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著自然不願意捎上易保玉。
可能在很多人看來,溯回和易家的關係相當和諧。
溯回科技是易家的強力外援,易家則是溯回打開“京圈”的鑰匙。
畢竟,不管你是滬圈、疆圈還是粵圈,最終目的都是“京圈”。
但是別忘記了,格格剛開始可是想白嫖【回信】。
隻是因為陳著溫和的偽裝,還有她暫時抽不出空接手,所以才耽擱到現在。
所以對於易保玉,陳著的警惕心一直很高。
盡管她看起來跋扈、暴躁、甚至還有點沒腦子,但是易老爺子一日還躺在301,她就一日擁有白嫖的能力。
也許易部長未必答應,但是隨著【回信】影響力的日趨增大,萬一他最後也被家族綁架著改變主意了呢?
說白了,雙方現在牌桌上的地位並不對等。
易家一旦搬出“易老爺子”,溯回就沒有能管得住的牌了。
在這位老人咽氣之前,陳著都要小心應對。
所以盡管不願意,陳著甚至不能直接回絕,正在想理由進行委婉推卻的時候,易保玉的電話也隨之而來“你要去哪?回廣州嗎?”
易保玉直愣愣的問道。
陳著不答,而是帶著關心的反問道:“易小姐因為什事心煩?有什我能幫忙的嗎?”
“我煩·……”
聽筒的易格格似乎剛要吐槽,但不知怎她又驟然收聲,繼而不講理的嘲諷道:“說了你也幫不上,而且你有資格聽我的事嗎?”
“丟你老母!”
陳著心罵了一句,我又不是真的想聽,這不是你先不講理的!
現在還不是公開得罪易保玉的時候,陳著隻能把不爽按在心底,仍然笑的回道:“資格肯定是沒有的,我隻是很關心易小姐而已,沒想到冒昧了。”
這本來隻是一句虛偽的社交辭令,屬於熱臉貼上冷屁股,自己給自己找梯子下的話術。
結果,易保玉那邊卻突然安靜了一下。
她似乎在“回味”這句話的意思。
這個略顯反常的舉動,陳主任還以為自己哪說錯了,可是回想一下,挺正常的並沒有什不妥啊。“你算老幾,也配關心我!”
片刻後,易保玉突然沒頭沒腦丟下一句話,直接掛斷了手機。
“你她媽傻逼吧!”
陳著這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對著掛掉的電話開噴。
但是噴完了,好像還真不能不當一回事,實在不行找易山幫忙轉達一下歉意。
這是現實,不是小說。
現實中如果領導對你甩個臉色,除非那種完全擺爛的老同誌,但凡有點進取心的,可能都要忐忑的琢磨半天。
另一邊首都的某棟別墅,易保玉心情更加糟糕
一股突然湧起的情緒,好像是連綿起伏的海嘯,在胸腔橫衝直撞,卻找不到出口。
關鍵這場“海嘯”還找不到原因,到底是地震?還是火山爆發?抑或是月球潮汐?
“當!”
臥室一個裝飾用的花瓶,成為了這股無名火氣的犧牲品。
“怎回事?”
從瑞典跟著回來的劉姨,聽到動靜後連忙跑進來,看到滿地的碎片後,幽幽的歎了口氣。
已經是第四個瓶子了!
