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毋,低毋……
警車大聲的叫著,送來了兩車的群眾。
毋智夙在樓上看著,眉頭緊鎖,不確定接下來的場景,自己是否喜歡。
案件的偵破固然令人欣喜,但如果偵破的太過容易的話,就會顯得自己過於愚蠢———不僅僅是沒破案的緣故,還因為黃強民的欺騙!
堂堂刑警支隊的支隊長,被人騙算是怎一回事!要是被局長啥的騙了,那也就算了,竟然被一名前刑警大隊的大隊長給騙了,實在是??大大的狡猾!
毋智夙預期到了黃強民的狡猾,但他沒想到黃鱷魚是如此的狡猾……那,麵對如此狡猾的家夥,自己應該……
毋智夙一邊想,眉頭一邊就擰了起來……
“毋支,你要旁聽談話嗎?”黃強民腳步輕巧的走了過來,聲音小的像是一塊腐朽的老木頭從河中飄過似的。
“好啊,聽一聽也好。”毋智夙轉頭就是一個笑容,像是看到了班漂亮女生的少年,笑的過於緊張以至於有點假。
黃強民習以為常的遞了支煙過去,再給兩人點起,然後邊走邊道: “江遠讓人把受害者的子女和幾個近親屬都給帶過來了,先問話看看。嫌疑人的話,讓在審訊室再坐一坐,不著急。”
“好。”這都是常規操作,毋智夙自然不會幹涉。
兩人下到審訊中心,進入一間會議室,就見房間內有十幾個人,都衝著一張單向透明玻璃坐著。
單向玻璃的另一邊,是一間標準的談話室的模樣,麵有沙發,有茶幾,有茶杯和小零食,此時坐著被害人的女兒和兒子,以及負責談話的孟成標。
而在房內觀察者們的身後,另一張單向玻璃的另一邊,則是一間標準的審訊室,麵有鐵窗,有鐵柵欄,有固定在地麵上的審訊桌和審訊椅,以及最重要的全屋軟包。
“我去。”毋智夙給驚呆了: “你們縣都裝這種東西了?”
“哎,兄弟警局抬愛。”黃強民微笑。
毋智夙無言以對,就訛的唄。
“你們還裝了兩邊?一個房間觀察兩間房?”
“一個房間觀察就觀察一間房,那多浪費啊。老外的電視劇都是搞奢侈的。”黃強民先評價一番,再指指兩邊,道: “你看咱們這個,一邊的詢問室,一邊的審訊室,用哪邊的時候就看哪邊的,聲音也是麥克風出來的,平時都可以開關。中間不用的時候,兩邊也照常當普通的審訊室審訊。坐下看。”
說著,黃強民拉著毋智夙坐第一排。
後麵還有三排。
是的,中國特色的單向透明玻璃審訊室,隔壁用來觀察的房間,是擺著四排座椅的,隨時可以將現場轉化成小講堂。
黃強民考慮的很全麵,之後肯定會有各級領導
來寧台縣視察工作的。特別是一些重案要案,領導過來看,能看什?還有什比審訊環節,直接讓嫌疑人認罪更妥帖的?
你說嫌疑人為什要認罪?如果你一定要這個安全感的話,我們可以等嫌疑人認罪了以後,再重新審一次。
毋智夙的腦海中,也一下子流淌過許多使用單向透明審訊室的好用法子,坐下之後,就忍不住左看右看的,像是40歲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走進商K的包廂……
“你這個包廂……呸,你這個房間還要隔音是吧?咱們說話對麵都聽不到嗎?能擋多大的聲音?測過嗎?”毋智夙一連串的聲音。
黃強民笑了一下,想想道: “這說吧,你隨便罵人,對麵都聽不到。”
“可以可以。”毋智夙連連點頭,遲疑片刻,再問: “貴嗎?”
