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占城使者哭汴京

    元祐三年九月乙卯（十二）。

    以直寶文閣，右司諫彭汝礪為提舉會通河使，宣德郎、集賢校理胡宗炎為管勾會通河，宣德郎、權判登聞鼓院楊寶國為權同管勾會通河。

    又拜入內內侍省押班、景靈宮使宋用臣為會通河監修使，以四方館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狄為京東兵馬都總管兼東海航節度。

    也是在這一天，三佛齊、渤泥、闍婆三國使團抵京。

    趙煦為表鄭重，同時也為了向中外宣示，自己對於南洋地區的重視。

    早早的給刑恕下了令，讓他在使團抵京的時候，親自帶人去迎接。

    而且，為了宣傳造勢，他還讓馮景主管的汴京新報，派采風報童過去繪畫。

    將南洋三國使臣，朝覲大宋的這一時刻，繪成畫像，然後雕刻成板，印刷到第二天的汴京新報上。

    但，趙煦怎都沒想到，就這一個簡單的事情，卻還是出了岔子。

    汴京城外，刑恕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忽然從三佛齊使團中竄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到他麵前，高聲大叫著的家夥。

    「相公在上！」

    「下國小臣蒲勿，泣血上稟————」

    「交趾賊毀我國家，擄我人民，掠我丁口，奪我珍寶，壞我社稷————」

    「小臣蒲勿之兄，蒙大宋神宗英文烈武欽仁聖孝皇帝禦筆所封之占城國王、

    占城節度使製麻那，遣小臣來朝，上稟大宋天子，乞大宋天子為占城主持公道啊！」

    刑恕聽著，對方流利無比的中原官話，整個人都麻了。

    他看向四周。

    為了彰顯元祐盛世，也為了在汴京新報上宣傳萬國來朝。

    所以，此時此刻，此地的圍觀百姓，還真有不少。

    在禁軍拉起來的人牆外，不僅僅有著十來個，拿著畫筆，在多個不同方向，快速繪畫的采風報童。

    更有著幾百個閑漢，正伸長了脖子，豎著耳朵，仔細聆聽。

    當那占城人竄出來的時候，外圍的閑漢們，可興奮了！

    一個個都跳了起來。

    甚至有人騎到別人的脖子上，興奮的圍觀起來。

    更要命的是————

    隨著這些人的喧嘩，周圍的行商、百姓，也都被吸引。

    所以————

    這事情大發了！

    刑恕隻能按捺著性子，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上前扶起那個占城人」。

    「尊使所言，不知可有憑證？」

    你先證明你是占城王的使者吧！

    蒲勿當即就將國書掏了出來。

    國書上還蓋著，先帝賜給占城的金印。

    刑恕咽了咽口水。

    作為如今的大宋外交最高負責人，刑恕是知道的。

    占城還真是大宋藩屬！

    且是得到了先帝多次冊封、賞賜的藩屬。

    禮部和崇文院，至今都還保存著先帝冊封占城的詔書。

    當今天子，自詡古往今來第一大孝子」。

    當然不可能不承認。

    所以，刑恕知道，麻煩來了！

    他隻能微笑著收下國書，然後示意左右，將蒲勿帶下去。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該怎辦了！

    事情麻煩了！

    得趕緊去宮中匯報！

    可他現在抽不開身！

    好在，在這個時候，刑恕的眼睛瞥到了他的長子刑居實的身影。

    刑居實今年參加了科舉。

    但很不幸，名落孫山。

    好在，他有一個當翰林學士兼天子心腹的爹。

    所以在落榜後，他還沒得及傷心，一道聖旨就降下來了。

    啪的一下，刑居實就被授給了郊社齋郎的官職。

    所謂郊社齋郎，乃是和太廟齋郎一樣的恩蔭官。

    算是二代衙內們，在科舉正途外最好的入仕途徑之一。

    然後，剛剛成為郊社齋郎的刑居實，就被刑恕帶在身邊，跟著他做事了。

    相當於秘書、顧問。

    這在大宋很正常！

    屬於遊戲規則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這做，不這做的人，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刑恕一個眼神，刑居實立刻就會意到了，趕緊湊了過來。

    刑恕對他耳語幾句，刑居實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躬身俯首，唱了句諾，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福寧殿，禦花園後暖室前。