也不知道最近小玉為啥這暴躁。
劉姨拿起笤帚剛要進去打掃,卻被一隻手攔住了:“給我吧。”
劉姨抬起頭。
居然是易翱翔,易保玉的親爹。
這套別墅是格格母親肖董的產業,平時易會長住在另一套別墅,最近易保玉回國,他出現在這次數和時間才多一些。
“翱翔”的成就遠遠比不上其他兄弟姐妹,他隻是一家貿易商會的副會長。
名義上是“副會長”,實際上既沒有控製權,也沒有建議權,通俗的說,就相當於是一個【吉祥物】。但因為他的姓,大家都願意給個麵子,每年交幾十萬(民企)甚至上百萬(國企央企和民營壟斷企業)的會費。
這筆錢刨除偶爾開會的支出,剩下的上億經費基本就是養著這位【翱翔】了。
這也是很多沒有本事的二代們,真實的最終歸宿。
不過,就好像每個多子多孫的家庭,都有那一個無需承擔家族責任的角色。
他們沒什能力,外界對這些人也沒什期待,他們活在一種被默許的自由,成為家族敘事一個不經意的旁注。
不過這些年鶯鶯燕燕的享受生活,導致易翱翔不懂政治,無意企業,不諳經營,但是很懂女人。他一眼就看出來閨女煩躁的原因。
連易保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這花瓶瞧著確實不好看,我早些日子就想扔掉了。”
易翱翔並沒有出聲責怪,而是一邊掃著地上的狼藉,一邊替易保玉的行為找到一個理由。
易保玉本來對這位“八離世家”的親爹也不太感冒,但是看到他這次站在自己這邊,於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翱翔”如同一位經驗老道的行家,四兩撥千斤似的,便將一場由女人造成的海嘯悄悄掩下。清掃完畢後,易翱翔將掃帚輕倚門外,轉身走進洗手間,先是不疾不徐的洗淨雙手,然後又對著鏡子理了理鬢發。
盡管翱翔相貌尋常,身形也因為上了年紀有點臃腫,但一舉一動自帶一種妥帖的紳士感,再加上那張總是漾著笑意的臉龐,連雙下巴都顯得優雅起來。
這種裝逼感,和陳著易伯翔這種胸有城府的男人比起來,“翱翔”真是如同一張塑料膜,兜不住任何事。
但是在女人麵前,這套風度還是很受歡迎的。
“前兩天韋司長給我打電話了。”
易翱翔走出洗手間,不經意的拉開話題:“他說兒子看中你了,如果兩家不反對的話,不如年前就把好事給辦了。”
易保玉一聽,柳眉剛要倒豎。
結果易翱翔搶著說道:“我直接【呸】了他一臉,你兒子什德性你不知道嗎?壓根不是像吹噓的那樣優秀,好意思送出來相親?”
“純粹就是廢物!”
易保玉更加不客氣:“吃飯時小姑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他那破公司也要不是有經費撥款,早就倒閉了!”
“我下次說說你小姑。”
易翱翔馬上說道:“審查清楚再介紹相親,我們家又不是垃圾收容所。”
“就是!”
易保玉看到親爹一直順著自己,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那你三叔介紹的楊家那個小子呢?”
易翱翔又趁機打聽道:“聽老三說,小楊能力還是可以的。”
“店……”
格格抿了抿薄唇,老老實實的說道:“他談吐確實還行,但也不是那突出,而且不好看。”易翱翔嘴角動了動。
他內心真正的想法,結婚其實沒那看重顏值,因為在日益相處的過程中,逐漸會消磨“顏值”這個濾鏡。
就像是一本書在書店的時候,你覺得非常精彩,但是真正買回家,往往又翻不了幾頁。
真正能讓對方翻下去的,還是對方不斷學習和不斷提升的精神成長,這樣才能讓書本“常讀常新”。不過現在閨女處於氣頭上,易翱翔就改成了“委婉的認同”,他點點頭說道:“長相當然重要了,也是為了下一代著想嘛。”
“對了,你大伯介紹的老秦家小子。”
易翱翔繼續問道:“他是你大伯的同事,現在已經是大校銜了,以他家的基本盤,以後少將應該沒什問題。”
大校升少將就是一道坎,這道坎甚至超過廳官升副省。
隻要升了少將,那就能在軍隊呆一輩子,至於以後就是聽天由命了。
隨著以後的軍改落實,少將升中將已經不是家世能夠左右了。
“年紀太大了。”
易保玉也搖搖頭。
實際上對方隻有36歲,也就大易保玉十歲左右,這個年齡差距在普通老百姓之間都能接受,更遑論這種“政治婚姻”?
易翱翔沒有再問。
因為他知道繼續問下去,不管對方是誰,肯定還有條件不合適的地方。
所以啊,人在沒有沒談過戀愛時,最好不要遇到太驚豔的異性。
閨女回國後並沒有接觸太多的人,但是偏偏有個男生,滿足了年輕、英俊、能力強、說話還好聽……這些所有要素。
易翱翔感覺換成自己,以後遇到的每個人,可能都會下意識拿出來和【他】比較吧。
聽說他有女朋友,易翱翔覺得沒有什。
有女朋友好啊,本來可能有十萬個潛在競爭對手,可是對方有了女朋友,競爭範圍就突然縮小了。至於是一個女朋友,還是兩個女朋友,流連花叢的易翱翔依然毫不在意。
反正還沒結婚,兩個女朋友的話,這隻能說明對方是個討女人喜歡的家夥,甚至往深處想想,身體素質應該也不錯,這也是一種不錯的“天賦”。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閨女還沒有認識到她自己的內心,所以才會每每煩躁。
易翱翔要做的,就是要引導閨女認識本心。
正如羅曼·羅蘭所言,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識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感情也是這樣,如果她深入了解以後,這層好感依然存在,易翱翔就堅決支持閨女的所有選擇。“形式”不重要,“喜歡”最重要!
