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喀....”
火中金人盤腿於匱前,癟嘴擠出不成調子的異聲。
這聲音中帶有一點極為滿足的情緒,它甚至開始注視起壇上讓它滿足的那個鼠怪。
“夠了!”霖水君見壇上的鼠四仍在施法,立刻喝止的道:“百禽上真的身偶已被消耗,他那揉山法已被金匱魘法擾亂,不複強威,你做到這已然足矣。”
“還差一些。”
鼠四自顧自的道。
在他的麵前,金人側頭凝視過來,伸出一條滾燙發紅的手臂,要鼠四來握。
鼠四正舉手去抓,一團真水澆灌在金人身上,霎時滋滋冒煙,金人如狡狐一般,在虛空中手足並用,爬回金匱之內。
“別著了道。”
霖水君收起真水,對渾身濕透的鼠四道。
在霞光小界之內,那千尋峰巒漸被揉縮為石丸,青碧繚繞,渾圓溫潤,滴溜溜懸於百禽上真的麵前,這整座峰崖已是被其揉撚成了一顆小丸。
百禽上真顱內魔音仍在回蕩,無法屏蔽。
他越是不去在意,魔音越大越鬧,心神也就越亂,如同有千萬隻蟲子從到外的殘食真身,蟲群那種殼皮擠擦同嚼吃吱吱之音混合在一起,震動耳鼓。
很快他皮下、內髒上有密集血點浮出,又麻又癢,恨不得剖身扯出來抓撓才叫痛快。
他情知魔音為虛,魘法是實,此等身內毒害要除,非得找一僻靜地,使抽絲剝繭之苦功才行。眼下要務,還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從這小界脫身,再不濟撐過半個時辰,哭麻和馬王小神必定來援。“我雖然轉成人道,可是妖身未棄,一身道行還是在妖法之上,可惜前世那通臂水猿的真身被仇家苦尋毀去,不然我這揉山法又有誰能夠抵抗。”
這一凝神細想,顱內魔音又洪又雜,骨頭更癢更麻。
小界內,唯蘆蓬仍在。
百禽上真不慌不忙,他見蘆蓬內放出一十二盞明燈,齊放光來,鋪照虛空,於是將身一翻,現出原形來。
他之原形是一頭神異無匹的仙鶴,此鶴通體剔透,如金碧琉璃,唯鶴頂一點殷紅,金碧身羽受風一吹,叮當作響,射出萬點金霞,直往四方上下攢射,衝抵明燈佛光。
虛空另一處,有周身披毛的黑色獸影升起。
這獸影半身被揉碎,撒出琉璃碎玉般的靈光,便是如此也占據小半個霞光小界,形體似牛一般,額頂一根匕首般的獨角。
在其身下,護著一個身影,手提一把玉尺,拖著一條殘腿。
此人便是泰禾真人,也是變幻冷翠山之人。
剛才揉山法揉峰搓崖之時,他急催兕神將護身,可惜他被百禽上真重點“關照”,並且看穿跛足之患,大力蠻揉之下,硬破神將半身,廢了他那條跛足。
“嘖嘖,靈虛子從哪找來的跛子,你應該就是替代冷翠山的人,可惜好好的計劃,就因你跛足給攪亂了。”
“孽畜找打。”
玉尺高舉,當空一打。
百禽上真引頸長鳴,聲裂重空,雙翼隻輕輕一振,如一道凝碧的流光,同尺光打在一處。
玉尺直接倒飛,被兕神將伸手一拿,半碎的長毛獸身隻在一息複原,神將身內由泰禾苦煉百餘年的琉璃香火正騰騰燃燒,添增威能,其舉尺再度抽去,同碧光鶴影鬥在一處。
霎時異彩晶瑩,爆音洪厲,霞光四射,照徹小界,一時互有勝負。
“琉璃香火!”
百禽上真知道琉璃香火為太平甲部真法第三篇「神星篇」的重要資糧,未料對方競如此輕用,心知此人已將家底押上,非他三兩句汙穢言語可以亂其心靈。
“啪!”
百禽上真這一分神,心中魔音狂響,又亂了神,一下被尺子打中頂冠,整塊頂皮帶冠都被打掉,靈血飛撒。
“你當本尊沒有寶貝。”
鶴影張口一噴,一口便是百點陰雷亂射,一陣密響,炸雷滾空而過。
處在爆雷中心的兕神將,連揮玉尺,抽開爆雷,仍被不斷炸開身子,隻好將額角向前一頂,凝碧鶴影急欲避開這含恨一擊,忽見斜刺有一化身,拖著寒魄凍息撲來。
“滾!”