“正廣局捐的……呸,對口支援的,估計有點浮動,我們最後談的是這個……”黃強民說著在毋智夙耳邊說了一句。
“不便宜啊!”毋智夙嘶的一聲,像是被咬了似的。
“看你怎想了,它對直接破案可能沒用,但咱們搞警隊建設,又不是隻破案。要說沒用,會議室也沒用,還不是要建那多。對了,還有這個……”黃強民遞了一支煙給毋智夙,再給點了起來。
“嘶??”毋智夙吸了一口煙,再看看光潔明亮的審訊室,不禁搖頭晃腦: “你別說,你真別說……”
“都來一根。”黃強民說著給身後的刑警們發
煙,且笑道: “這不比窩在審訊室強。”
眾人嘻嘻哈哈的接了煙,都說政委好榜樣。
毋毋毋毋……
隔壁的詢問室,死者家屬哭了起來。
黃強民等人的表情一收,自然而然的安靜了下來。做刑警的都知道,這才是戲肉的部分。
“我爸爸說,媽媽是跑掉了,就跟劉家的,四叔家的老婆一樣,是覺得太窮太苦了,去城找別的男人去了……我不相信,我說我媽媽不可能這走的……”死者的女兒已經是上大學的年紀了,此時哭的梨花帶雨,已然從沙發上哭落到了地上。
坐在對麵的孟成標遞了一張幹淨手帕給女孩,再道: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是我媽媽嗎?”女兒忽然抬頭,看著孟成標,認真的道: “你們確定是我媽媽嗎?”
“確定。DNA也做了,都是符合的。”孟成標輕輕點頭。
“媽媽……”女兒大聲嚎了出來。
“媽媽走之前,有沒有問過你們什話?有沒有說帶著你們一起走。”孟成標循循引導。
女兒使勁搖頭,旁邊的受害者的兒子也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媽媽那天早上給我們做了飯的,等我們晚上回來的時候,媽媽就不在了。”兒子更是嚎啕大哭,他比姐姐還小兩歲,臉上還長滿了青春痘,又瘦又高,哭的極其難看。
詢問室哭聲一片,孟成標卻是表情鎮定。
他也不催促,哪怕明知道隔壁有人看著,也是
靜靜等待著,到兩人的哭聲稍歇一些,立即追問道: “爸爸說媽媽跑了,那媽媽有沒有帶走什東西?衣服,錢?”
“爸爸說帶走了一包衣服。”姐姐小聲道。
“帶了幾件?是媽媽平時喜歡穿的衣服嗎?”孟成標接著問。
姐姐不答。
孟成標於是換了一個角度,問: “媽媽走的時候,有帶走首飾嗎?”
姐姐依舊沒回答,這時候,兒子猛的抬頭,問: “帶走怎樣?沒帶走怎樣?”
孟成標有意輕歎了一聲,道: “如果是自行離開的話,通常會帶一些隨身的換洗衣物,當然,確實有些人走的時候頭腦發熱,隨便塞幾件衣服就走的。但如果決定一去不回的話,至少會帶著自己的首飾,外麵用錢的地方很多,一點錢都不帶是走不了的。”
“我們也不知道家有多少錢。而且,家那時候就很窮,她也沒幾件值錢的首飾。”兒子爭辯著。
孟成標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意思,此時根本不打啞謎,直接道: “你媽媽如果想給家留點值錢的東西,假設她都決定離開了,還願意這樣做的話,她也許會留下金飾,但最起碼,會願意帶走不值錢的喜歡的首飾,因為首飾很輕,更好攜帶。就比如說,你們有沒有送給媽媽一些頭繩之類的東西?”
姐姐抬頭,有些茫然的道: “我買過一個項鏈給她,是個紅色的鳥,她挺喜歡的……她也沒有帶走,我以為??”
姐姐說著,坐在地上,抱膝大哭。
弟弟也是眼中含淚,不知道該說什。
孟成標這時候拿出一張紙,道: “這是法醫報告的一頁複印件,你們可以看到,死者在死前,有被錘子砸過,手部還有防衛傷……”
姐弟倆人目光呆滯的接過那張A4紙,眼睛有點失焦的看著上麵的字。
“你們的媽媽是被謀殺的。”孟成標低聲道:“她沒有拋下你們,沒有要丟下你們的意思??你們認為,凶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