“既然這些人,你都不喜歡。”
易翱翔故意說道:“那我就和你姑姑言語一聲,再稍微擴大一點範圍篩選。”
“別選了!”
易保玉沒好氣的反對道:“顯得我好像沒人要一樣!”
“選擇麵大一點,你才可能遇到真正的Mr right。”
易翱翔看似在勸說,實際意有所指:“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喜歡誰,按照爸爸的經驗,其實真正的喜歡一個人,往往是會不知不覺的想靠近對方。”
“是……是嗎?”
易保玉愣了一下,這句話就像是一枚炸彈,在心底炸出了翻天覆地的水花。
她突然想到自己了。
剛才那個電話,難道就是看到陳著要離開,所以就用“煩躁相親要離開首都”為幌子,實際上就是本能的想接近他?
“當然了。”
易翱翔像是引導,又像是幫著閨女撥開重重迷霧:“我們上學時碰到喜歡的小朋友,聽說他轉學都會在心難過很久,甚至都會考慮跟他一起轉過去。”
“那如果……”
格格明顯入局了,沉默了一下問道:“對方有女……結婚了呢?”
易翱翔聽懂那前半截話的意思,欲蓋彌彰的掩飾而已,但他故作不知的說道:“結婚了更好啊,反而多了一個認清那個人的渠道,從他的妻子,從他的家庭,從他的孩子都可以進行側麵了解。”格格目光遊移,應該是聽進去了,隻是還沒下定決心。
大概尋找本心的過程,本就是一場兵荒馬亂的征途。
“小玉。”
這時,易翱翔終於拿出自己混跡女人堆多年的“焚訣”,認真且篤定的說道:“有時候我們去了解一個人,最終目的並不是為了得到對方,而是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更加豐富、更加立體、更加清晰的認識自己,從而在未來更好的擁抱自己……”
“好了,我晚上打算約個朋友吃飯。”
易翱翔看見格格陷入沉思,也不多加打擾,留下一句話準備離開。
“等等!”
格格突然抬起頭,匆匆忙忙的:“如果雙方差距很大呢?”
“啊?”
這一瞬間,易翱翔差點迷糊了。
陳著和你的差距很大嗎?
閨女別不是不喜歡陳著吧,這才是真正的大烏龍。
不過轉念想想閨女現在的觀念,似乎這一切能說得通。
“差距算個什東西!”
易翱翔一揮手,大義凜然的說道:“這個世界沒有打不破的桎梏,隻有不敢愛的懦夫!你有時學學你爸,喜歡就勇敢去追逐,明年記得來參加爸爸的新婚宴。”
易保玉皺了下眉頭:“又要和現在這個離?”
“嗯。”
易翱翔聳聳肩膀,絲毫不見任何悲傷:“她說結婚住在一起以後,易家就失去傳說的神秘感了,咱又不是神仙,總得吃一日三餐吧。”
格格“嗤”了一聲,懶得管這位老爹的風流韻事。
易翱翔走出臥室,走了兩步又突然退了回來。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晚打算約誰吃飯嗎?”
易翱翔問道。
“和我有什關係。”
易保玉揮揮手,大概率是總政歌舞團的某個演唱家,小概率是某個大學的美女教授,極小概率是娛樂圈女明星。
“是陳著啊,今晚我打算再約他吃頓飯。”
易翱翔“嘿嘿”一笑:“盡量灌醉他,但是也不能保證。這小子酒量誇張的很,不過至少能讓他明後天再離開。”
易保玉心一動。
這就好像是以前讀書時,有人故意纏住老師,給了自己逃課的機會。
聽說宋時微已經回廣州了,不過自己也不喜歡這個總是淡漠的冷美人。
那,另一個呢?
上海的天氣和首都不一樣。
首都是北國冰封,萬雪飄。
上海呢,連冬日都帶著幾分欲說還休的小資味道,午後衡山路的咖啡館外,三三兩兩的男女坐在路邊椅子上,慢悠悠攪動著杯中的拿鐵。
“俞弦?”
有人突然叫道。
前方光影浮動,有個人轉過身。
正午的陽光流淌如金,將她溫柔地包裹住,嘴角的笑容至純至真,卻偏偏嵌在一雙天然含情的眼眸。栗紅色的長發隨風微動,連發梢都染上了陽光的溫度。
(最近事務太多太多了,身體超過了負荷,昨天休息調整了一下,開始更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