鶴影再度張口,又是百點陰雷去炸。
“陰雷我也有。”
蘆蓬李慕如厲喝一聲,百餘粒陰藏水雷丹漫空撒下,同百點陰雷相擊,互為抵消。
趁這功夫,小壽姑的那具化身撲上鶴影,即凝不化霜冰,令鶴影動作滯緩,乃至一動不動,同一時間百禽上真已在逆運五行,煉出朵朵真火化冰。
惜因倉促煉就,火力不強,難化堅冰。
那兕角一下穿刺妖身,百禽上真終於感受危機,將磅妖法逼出,令真火更旺更純,幾近離火之精,真火舔舐全身,將堅冰連同那具化身一並燒去。
“好漫長的半個時辰。”
明明沒有汗,可百禽上真隻覺身羽之下汗滋滋的。
經過接連的拚鬥,顱內的魘法魔音都似乎小了一些,自己總歸是將道行暫時催到了易形境界,對惡法魘術多少有抵抗性。
隻要這魔音再低一點,再弱一些,自己就可以動用那柄「幽精寶劍」,施展極耗心力的劍法了。閃過玉尺的揮擊,百禽上真準備再用一次揉山法,於是他將那已被揉成丸子的峰崖含在嘴,運法吸取其中戊土精氣,彌補體內虧空的妖法靈機。
“哈~”
長喙吐出一口安心而滿足的白氣,好在他有先見之明,提前搓揉峰崖,有了補足虧空的“補藥”。泰禾真人同樣吐氣,等了這許久,終於將百禽上真逼到妖法靈機大耗,不得不吞下這一顆青丸。他那垂落身側的左手五指悄然勾起,指尖微陷虛空,恍如扣住無形絲綸,而那百禽上真忽的引頸長唳,猛然扭動,激烈之勢,攪出烈風勁氣來。
“釣龍無影索!”
蘆蓬內,小壽姑和李慕如齊聲說道。
“走。”
二女知道時機已到,頂上遮掩氣機的絲帕,果斷出蓬而去。
泰禾真人左手穩持虛空,如老釣客控竿於狂濤之淵,指節隱泛青白。
釣索之餌正是那峰崖內的山魄,百禽上真再有縝密心思,也難辨與峰崖中土木河岩氣機相牽的山魄,眼下山魄同戊土精氣一起被他吸收,這釣索再也無法甩開。
不是他被泰禾真人釣去被擒,就是泰禾真人被他扯來吞下。
正角力之時,百禽上真見二女飛來。
一個蒙眼盲尼,往背一坐,高唱禪音,頓感背山似的。
另一個抽出兩根鶴羽,那平平無奇的兩根鶴羽,竟可化成兩根神鏈,這發現令百禽上真亡魂大冒。這兩鏈一端往脖上一鎖,另一端分紮兩旁虛空,他越是掙紮,越是鎖緊,最後長脖已是一動不能動,偏偏這時一股鋒銳冷氣往自己脖上刮來。
綠華從未如此平靜,她身上纏滿夜色帔帛,氣機存在全無,久久隱遁就為等待這一刻。
當她貼身過去,距離那長脖不過一丈時,百禽上真奮起妖身狂力,喙中吐出一劍,強行施展出第三步「劍光分化,繞指如絲」的奇絕之劍法。
當劍絲在空亂掃,無論握空提釣的泰禾真人,還是坐鎮鶴背的李慕如,又或者是祭使神鏈的小壽姑都未動一分,何況是揮鉤向脖的綠華仙娥。
“叮!”“叮!”兩聲,神鏈被掙開,百禽上真發出劫後餘生的高鳴。
下一刻鳴聲戛然而止,連首的斷脖墜下小界,再下一刻,李慕如、綠華、小壽姑身上或手或足,被劍絲斬落,唯有那距離稍遠的泰禾真人無恙。
鶴身撐足展翅,斷脖搖晃,碧血遍灑,終究墜空下去。
泰禾真人一動不動,死死釣住墜空的巨大鶴身,暗使一道寶符,封住鶴身內的元神真靈,下一刻斷首鶴身忽然振翅,舍身往霞光小界上一撞。
這一撞,山也要撼動,小界破開一口。
“靈虛子!”
鶴身中元神撕聲喊的道。
隨即踉蹌鑽出口子,振翅高飛,往那鶴觀坪地衝飛過去。