    所謂暖室，其實就是一個玻璃大棚，是福寧殿重新裝修的產物。

    棚內種著諸如菘菜（白菜的前身）、萊菔（蘿卜）、黃瓜一類的蔬菜以及蔥、蒜之類的調味品。

    為了保溫，在暖室中還安裝了一些管道，做成了類似後來的東北火坑內部的煙道一樣的保溫設施。

    ——

    這是為汴京極寒天氣下做的準備。

    如今，自然是用不上的。

    趙煦懶洋洋的躺在暖室前那張特製的長椅上，享受著孟卿卿的投喂。

    在他身側，狄薔兒正在溫柔的按摩著他的頭部。

    暖室的玻璃棚內，文熏娘正指揮著宮女們給蔬菜澆水、施肥。

    一切顯得如此溫馨、治愈。

    讓這些日子來，因為朝堂鬥爭，派係紛爭，政治分肥而有些內耗的趙煦的san

    值緩慢回升。

    幾乎有種回到現代社會的感受。

    然而————

    這種溫馨時刻，並不能持續太久。

    沒過多久，童貫就出現在趙煦麵前。

    「大家————」

    「刑內翰之子居實乞見————」

    「刑恕的兒子？」趙煦睜開眼睛，雖有些不滿，還是問道。

    「是！」

    趙煦想了想，坐起來道：「把他帶到書房，我稍候就到！」

    「諾！」

    一刻鍾後，福寧殿東閤書房中。

    趙煦聽完刑居實的匯報，眼睛瞪了起來，人都麻了。

    「所以————」

    「占城人混進了三佛齊的使團？」

    「還是占城國王的胞弟？」

    「回————回稟————陛下，確實如此！」刑居實是第一次見到趙煦，多少有些緊張，說話都有些磕巴。

    趙煦扶額歎息一聲：「朕早該想到的————」

    南洋諸國，本質上都是親戚！

    各國王室互相通婚，好多王室更是幾百年前是一家人。

    既然都是親戚，那捎帶順路，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因為，在理論上來說，占城可是元祐之前，大宋朝最忠誠的藩屬國。

    熙寧南征的時候，更是曾積極出兵，策應宋軍的行動。

    章惇南征時，占城也曾出兵響應、牽製交趾軍隊。

    在朝貢義務上，更是最為積極。

    所以，趙煦的父皇曾多次讚賞、冊封占城。

    在趙煦的上上輩子，占城人也依舊朝貢不絕。

    屬於是藩屬國的典範。

    類似於現代南朝鮮之於阿米利卡。

    盡管，這是因為占城人麵臨著交趾人的不斷侵略、擴張壓力。

    是現實政治的選擇。

    但，占城人的恭順與臣服，是有目共睹，天下皆知的。

    若這樣一個國家，在亡國滅種之時，來汴京求援。

    大宋朝廷卻不予理會。

    這必然會演變成一個地緣災難，對大宋朝廷的威信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尤其是在這個趙煦有意經營南洋，拓展海貿的今天。

    想了想，趙煦隻能捏著鼻子對刑居實道：「愛卿回去告訴學士，請學士好生的照顧好占城使者！」

    「讓都堂在排班的時候，把占城使者放到大食使者的後麵！」

    這是必須的。

    熙豐時代的占城在大宋的宗藩係統的排序是非常靠前的。

    幾乎僅在高麗之下，而位居其他諸國之上。

    可以說是宗藩係統的老二。

    而且，還是趙煦的父皇認證的。

    作為公認的古往今來第一大孝子」，趙煦是不可能公開的破壞先帝的遺產的。

    所以，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事情。

    「罷了！罷了！」趙煦在心中想著：「趁這個機會，叫交趾人暫時收手吧！」

    其實近來，廣西那邊的奏報，也讓趙煦有所警覺一主要是交趾人在戰場上，贏的太多了。

    占城近乎亡國。

    真臘也被打了個大殘。

    交趾人幾乎奪取了整個湄公河三角洲，並將其勢力深入了中南半島的腹地，可能深入了現代柬埔寨、老撾境內。

    再讓他打下去，搞不好要打到暹羅了。

    這就不好了。

    一個體量過大的交趾，絕對會成為未來的隱患。

    這樣想著，趙煦就看向刑居實，對其吩咐：「愛卿且先回去，將朕的意思告知刑學士————

    「另外————」

    趙煦看向身邊的童貫，吩咐道：「童伴伴，傳朕的德音，給禦龍第一將都指揮使狄詠！」

    「讓他挑選兩個指揮的禦龍神機兵待命！」

    所謂禦龍神機兵，就是炮兵。

    當然，是近戰炮兵！

    因為目前，專一製造軍器局隻能量產技術水準相當於明代中期的虎蹲炮。

    或者純手工，精工細作出來的類佛郎機炮。

    前者，現在大概月產能有十門左右。

    後者年產量可能也就幾門。

    當然，這是因為目前還處在培養工匠、技術人才的階段。

    也和當前冶金技術、鑄造技術還處在瓶頸有關。

    沒辦法！

    大宋的技術水平就這樣。

    大量的技術工人，都還處於學徒階段。

    許多工藝、技術，目前隻有少數人掌握。

    好在，趙煦有錢。

    氪金之下，大力出奇跡。

    十年之內，弄出類似明代後期的紅夷大炮是有機會的。

    便是現在，虎蹲炮、佛郎機炮其實也可以大殺四方了。

    趙煦隻要舍得花錢，一年爆出幾百門虎蹲炮。

    滅遼可能還有些困難。

    但吊打西夏，滅亡黨項，輕而易舉。

    至於去南方，欺負欺負交趾人，更是手拿把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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