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問題,林中虎
夜色如墨,僅有點點星輝與遠處龍門方向法界扭曲的光暈,為這急行的前方提供些許照明。
江時流與周清全、瘦高的閔師兄、矮胖的羊師弟四人,憑借著犬守公留下的爪石寶印指引,在殘垣斷壁與傾倒的林木間艱難穿行,朝著聽濤石方向疾奔。
壓抑的喘息在寂靜的夜格外清晰,死亡的陰影、前途的未卜,如同枷鎖套在每個人的心頭。
羊師弟本就強提一口心氣,在這種趕路的途中,快被自己心中憂慮壓垮,已是麵如死灰,眼神渙散,幾乎是被周清全施法拽在身後。
而就在他們穿過一片密林時,前方被月光照耀的一小塊空地之上,其中一塊半埋於土中的巨大岩石後,轉出了一個他們絕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影——薑錚。
這位薑家四虎依舊背著那碩大的葫蘆,身形幹瘦,在朦朧的夜色下如同鬼魅。
他未顯露出任何敵意,隻是背著葫蘆,靜靜地站在那,仿佛早已料到他們的路徑和去意。
周清全瞬間如臨大敵,一把將矮胖的羊弟子護在身後,瘦高的閔姓弟子也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法器。唯有江時流,在最初的驚愕後,已經鎮定下來,直接上前交涉。
“薑前輩。”
江時流走到薑錚五步之內,聲音因疲憊和緊張而變得沙啞,“您在此,是奉季先生之命,阻攔我等嗎?”
“季先生?”
“就是正道神,當時他以此名告知於我,想來隻是一個隨便想出的假名。”
薑錚了然點頭,接著又緩緩搖頭,“阻攔?不,若是要殺你們,你們走不到這。想必以你空靈之性,能感知到我身上淺薄的惡意,這不是為殺戮而起的惡意。”
“那前輩為何在此?”江時流追問,心中警惕未減。
“來給你們指一條或許能活命的路,也回答你一些疑問。”薑錚的目光落在江時流身上,試圖看穿他內心的混亂,“你們現在趕往聽濤石,是去接應趙家援兵,你們以為能戴罪立功,苟全性命嗎?”
“時流,別被他蠱惑。”
年紀最長的周清全剛出聲,便聽風聲呼嘯,倏忽間身子受擊,當場從中一折,撞碎在地。
周清全原本所在位置上,已多了一頭直立著的,灰黑皮毛的精悍矮虎,其虎須亂長,長短不一,背著個大葫蘆,原是薑錚所化現的墓虎真身。
“呸!”
薑錚啐了一口唾沫,擺晃兩隻虎臂走著,道:“早和你們說了,我非為殺戮而來,前提是別挑戰我的耐心。這多年的散門子弟生活,難道沒告訴你們如何尊重宗家子弟嗎?!”
周清全此刻身子像是折扇一樣折起來,頭挨著腿躺在地,江時流和胖瘦師弟們慌張的圍在他身邊。
“時流!
時流!”
周清全氣若遊絲,快要渙散的元神傳音道:“其實我知道,犬受前輩啊!真正要傳以元符者,其實是你,我們都是幌子而已,但但就算如此,我們也樂意來當這幌子。
這不是為了散門子弟,也不是他犬守公,而是你江時流時流值得如此。”
江時流保持著沉默,從一動不動的周清全屍身邊上站起。
“你到底要說什?”江時流問道。
“趙氏宗家趙鳴言那老鬼已親赴斑鯊老營,據我所知要封鎖龍門周遭三百。
而在聽濤石那邊,夜叉部和道兵營已在那排兵布陣,卻一直沒有動作,明顯是在隔岸觀火,另有謀算。
那其中為首的趙霓或許對你有幾分欣賞,但是她身邊有趙朗星坐鎮,能給你的幫助有限。故而你們此行,是自投羅網,是去送死,是成為趙家平息內部怒火的祭品。”
此話猶如冰錐刺心一般,羊弟子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正道神的目的又是什?”
江時流按住殺心,繼續問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自是奪取犬守公的戌狗元符,修習《六甲靈飛策精之書》,改邪入正,躋身真靈派。”
“不對,是符印。”
聽到江時流此話,薑錚仿佛第一次認識江時流一般,通站到了江時流麵前,相距不過半步,俯視著江時流問道:“何以見得?”
