,順便上鎖。

    這種情況下,如果沒在體製內浸染過的人。

    他們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拿著自己的證件,找到東源的縣領導或者河源的市領導,說明情況後對侍家進行重拳出擊。

    也許能夠粉碎這個“縣城刀槍炮”。

    但是整體而言,這種做法逼格有點低,也欠下了人情。

    真正對“權”運用到產生藝術美感的陳委員,他要讓河源的市領導、東源的縣領導主動聯係自己。(晚安,小夥伴,也謝謝98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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