“我不了解正道神,但是我了解小聖的風格。
小聖的路數在於‘變’,在於無法按照常理推斷的下一步。
所以按照這一種路數推測,如果大家都認為的常理是正道神奪取犬守公的戌狗元符,那事實可能恰恰相反,正道神的目標一直都是在趙氏宗家的身上。
雖然我不理解趙氏宗家為何不在第一時間求告趙氏真仙,或者驅遣其他六境散仙,好對正道神斬草除根。
但是現在趙家無論是什謀劃,隻要其宗家的人馬一動,佩有辰雲符印的趙氏宗家三叔祖必然出馬,也隻有這位趙氏宗家三叔祖才能鎮住龍門鬥法場麵。
在四大家中,都有元符仿製之符印,多年前薑家失蹤的寅陽金符也是這類仿製之物。此等符印和元符雖有差距,但也足夠輔助修行我教根本大法《六甲靈飛策精之書》。”
“原來如此,真是好推斷。”薑錚撫掌讚道。
“,原來你也不是核心人物。”江時流笑著,忽然輕鬆起來。
薑錚沒有在意江時流的譏諷,眼中閃過一絲敬畏與複雜的光芒,恍惚道:“即便我一無所知,也樂於奉獻。你不明白那位對我的意義,他對我的意義,甚至是超越了薑家血脈對我的意義,你們永遠不可能明白。”
見薑錚一時恍惚,江時流一直垂在身側,看似因疲憊而微微顫抖的右手,猛地抬起。
一道五彩流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見風即長,化作一個內圈閃爍著金、青、藍、赤、黃五色毫光的精致圓環——正是花月老師借他護身的法寶·小五行如意金圈。
金圈甫一出現,精準套中薑錚背後那碩大的、與其性命交修的葫蘆。
金圈合攏,毫光大盛,如同一次性上了五道枷鎖,瞬間烙印在葫蘆內凹腰線上。
那原本寶光瑩瑩,內蘊風霜之聲的葫蘆,光芒驟然一黯,仿佛被掐住了命脈,所有的靈韻都在那間被禁錮。
“呃啊!”
薑錚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咆哮,仿佛魂魄中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最重要的部分,一種比肉身淩遲更為痛苦的撕裂感淹沒感官。
“我的寶葫蘆,還給我。”
薑錚那墓虎真身一身虎毛倒豎,獠牙畢露,腥風大作,不顧一切地撲向江時流,就在他瘋性達到頂點的前一那,元神上突兀響起禪唱如同無形緊箍,驟然收緊。
血盆大口張著,猛虎凶眼睜著,痛苦、憤怒,還有一種無法理解的茫然。
他想嘶吼,卻被堵在喉嚨;想撲殺,卻動彈不得。身中的佛法如箍,不僅箍住了他的行動,更箍住了他因“失了寶葫蘆”而引發慳吝貪著下的瘋性嗔火。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的僵直,江時流動了!
沒有任何猶豫,方才祭出金圈的手掌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不過尺許長短的短刃——戮形刀。此刀由法術施出,專門來破護體真罡,斬滅有形之質。
短刃劃出弧光,掠過脖頸。
“嗤”的一聲,猙獰虎首衝天而起,滾燙血液從斷頸處洶湧噴出,將那片空地染得一片猩紅。
江時流一手持刀而立,一手抬起。
那半人高的寶葫蘆在金圈下縮小,正落在江時流抬起的掌中,葫上毫光一閃一閃。江時流看著薑錚無頭屍體,臉上沒有任何喜悅,隻有一片平靜,以及眼底深處的茫然。
“季先生,可是你在助我?為何助我?”
先前仙坊的潛龍樓,自己和師兄弟們未被餘波殺死,就令他心中起疑。
本以為是留下他們,好使趕來的犬守公分心,露出破綻來,可是這一次令他疑心更重。
“戌狗元符,辰雲符印,還有我江時流,你的目的究竟是什?”
“走!”
忽的,一片水光將他包裹,連帶著嚇傻的胖瘦兩位弟子,一起朝著聽濤石的方向遁去,水光中有聲說道:“待會兒到了聽濤石,千萬別提這的事情,就當全未發生,我會請高人遮掩玄機。”
“鐵叉前輩!”
江時流喜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